日子一天天地流逝着,转眼已经又过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里,我始终没有再见杨帆一面。
那天实在无聊,我一个人沿了校园的小路散步,中午强烈的光线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能微眯着。走到与求知路并列的西花园小路时,我下意识左右张望了一下,竟发现杨帆一个人躺在西花园的草坪上晒太阳,脸上盖着一本新买的杂志。杨帆晒太阳晒得很专注,我走到他身旁时,他竟没有一点察觉。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轻轻拿开他脸上的书本笑问。
“你怎么来了?”杨帆坐起身,面无表情地问。
“怎么了?你好像很不高兴,是我打扰你了吗?”我怔怔的看着杨帆,刚看到他时的兴奋消失了大半。
“别多想,看到你我有些惊喜。”杨帆忙笑着指了指身旁的草地,说,“坐吧。”
看他脸上有了笑意,我就顺势在他身旁坐了,极其兴奋地说:“我正闲着无聊呢,蓦然回首就看到了你,在校园里见你单独一人还真是难得。”
“今天没什么事情,就过来晒晒太阳,吸收吸收天地精华。”杨帆说的轻描淡写,可我却总觉的他的微笑后面有一层阴云。
“我说你身上怎么有种太阳的味道,原来都是晒出来的。”我看着杨帆很淑女地微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别胡说了,我身上哪有什么阳光的味道?”杨帆转过脸去,遥望着湛蓝的晴空发呆。
“当然有了,就是这种太阳的味道才把我吸引过来的。”我自顾说着,看杨帆并未在意,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什么呢?”
“没事。”杨帆回头微微一笑,又和我聊了起来。杨帆说话的时候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我看得出他并不高兴,为了让他开心,我装成很天真很幼稚的样子和他说着各种不着边际的话。或许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杨帆会认为我很白痴,但只要能让他高兴起来,我在所不惜。
因为还没吃午饭,我的肚子开始饿得咕咕乱叫。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几十元钱,很慷慨地站起身说:“一起去吃饭吧,我请你!”
“为什么要请我吃饭?”杨帆看着我,身子没动。
“因为上次你请我吃过饭,所以这次我要请你!”虽然这并不是真正的理由,但我依然说的很认真。
“算了吧,我不喜欢礼尚往来,况且无功不受禄,你自己去吃吧。”杨帆说着,又躺倒在草地上。
“真不给面子!”我佯装恼怒地坐回草地上,推了推杨帆,“如果说今天是我生日,你肯不肯赏脸?”
“那就更不行了,生日可不能随便找人一起过。”杨帆淡淡地说。
如果在这一刻杨帆换成了沈涵,也许我早就已经恼羞成怒,然而面对着杨帆,我却始终恼怒不起来,也许喜欢一个人时就是这么的卑微,他可以无视你,但你却会把整颗心都放在他的身上,希望他开心快乐。
“你真可恶,吃个饭还要那么多理由。如果你不去我就坐在这里陪你,中午也不吃饭了!”我推了推杨帆,之后顺势躺倒在他身边。
也许杨帆被我这个举动吓着了,他扭头看了我一眼,之后折起身笑着说:“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有人请吃饭肯定要去了。”
我们在校外挑了个川菜馆进去,杨帆问我吃什么,他请客。我听着有些不受用,觉得他瞧不起我,就第二次佯装恼怒,没想到这一招真管用,杨帆果真不再多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菜上来后我们边吃边聊,他问我对卢宇航感觉怎么样,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很帅,是大多数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可惜不是我的那杯茶。”他又问我对他感觉如何,他的话让我有些紧张,为了不让他看出什么,我就装模作样的想了一会儿,故作镇定地说:“很一般,对你没什么特殊感觉。”
杨帆微微一笑,说:“以后找男朋友帅不帅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彼此相互了解,对方真正把你放在了心里。”
我没想到杨帆会突然说这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违心地说:“我根本没有打算在大学期间找男朋友,虽然周围有很多男性朋友,但那些都不适合我。”说完这话时我心里有些难过,也有些无奈,明明我喜欢的人就坐在对面,可我却不能说出来,自己还要装作很冷淡的样子。
杨帆看着我,只是淡淡一笑,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了胡晓文,就说:“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部长了,她最近是不是很忙?”我一直认为,只要和杨帆提到胡晓文,就会让他兴奋起来,可这次我却错了。
我的话音刚落,杨帆的脸色就已经变了,双眸中也平添出许多忧伤。我从来没有见过杨帆如此伤心,面部肌肉似乎也在痛苦的抽动。怎么会这样呢?几秒钟之前,他还在对着我笑,和我开着一些轻松的玩笑。只是一句话的时间,他就从快乐的边缘跌进忧伤的谷底,而原因只是我提到了他的女友。怎么可能呢?我想不明白。
“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我盯着杨帆海底般幽深的眼睛,小心地问。
“你没有说错话。”杨帆极力挤出一丝笑容,就好像临时用画笔勾勒上去的。
“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我试探着问。
“没有。”杨帆依旧在笑,只是笑得很勉强,“我们分手了。”
“怎么可能?”我大吃一惊,以为杨帆是在开玩笑。可我知道,他绝对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和我开玩笑。
“我们已经分手几个月了。她现在和张扬一起。”杨帆轻轻的说着,眸子里盛满了忧伤,而我似乎就要葬身在这忧伤里。
不会的,杨帆这么优秀的一个男孩子,胡晓文怎么忍心和他分手?他把她看得那么重,她怎么还会离他而去?看着杨帆脸上不自然的笑容,我心如刀绞,仿佛此时失恋的不是他而是我。他失恋了,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陪我聊天。我想不出在他笑容的背后,到底还潜藏着多少忧伤。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胡晓文,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小声说着,拼命压抑着内心的疼痛。他失恋了,我终于有了和他亲近的机会,本该兴奋才对,只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也许,我真的已经彻彻底底地爱上了扬帆,爱一个人,就是希望他快乐,哪怕我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的笑容,心里也会满足。
“你没有错。”杨帆苦笑一下,“这和你没有关系。”
“看你不高兴,我……”我一时语塞。
“高中时期的恋人,在大学里分手是很正常的事情。既然当初拿得起,现在就该放得下。也许是我们缘分尽了。”杨帆轻轻的说,“只要她过得好,我还是会祝福她。”
“你嘴上这么说,可你心里不还是在难过吗?”
“是你多心了。”杨帆淡淡一笑。
“我不明白,张扬到底哪点好?”我有些气愤,“他根本就不如你!”
杨帆惊异的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就因为他是校报的社长?就因为他能说会道?他除了油嘴滑舌比你强,还有哪点胜得过你?胡晓文为什么要去找张扬?是不是就是因为张扬前途更好些?”我越说越激动,把对张扬和胡晓文的不满全部发泄了出来,竟完全没有顾忌杨帆的感受。
“你没有权利这么说晓文,她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杨帆盯着我冷冷地说,原本苍白的脸涨的通红。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我意识到自己情绪太过激动,就忙低了头,尴尬的不敢正视杨帆,怕被他看透心思。在他面前,我愿意低到尘埃里,只要他认为对的,我不会反驳。然而,尽管如此,看杨帆如此维护胡晓文我还是有些委屈,无论我说了什么,都是为了他。
“记着,不要在别人背后说闲话。”扬帆声音冷得像冰霜。
我低了头没有吭声,但心里却委屈的要命。我不想让杨帆有丝毫的尴尬和不快,只要他能发泄心中的烦闷,即使受再多的委屈,我也不会抱怨。
我们都不再说话,彼此默默地低着头,空气似乎也不再流动,凝固在那伤心的一刻。邻桌有几个男女生正在欢快的喝着酒,笑声飞的到处都是。如果此刻我面对的不是杨帆而是沈涵,亦或者是卢宇航,也许我也会笑呵呵的安慰他说没事,并事不关己地讲些轻松的话题。然而我面对的却是扬帆,失恋的杨帆。他不高兴,我又哪有心思去想那些开心的事情?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杨帆拿着一束玫瑰花站在宿舍楼下等我,他说卢宇航已经告诉他我喜欢他,而他也一直喜欢着我。我欣喜若狂的扑进他的怀里,感受着温暖,仿佛这便是一辈子最大的幸福,什么学业,什么未来,在杨帆的怀抱面前暗淡无光。
就在我和杨帆沉浸在浪漫的氛围中时,一阵大风呼啸而来,我手中的玫瑰被大风吹散,杨帆也被大风卷走。我哭喊着杨帆的名字去追,却撞在了一堵墙上。
好疼,额头生疼生疼。我揉了揉眼睛,竟发现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大风,没有鲜花,也没有杨帆。我伸手摸了摸,触到的是冰冷的墙壁。回想起和杨帆在梦中温存的片刻,我不禁抿嘴偷笑。然而现实中的我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投入杨帆的怀抱?虽然杨帆失恋了,可他此刻心心念念的依然是胡晓文。如果我此时趁虚而入,或许他会接受我,但他的感情又有几分是真正给我的?我要的不是那片刻的温暖,而是杨帆的心。我相信日久生情,只要我愿意付出和等待,总有一天,杨帆会真正喜欢上我。
回想着梦中的情景,我再也没有心思睡觉。就光着身子下床倒了杯热水,打开抽屉开始写日记。我要把这个难得的美梦记在日记里,因为这是这么久以来我和杨帆在一起最温暖的时刻,虽然只是在梦里。
秋天的夜晚已经开始变凉,在书柜前坐了不到十分钟,我感觉头昏脑涨,还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实在坚持不住,我就又慌忙爬回被窝,以期能续上之前的梦境。
到了早上,刘依一叫我起床上课,我从被窝中钻出,感觉脑袋发涨,像凭空塞进去了水泥块似的,就懒懒的不想起床。
“蓝蓝,我也头疼,咱们俩个就不要去上课了。”于临霜探出毛茸茸的脑袋懒洋洋地说。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不会真的都病了吧?”刘依一关心的问。
“可能真的生病了,我有点难受。”于临霜嗲声嗲气的撒娇。
“大清早的就开始撒娇,你们到底起不起床,我要走了!”陈小丹有些不耐烦了。
“走就走吧,又没让你等!”于临霜没好气的说。
“你们真的生病了?那快起床吧,我陪你们去看医生。”刘依一声音柔柔的,拉了拉我,又推了推于临霜。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没有说话,于临霜懒懒地说:“你们先走吧,一会儿我和蓝蓝一起去。”之后又把脑袋缩回被窝。
“你们两个记得看病,我们先走了。”刘依一柔声说着关了宿舍的门。
又睡了一会儿,于临霜慢腾腾的起身梳洗。梳洗罢,她拉了我的被角说:“起床吧,我出去一会儿,暖瓶里用热得快正烧水呢,你看着待会儿关了。”
“真是的,好不容易睡个懒觉还被你吵醒!”我不满地对于临霜嘀咕着,翻个身起床。
“我把窗玻璃打开透透气,外面有风,你快点起床,小心别感冒了!”于临霜在门外探进头笑嘻嘻地说着,关了门离去。
起床后看暖瓶里的水还没有开,我就拿了洗漱用品去水房洗脸,因懒得拿钥匙,就没有关宿舍门。待洗完回宿舍,门已经被紧紧地锁上了。我以为是于临霜回宿舍锁了门,就使劲拍着门大叫,但喊了一会儿无人回答。
“怎么好好的门就锁上了?”我小声嘀咕着,把脸盆放在门口下楼去找于临霜,却又不知道她在哪里。想找宿舍管理员阿姨借钥匙,又怕被对方发现用热得快烧水而挨批评。在宿舍楼下转了几圈,看新月湖旁有人在拍DV局,我就好奇的凑了上去,竟忘了宿舍里正烧着的水。在新月湖拍了有20分钟,一个貌似是导演的男孩儿说新月湖取景完毕,接下来需要到校外取景。自己实在无聊,我就又跟着他们来到校外的一些商超里,兴致盎然地看那些“演员”在镜头面前表演。过了一个多小时,那些“演员们”回校,我实在无聊,就也慢悠悠的回宿舍。谁知刚到四楼,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糊焦味,几个宿舍管理员拿着灭火器急匆匆的往前跑。
“哪儿失火了?”我正疑惑,后面又有几个管理员冲了过来。其中有几个边走边埋怨。正纳闷着,我突然想起早晨于临霜用热得快烧水的事情。莫非宿舍失火了?这一惊非同小可,我顾不得多想项忙往宿舍跑,而呛鼻的气味也越来越浓。
宿舍门已经打开,里面浓烟滚滚,呛得人睁不开眼睛。我依稀看到几个人拿着灭火器在里面喷,屋子里漆黑一片。
“谁是这个宿舍的?”正握着鼻子的宿管员看到我,冷冷的问。
我没有说话,怔怔的看着刚才还温馨的宿舍顷刻间变成黑虎糊糊一片,脑子里一片混沌。
“你是哪个宿舍的?”宿管员又问。
这是我的宿舍吗?怎么会这样?才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怎么就烧着了?望着面前的宿舍,我惊恐不已。就在此时,耳畔突然传来于临霜的惊叫声:“蓝兮,咱们宿舍怎么了?”
我转过头,于临霜正一脸惊慌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站在门口向里张望了一下,之后退到我身旁,面无表情地站着。一个管理员阿姨记了我和于临霜的名字,之后匆匆下楼。楼道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女生唧唧喳喳的跑了过来,一个女生边走边说:“我说这里失火了吧,你们还不信,看窗户上冒了那么大的黑烟。”
“看什么看,你们都赶快离开,这里不安全!”一位宿舍管理员拦住那几个女生不耐烦的说。
“阿姨,那个宿舍怎么失火了?”一个女生问。
“使用违规电器!”一位管理员冷冷地说。
女生努了努嘴,又往我和于临霜身上瞟了一眼,方闷闷不乐的离去,其余几个女孩儿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儿,就也下楼去了。
没过几分钟,文学院的几个领导就匆匆赶到了。院长站在门口向里看了一眼,退出来站到一旁用手扇了扇烟气,铁青着脸吼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让用违规电器你们就是不听!”之后对站在他身后的辅导员刘磊训道,“你这个辅导员是怎么当的,交代过多少次,平时多过来检查,你都干什么去了?现在出事了,你说怎么解决吧!”
“这都是我的责任,平时对这些学生没有严加防范。”刘磊一脸严肃,
“,领导放心,这次事件一定要严肃处理,否则这样的事情以后肯定还会出现。”
身旁一位管理员阿姨看了我和于临霜一眼,愤愤不平地说:“这些学生也太不听话了,平时对他们稍微管得严一点,就在背后说三道四,如今出了事情,吃亏的还不是他们自己!”
院长狠狠地瞪了刘磊一眼,又开始训我和于临霜,他并不认识我们,但他知道我们就是这个宿舍的学生。我和于临霜都低了头不敢说话,任凭他把最伤人的词语搬了来用。早晨起床时我的头就涨得难受,此刻更是昏昏沉沉。恨不能立刻倒在地上休息一会。烟气熏得我睁不开眼睛,泪水滑过面颊无声的流进嘴里,涩涩的苦。
宿舍的墙壁已经被熏得发黑,我和于临霜在上铺,被褥虽然被灭火器喷得乱七八糟,但还算完好,而刘依一和陈小丹的被褥却已经被烧成了一堆破棉絮。不知道过了多久,楼道里再次响起一阵脚步声,陈小丹和刘依一慌里慌张跑了过来,后面跟着刘炜。
跑到门口,刘依一和刘炜一阵猛咳,陈小丹却是瞪着眼睛注视着宿舍内的一切,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东西已经烧了,你们也别太伤心。这两天宿舍怕是不能住人了,你们先找其他地方借宿一下。”刘磊先是把我们四人骂了一遍,之后又语重心长地说,“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也不要相互埋怨,下去各自写一份检查,周日之前争取把家长请来。发生了这种事情,学校和你们将家长沟通一下。”
“那他们几个的处分是不是……”刘炜小声问,话没有说话就被刘磊打断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也爱莫能助。你们的处分材料到时候院里会呈报给学校,到时候学校给什么么处分,你们应该能想到。到下周通报会送到各院系,这次咱们院算是出名了。”
“刘老师,你帮帮我们吧,如果受到学校的处分,我们这一年就等于白上了。”陈小丹哀求道,声音里全是哭腔。
“我会尽力帮你们。”刘磊淡淡地说着,又瞟了宿舍一眼,说,“我还有事,你们进宿舍收拾一下东西吧。有事打我电话。”
刘磊离去之后,刘炜就也匆匆离开了。陈小丹冷漠的瞟了我一眼进了宿舍,刘依一和于临霜也跟了进去。我无力地靠在门外的墙壁上,任泪水不争气的爬上脸颊。空幽的四楼很静,别人都去上课了,仅留下我们四个。宿舍门口依旧有淡淡的黑烟在飘荡,像地狱逃往人间的幽灵,散发着阴森的气息。他们三人在宿舍,我不敢进,害怕看到他们的表情,怕自己忍受不了那沉郁的气氛。
整理完宿舍的东西,我们四个下楼坐在湖中心的小亭子里相对无言。坐了一会儿,刘依一起身扶着栏杆对着湖水发呆,陈小丹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问:“怎么就着火了?”
“我也不知道。”我低着头,早已经无心解释。
“那你知道什么?”她突然冷冷的问。
我惊愕地抬起头,见她脸上早有泪水流下。含有泪光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和痛楚。“你知不知道你一句‘不知道’毁了我们四个人?被褥没了,原本可以拿到手的奖学金也没有了。我努力了那么长时间,结果被你一把火全给毁了。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害我?”陈小丹哭着冲我大叫。
我紧咬下唇没有吭声,想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却止不住泪流满面。我知道因为这场事故我们四个都要受到处罚,不可能再有奖学金和其他一切荣誉,我知道这对于陈小丹来说有多重要。然而在这种时候,我没有想到她会冲我大喊大叫,失火的现场是我最先发现的,难道责任就要归我一个人吗?是的,是我没有看好热得快才致使宿舍失火,因为这,我已经不住的自责内疚,我以为这个时候陈小丹会开导我安慰我,却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是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会这样,我真的没有想过!”我站起身,泪流满面的冲陈小丹大叫着跑出亭子。背后传来于临霜的叫声,我没有止步,也没有回头,一任那叫声化成风声,从耳边飘过。
不知不觉走到了校园后方的足球场地,那曾是冬季我们一起打雪仗的地方,如今正有一群男生乱哄哄的踢着足球,不时传出一声叫骂。无路可走了,也累了,我沿了校园最西边的一条路往回走,一路上三三两两的同学说笑着从我身旁走过,只是快乐是他们的,轻松是他们的,我有的只是灾难,是难以辩解的委屈。走到图书馆前时,沈涵抱着几本书笑着迎了上来。待走到我身旁,他收了笑容,惊异的看着我问:“怎么了,眼都肿了。”
我没有理他,低了头继续向前走。
“怎么回事,是不是和谁闹矛盾了?”沈涵追上我问。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了头继续向前走。
“到底怎么了说句话啊,一声不吭算怎么回事?是不是我长时间没去看你生我气了?”沈涵着急的说,“你大人大量,体谅我点。我最近真的很忙,虽然没时间去看你,但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呢。”
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众叛亲离,此刻听到沈涵关心的话语,忍不住又流下眼泪。
“大小姐,你到底怎么了说一句话好吗?看你流泪看得我都难过了。”沈涵一脸焦躁,“不管什么事,说出来我也好帮你的忙啊。”
我正要回答沈涵的话,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女孩儿撒娇的声音:“不嘛,我就要跟着你,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真的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听话,你先回宿舍吧。”一个男生说。我回头看,见张莉莉正拉着杨帆的胳膊撒娇,杨帆一脸的不情愿。看二人牵扯不清,我低了头快速从他们身旁走过,我知道这个时候,杨帆是不可能注意到我的。
“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啊!”沈涵跟在我身后,有些不耐烦了。
“你走吧,你走吧,谁让你跟过来了,你走吧!”我流着泪对沈涵大叫,那一刻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这个时候,或许只有在沈涵面前我才能尽情宣泄。
沈涵愣了一下,回身把手中的书本交给一个路过的男生,之后对我嘿嘿一笑:“我也没什么事情,就陪你走走吧。”我没有吭声,低了头往前走,沈涵也不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陪着我。过了很长时间,当我们从图书馆一直走到学校南大门时,沈涵问我:“想吃点什么?我知道女生不高兴了喜欢吃东西。想吃什么我买给你。”
“我什么都不想吃!”我摇摇头。
“你平时不是喜欢吃鸡腿吗?我去给你买鸡腿好不好?”沈涵陪笑着问。
“我不想吃东西。我想喝酒,你陪我喝酒好不好?你以前不是总说我不会喝酒吗?今天你陪我喝酒,好不好?”我看着沈涵,不由又流下眼泪。
“好好,你说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千万不要再哭了,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一个大男生欺负你这小姑娘了!”沈涵说着忙掏出纸巾给我擦泪。就在他给我擦泪的瞬间,我突然嗅到一种熟悉的气息,而他给我擦泪的动作,我也似曾相识。这是一种很熟悉的久违的感觉。就在那一刻,我觉得沈涵还是那个我可以依赖的沈涵,而我还是那个我,可以在沈涵面前撒娇无所顾忌的我。我们的关系,并未因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而改变。
“我想喝酒。”我盯着他低声说。
“那好吧,少喝点解解闷就行了!”沈涵似乎有些无奈,但还是答应了。
他带我去了离学校较远的一个饭店。那里顾客很少,我们两个找了个房间进去。沈涵要了两碗土豆粉和两瓶啤酒。
“你原来不是不喜欢喝啤酒吗?今天既然想喝,那就喝一杯吧。别喝多了!”沈涵倒了一杯啤酒给我。
“谁说我不喜欢?”我夺了沈涵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啤酒下肚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喉咙里有点烧,有点苦,又有点辣。若在平时,我肯定不会再去喝,而在那一刻,我似乎已经不再关心喝下肚的到底是什么滋味了。我再次夺了沈涵手中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先吃饭好吗?”沈涵去夺我手中的酒瓶,被我躲开。
等我把第二瓶啤酒喝完的时候,一直默默看着我的沈涵终于忍无可忍,他一把抓了我的手,着急的问:“你到底怎么了?说出来让我帮你分担好不好?看你这样你知不知道我很心疼!”
“没什么好说的!”我甩开沈涵,喝掉杯中最后一口酒,只觉头昏脑胀,心里发热。
“别喝了,你已经喝了两瓶了。”沈涵再次抓住我的手,“叶蓝兮,你有什么伤心事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分担的,好不好?”
“不好!”我盯着沈涵,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你不是说要和我分担吗?那你再去要两瓶酒。我不要让别人看不起,不要让别人说我连啤酒都不会喝。其实我不是不会,我只是不想,你知不知道?”
“好,既然你想喝,那就让你一次喝个够!”沈涵无奈地说着,起身走出房间。看着沈涵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我想喝酒的心情也一起消失。我哪里是想喝酒,我从来就不喜欢喝酒,我只是想找一个发泄的渠道,我只是想排遣心中的抑郁。可是,沈涵根本就不了解,我知道他对我好,他想帮助我安慰我,只是,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沈涵又要了两瓶啤酒,他倒我喝。当第三瓶啤酒完全下肚之后,我的目光开始变得迷离,身上那个滚烫滚烫,心跳也变得急速。
沈涵看出了我的异样,他上前扶了我,关心的问:“不要喝了,我送你回宿舍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想了!”
“我没宿舍了,宿舍烧了!”我看着沈涵,那一刻泪如雨下。
“怎么回事?”沈涵大惊。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故意的,可他们都怪我,陈小丹还吵我。学校也要处分我。我什么都没了!”我哭诉着,泪水和鼻涕混在一起,流了一脸。
“我知道,别哭了。看你都哭成什么了。”沈涵拿了纸给我擦脸,之后用手模了摸我的额头,说“你怎么这么烫?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我哭叫着推开沈涵,“我不要任何人关心,我哪儿都不去!”
“看完病再说好不好?”沈涵拉着我向外走,我刚迈出一脚,不想另一只脚勾在了凳子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没事吧,疼不疼?”沈涵慌忙回身扶我起来,之后蹲下身把我拉到他背上。“忍一会儿,我这就带你去医院院啊!”
“我不想去医院,我不想去,我没有生病,就是心里难受,不要去医院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去医院!”我抓着沈涵的衣服哭着大叫,“如果你带我去医院,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这次是真的不理你!”
“乖,听话,别说了!”沈涵柔声说道。
我不再吭声,趴在沈涵背上一个劲儿的流泪。鼻涕和泪水混在一起,流在他的衣服上。耳畔不断有车鸣声响起,似乎还有人的喧闹声。我不知道沈涵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只感觉脑袋沉沉的,一片混沌。隐隐的,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宿舍。推开门,里面火光冲天,我满心恐惧的往后退,背后却有一双手把我推进了火海中。我使劲儿拍着门大声呼救,但没有有救我,火舌吐着黑烟向我逼近,燃着了我的衣服……
我恐惧地从噩梦中惊醒,身上已经大汗淋漓。耳畔有轻微的打鼾声,离我很近很近。
我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扭头看,我半米开外的另一张床上,沈涵正裹在被子里熟睡。我起身拉开窗帘,窗外灰蒙蒙的,不住有车辆经过。
“沈涵!”我轻声叫了一下,但沈涵没有反应。
“沈涵,天黑了!”我又大叫。
沈涵睁眼看了我一下,之后长长打了个哈欠,一脸困意地说:“你终于醒了!”
“这是在哪儿啊?天都黑了,咱们回去吧。”我有些尴尬地说,“真不好意思,要你找旅店住。”
沈涵看了下微微发亮的窗户,又看看了手表,微微一笑,“再休息一会儿吧,天马上就大亮了。这个旅店离学校很近,10分钟就能走到学校。”
“什么叫马上大亮了?”我有些不懂。
“现在已经是凌晨五点多了。昨天下午你一个劲儿的流泪,刚开始还说几句话,后来就只有泪水没有声音了,吓死人了。”沈涵呵呵的笑,“你还真能睡,不过心情不好的时候多休息休息没什么坏处!”
我淡淡的笑着,重新躺回床上。事发前的那个晚上,我还在做梦和杨帆浪漫,还在感受着幸福与温暖。但几个小时之后,一切便灰飞烟灭,只剩下悲痛和愧疚。
“忘了告诉你,昨晚刘依一打电话说她们一直在找你。”
我没有吭声,盯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似乎装了很多东西,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装。屋子里的光线很亮也很柔,洒在每一个角落里,也洒在我的心里。
沈涵已经又睡着了,可我却怎么都无法入睡,脑海中一直有东西在不住的跳跃着,但我却始终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什么。到了七点,我和沈涵一起吃了些早餐回学校。他问我去哪儿,我沉默无语。我自己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教室是不想去的,宿舍也没办法回,我还能去哪儿呢?
大礼堂前的广场上很热闹,一群老太太正欢快的扭着秧歌。虽然他们一个个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灿烂的笑容却将皱纹一道道全部舒展开,只剩下快乐和幸福。听陈小丹说,每天早上大礼堂前都会有一群身着红衣的老太太扭秧歌,可我却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他们,感受那无处不在的活力和生机。
秧歌队终于散了,我站在红色的海洋中,只感觉头昏脑胀,天地都在摇晃。我看到远处有两个女孩儿向我跑来,是李秋和陈小丹,她们不住摆手大叫我的名字。我看着他们,嘴里说不出一句话,只感到心酸难过。
“蓝兮,你昨晚去哪儿了?小丹念叨了你一夜,害得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晚上失眠!”李秋半埋怨半笑。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低着头小声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不是病了,看上去没精打采的。”陈小丹看着我关心的问,之后摸了摸我的额头,叫道,“怎么这么热?看医生了吗?”
“没有,她不让去!”沈涵尴尬地笑着。
“你真是的,她不让去你就不去?”陈小丹抱怨。
“是我不让去的,和他没关系。”虽然知道陈小丹是关心我才那样和沈涵说话,可想到沈涵被他们误解,我就有些不舒服。
沈涵微微一笑,拉了陈小丹低声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去。陈小丹和李秋拉我去校医院,检查后只是发烧,并无大碍,就打了两瓶点滴。
打完点滴,我随陈小丹两人回宿舍,准确的说是李秋的宿舍。李秋铺了床让我休息,并用被子把我包了起来。我坐在李秋床上发呆,她拉了陈小丹坐在对面的床上窃窃私语,我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从脸色看得出,不是什么好事。
下午李秋和陈小丹等人去上课,我坐在宿舍没有动。到了五点多,李秋兴奋地冲进宿舍,拍着我的肩膀问:“你见过刘依一她妈吗?好有气质的一个女人。”
“她妈来了,打扮的很时髦,是开车来的。还跟了个男的,估计是她老公!”李秋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真没看出刘依一家里原来挺有钱的。你没见她妈,一身名牌,那车一看就价值不菲,没个几十万肯定不行!”
听着李秋的话我只是笑,过了好久见陈小丹还未进宿舍,就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他们都和刘依一一家几口吃饭去了。本来要叫你的,怕你生病不方便,就没叫。”李秋哈哈笑着,嘱咐我好好休息,之后下楼去买饭。我从未和李秋近距离地接触过,此时见她如此热亲,心里不由涌起阵阵感动,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我一向都对她怀有偏见,然而当她语笑嫣然地说着关心着我时,我已经开始怀疑,之前自己对她的看法到底对吗?
刘依一家人的到来,带来了难得的好消息,院里终于压下了我们宿舍的事情,做了留校察看处罚,没有再向学校申报。而宿舍装修的那段日子,刘磊还给我们四人找了一个新的宿舍暂住,让我对这个在外人眼里喜欢接收学生礼物的辅导员也有了一些好感。
火灾事件渐渐平息,不管是平时我喜欢还是不喜欢的人,都以自己的方式给予着我们温暖。在那些日子里,我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曾经那个喜欢以一个人的外在去定义对方的自己,是不是错了。或许评判一个人真的不能单单从外在表现下结论。外表清纯的,内心也会很放浪;外表放浪的,或许会在内心深处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一个人的对与错,好与坏,并不是眼睛看到或者耳朵听到的那么简单。在白色与黑色之间,还有着漫长的灰色。
因为宿舍火灾的缘故,陈小丹的二等奖学金终于还是被取消了。那段时间里,陈小丹一直独来独往,每天天不亮就离了宿舍,晚上直到快熄灯才回去。在宿舍里,她一改平时的谈笑风生,偶尔说句话也像在冰箱冻过的白开水一样。我知道,她还在为宿舍失火的事情而耿耿于怀。虽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淡忘了那件事情,但当刘炜宣布取消我们四人的“三评”资格时,淡忘也就成了往事。陈小丹本可以凭借自己优异的成绩在获取奖学金之后申请入党的,但那场火灾,却将她的希望化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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