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师兄。”晚饭过后,赵雪松拿着笔墨走到凡笃门前,轻轻扣门,“师兄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有要紧事找你。”
凡笃闻声便知来人是谁,不过他不想开门,这半月以来,这位小祖宗没少折磨自己。
“凡笃师兄,你该不会是睡着了吧?”说话之际赵雪松已然推门而进。
一进门看见凡笃端坐在地,显然没有睡着。
赵雪松孩子心性自然不知道面前这位师兄不想搭理自己,以为是师兄入定太深没听到敲门声。笑眯眯道:“我昨天背戒经来着,这才没来照顾你,你可别生我气。”
“你不来,已经算是对师兄我最大的照顾了。”凡笃心里默念,同时嘴上道:“师弟背戒经要紧,为兄身体已无大碍。看你这样子……不是已经背会了吧?”
赵雪松叹气道:“就差一点,师父非要我全背下来。”
“那就好……”凡笃忍不住将内心想法说了出来,话一出口方觉到不对,立即打圆道,“你也不能怪师叔,这戒经可是我梵天僧人行事准则,万一你那天犯戒,那可是要受重罚的。”
“对了,既然你没背会,那就赶紧去背,小心师叔训你。”凡笃巴不得赵雪松赶紧离开,补充道。
“要是只背戒经就好了。”说到正题上,赵雪松连忙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说道,“师父他让我去文塔抄戒经,还派凡海师兄监督我。”
“师兄,你可得帮我啊。”说着赵雪松拿出藏在怀里的纸笔,直直地看着凡笃,“我跟师父打了包票,今晚抄完心经。你要是不帮我,我会被师父打死的。”
“那你赶紧去抄啊,找我干什么。”凡笃哭笑不得,“你别想让我替你抄,两种字迹师叔肯定认得出来的。”
赵雪松闻言,神秘一笑,道:“我早就想好了。到时候师父发现就说你写的那些是我拿左手写的。肯定能瞒过师父。”
“你们在商量什么?”凡笃刚欲开口,却闻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看见来人,凡笃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法源师叔。”
“呵呵,看你俩神秘兮兮的,聊什么呢?”法源点了点头,问道。
“师父,心经上有很多没见过的字,我过来让师兄解惑。”赵雪松抢着回答,还用上了自己新学的词语,生怕凡笃把自己供出去。
法源看了一眼赵雪松手里的纸笔,问道:“那你的惑解完了吗?”
“禀师叔,刚刚解完。”这回换凡笃抢答。
法源闻言,看了看赵雪松待后者点头后,板起脸说:“那你赶紧去抄吧,明日一早为师过来检查。”
“嗯,我这就走。”赵雪松狠狠瞪了一眼凡笃,又将纸笔收入怀中,迈着步子离开了。
“师叔,师弟他还小不懂事……”见赵雪松离去,凡笃低头对法源说。
法源闻言一笑,摆手道:“这小子不过龆年,不知从哪学的这些投机取巧之事。这倒也无妨,在梵天多待些时日自然能改将这陋习一一改正。”
“师叔放心,您身为佛侍,无暇管教师弟。我定会尽师兄之责,好生管教。”凡笃向着法源保证道。
“如此甚好。”法源对此事倒是不太关心,因为他知道会有人替他管教赵雪松。
“此前下山遇到法悟,将我随身带的守心珠拿了去。如今想必在财缘当铺,我来此是想请师侄替我下山取回。”接着话茬,法源说出来意。
“师叔所托弟子定然照办。”凡笃立时满口答应,后面露难色道:“只是师父那……”
“这你不用担心。”法源看了看门外,又向凡笃使了个眼色,道,“我来时已经跟法浩师兄说过了,你只管去便是。”
凡笃点头,表示会意,轻轻向门扉走去,口中不忘回应:“那弟子明日一早便下山去。”
“啊!师兄你别揪我耳朵。”凡笃说话间从门后揪出一人,那人吃痛,骂骂咧咧道。
“凡念,你不是抄经去了吗?在门外做甚?”法源假意苛责。
赵雪松虽偷听被抓,面色却是如常,并不难堪。随口乱编:“我……我回来取笔。”
“你这小子,还敢妄语!”不等法源说话,凡笃将揪改作拧,教训道。
“疼,疼,疼。”赵雪松痛的呲牙咧嘴。
凡笃见状松开手,厉声问道:“还不说实话?”
“我说,我说。”赵雪松揉着耳朵,委屈道,“刚才走了两步,就听到你们说什么‘下山’,我就跑过来听听。”
“师父我也想下山。”说罢,赵雪松又对着法源乞求道。
法源看着赵雪松努力睁大的小眼睛,依旧板着脸,问:“你想下山?”
赵雪松连忙点头,保证道:“只要能下山,师父让我做什么都行。”
“好,那你就……”法源略一斟酌,道:“在明天之前把禅海心经抄完,再把戒经背会。明天为师来考你,若是你完成这两件事,为师就准你跟着凡笃下山。”
“好,就这么说定了。”赵雪松听到要求,想也不想,便爽快答应了。
“那还不快去。”法源面色不变,不紧不慢地说,“你可没多少时间了。”
“我这就去抄。”赵雪松看了看窗外升起的斜月,不敢耽搁,转身就走。
走前还不忘提醒凡笃,道“师兄,记得明天走的时候叫我一声。”
“明日下山,好好看着他,别让他闯祸。”赵雪松走后,法源也起身离去,只留给凡笃这么一句话。
翌日,巳时。
舍心殿外,缓缓走出两人,一大一小,皆着纳衣,应是梵天僧人。
“师兄,走快点。”赵雪松心情甚好,一路蹦蹦跳跳,口中还不时叫嚷两句。
“急什么,秦莲城离我寺不过一个时辰脚程。你还怕天黑之前回不去吗?”凡笃内心苦闷,原以为这小子怎么也不可能完成任务。
谁知,一觉醒来却发现赵雪松早就顶着两个黑眼圈在自己门外等候多时了。
“师弟,你昨晚一夜未眠,不觉得困吗?”念及此,凡笃忍不住问道。
赵雪松三两步跑下舍心殿前长长的台阶,不屑道:“这有什么,比得上过年守夜?”
下了台阶,不过一里便有零散茶铺酒肆陆陆续续出现在路边,供往来香客休息落脚。
“师兄,我饿了。咱们进去吃一点再走吧。”赵雪松停在一家食肆门口,鼻子吸了两下,双眼放光,回头对凡笃说道,“这里面有糖包子,可好吃了。”
“下山之前不是才吃过吗?”凡笃未理赵雪松,自顾自往前走去,口中道,“等取了守心珠再吃。”
赵雪松见凡笃要走,连忙拉着他,求道:“这都过了两个时辰了。再说小孩子肚子小,消食快,饿了很正常嘛。”
凡笃听到他这歪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谁跟你说的,还小孩子消食快。哈哈。”
“我爷爷说的。”赵雪松一脸认真,再次求道,“师兄,求你了。我就吃两个。”
“好,好。师兄给你买两个,不过你得在路上吃。”凡笃拗不过他,复又折返回来,走进食肆。
赵雪松喜笑颜开,满口答应道:“嗯,路上吃。”
不一会,凡笃便拿着两个包子走了出来,递给赵雪松,道:“慢慢吃,别噎着了。”
再走一里,路旁店铺更密。艺人杂耍,贩夫叫买,行人匆匆,俨然一副繁华景象,毫不似梵天寺清心寡欲的修行生活。
“哇,师兄。你快看这个。”赵雪松左顾右盼,如鲫鱼入海,好不欢脱。
“你慢点,走丢了我可不管你。”凡笃跟在身后大喊,他相信若不是他拉着,他们这两条鲫鱼恐怕早就被海浪冲散了。
“停,停,停。”被浪花冲了一刻左右,凡笃终于看见“财缘当铺”的牌匾,在赵雪松略过之前,及时叫住了他,“师弟,我们到了。”
“啊,这么快。我还没玩够呢。”赵雪松撇了撇嘴,以示不满。
凡笃心道这小子当真不是个消停的主,从昨晚到现在眼都没合过,却也不觉疲乏。
“好了,师弟咱们办正事要紧。”心下所想自不能说出来,只好先行劝慰,“等取了佛珠,师兄再带你好好逛逛。”
“那赶紧走吧。”难得出来一回,赵雪松不想浪费一点时间,立即催促。
财缘当铺位于秦莲城正中,乃城中最大的当铺。据传于建城后不久所建,其所经年月可想而知。
店铺不大,门面倒是气派。自外向内,先有一对石狮子立在道旁,用以守住财源。
踏过十八阶长梯,有一镂金对联挂在门旁,上联:才道财道才到;下联:原来缘来源来;横批:财缘财源。字迹工工整整,俊丽秀美,仙露明珠。
“这字为何人所题?”凡笃细细端详片刻,抬头对着一旁阍人问道。
“这……小人不知。”阍人岂能知道这事,微微摇头。
凡笃闻言亦是微微摇头,旋即苦笑一声,拉着赵雪松就要进门。
“哈哈。小师傅可是打问这题字之人?”脚还未迈起,便见一人走了出来,口中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