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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蜷缩起身子听梦之安魂曲

冬天来了,天气冷了,躺在被窝里,最自然的姿势莫过于蜷缩成一团。

寒冷的季节里,许多动物似乎都是这样一个相同的睡姿:蜷缩成一团。

除了寒冷,当我们身体不适的时候,似乎也总是喜欢蜷缩起身子;在恐惧中,在悲伤中,在孤苦无依时,人们也会习惯性地蜷缩起身子;那些被群殴而无力还手的人最后也总是会自然而然地蜷缩起身子。

胎儿在母体中所保持的,也正是这样一个姿势。

这个姿势似乎意味着:温暖,安全,舒适,自卫,躲避,远离外界的一切伤害。

在被评为最具争议最触目惊心的十大电影之一的《梦之安魂曲》中,导演让那几个被现实和梦想、被生存的困境蹂躏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的男男女女,在最后的时刻都蜷缩起身子,在各自的孤独和痛苦中闭上眼睛,仿佛就此就可以忘掉所有的不堪,像胎儿一样回到温暖的母体中。

在对现实困境的尖锐披露中,在触目惊心又催人泪下的故事发展中,“蜷缩起身子”这一细节的安排,充满了深沉的悲悯、祝福和反思。

这是对人类生存困境的反思,这是对挣扎于苦难中而不得解脱的人们的悲悯和祝福。

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的母亲变成了精神病人,一个美丽而有才华的女孩沦为有钱人的**,两个充满青春活力的男孩一路堕落,终于锒铛入狱,其中一个即将死于非命。——四条生命,三个家庭,一段爱情,最终全都无可挽留地毁了。

他们都有美好的梦想,都渴望着过上幸福的生活,却只能在现实的路上,被欲望之毒拖拽着一步步走向堕落和毁灭的深渊。

这不是个别几个人的故事,这是整个现代社会的缩影。——我们都可能是那个母亲萨拉,我们都可能是那个女孩玛丽,我们都可能是那两个男孩哈瑞和泰隆。——或许,此刻就是。

影片处处揪心,其中有两个情节,一个是:被毒瘾折磨得差点发疯的哈瑞怂恿女友玛丽去从事一桩***,尽管他是那么爱她;另外一个是:玛丽在禁不住毒瘾准备去参加那个所谓的“派对”(衣冠楚楚者们的性狂欢)时,和男友哈瑞通电话,问他能否回来,而此时哈瑞正在监狱中,挣扎于死亡的边缘……玛丽终于像行尸走肉一样投身于那个可以给予他满足的派对,尽管她是那么爱他……他们曾经有过无数美好的时光,曾经相拥着梦想开一家服装店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一切都完全成为了泡影……

爱情在扭曲了的欲望和冷冰冰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破碎得完全无法收拾,心灵和身体终于背道而驰,各自走向万劫不复的凄凉……

在我们所谓高速发展的现代世界里,在我们这个灯火璀璨的花花世界里,无数这样的爱情故事日夜在上演。无数的玛丽在堕落,无数的哈瑞在堕落,无数的哈瑞玛丽式的爱情在堕落……

一旦堕落,便永远堕落,“当你踏出糟蹋自己的第一步,整个世界就都会来糟蹋你”。他救和自救都已不可能,残酷就是唯一的真相,在这唯一的真相之中,对于所有这些不堪的生命而言,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死去,或者睡去,蜷缩起身子,沉溺于永远不再地美好过去,沉溺于虚无缥缈的梦境,从中获取一点点虚幻的温暖,用最无助的方式抵抗这个无边寒冷的世界,仿佛一切伤害都从未发生……

黑暗中响起了安魂曲,这是唯一可以有的祝福。

对《梦之安魂曲》的导演,我就像对所有敢于如此这般直面人类困境的电影导演一样充满敬佩。对人类困境的赤裸裸的暴露,对所有依然活着的人来说,才是真正的警醒。这种警醒,本身也是一种祝福,——如果能被听到,如果能被好好倾听,它将把我们引向某种拯救。

然而,我们能真正接收到这种警醒和祝福吗?

悲哀而讽刺的是,这部片曾被列为禁片,因为某些东西被暴露得太有伤风化了……

对于赤裸裸的现实,当我们无法承受事,也唯有蜷缩起身子假装一切都没有问题。

梦的安魂曲可以有,但,魂,真的能安吗?

欲望无止尽,而生命太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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