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因定定地看着他,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异样,他是弘赤的部下,对他仰慕又衷心,他是有私心的。
大不了削发为尼,大不了浪迹天涯,大不了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可是,在她所有的选择里,都没有留下来。
头又隐隐约约疼起来,脑海里回想起苏儒的说的话,果真事事如他所料。
一眼就可以看清一个人的一生,会很无聊吧。
卿因扶着额头,将蒙跃关在门外,真是怎么看怎么烦心,掌风一扫,蜡烛灭了一片,满屋白烟,呛的难受。
凌晨的风从窗户涌进,吹的床幔哗啦做响,卿因被冻醒,打了个寒颤,睡眼朦胧的起身去关窗户,梨花散落一地,树枝上零零散散挂着些还未开放的花骨朵,在风中摇曳。
卿因刚刚将内力输送到梨花树里,梨花立刻开了开的繁复,层层叠叠。
卿因扬起好看的眉头,缓缓停止输送内力,手依旧停留在树干上“。”
弘赤静静的看着她,一把将她的手从树干上拿开“卿因,你不要命了?”
“来的好早。”卿因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淡淡的看一眼,没有打算行礼。
目光一撇,看到卿因收拾的行囊正放在桌子上,“怎么?要去哪里?”
“不知道,但是不想呆。”
弘赤薄唇紧抿:“只要我在,你就走不出金国。”
卿因顿时怒了,压抑很久的情绪正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借口释放,提高了音量对他说:“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卿因又是生气又是觉得莫名其妙,转身就提着行囊欲走,不料被他一把握住手臂,用力地箍在怀中。
他的力气真大,疼的都皱了眉头,差点都沁出了泪花。
卿因徒劳的挣扎着,想起这段日子里的种种,想到尊敬礼遇的弘赤,想到自己为弘筹怦然心动的心跳,顿时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欺骗,嘶声道:“弘赤,你放开,你们金国人是不是都是这样不讲道理。”
弘赤松了松手臂,可还是没有放开她,“感情有时候就是不讲道理,我无法让你离开,无法看不见你,无法想象没有期待的生活。”
“在你认识我之前,你不是也过的好好的。”
“可是你出现了,让我觉得这三十年全都是为了等待你。”
“不如我们打个赌,一个月之内我要是逃脱了,不要派人打听我。”
弘赤不以为然,“你要是输了呢?”
“悉听尊便!”
认识至今,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那双原本深邃的双眸里盛满桀骜,写满轻狂。
这才是真正的金国三皇子,从地狱深处踏血而来只为战争的嗜血本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卿因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对着莫名多出来的侍卫,问话也不说,一言不合就开打,但是留有分寸,不伤她分毫。
弘筹来找她,卿因本想拒之门外,结果他不费吹灰之力就穿过了侍从,轻描淡写地踱步进屋来。
卿因很想冷冷的嘲笑一番,恭喜他当上了父亲,也想狠狠的大骂他是个彻头彻尾骗子,也有问题想要问他,是不是从来没有真心对待自己过。
然而当他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的站在她面前,她只说了一句“五皇子,别来无恙。”
曾经的絮絮叨叨,如今的相对无言,许久,弘筹轻叹一声,语气柔软“卿因,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他苦笑一声,“景安郡主死后,景王整个人丧失理智,每日密谋报仇雪恨,母后知道后拿你的性命威胁我,只要我不娶你,她压制景王,你就可以安然无恙。”
卿因怔了怔,“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我初到边疆,地方官就从民间选了几个少女送到我面前,其中有一个,头上别着一朵清丽的梨花,她就是桑若。我一直觉得,如果你没有入暗卫,在十六岁的时候,也应该是那个样子。
修长温热的手指抚上卿因的眼角,一片湿润,原来,自己真的哭了,无论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都会选择相信。
什么放弃和反目,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言语。
他的手指微微一颤,神情中带着一缕忧虑,一时不忍,半响才道:“卿因,我无法跟你在一起,真是抱歉,如果你想离开,我愿意帮你。”
“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可惜不是我的。”他的声音渐渐低落,神情明明那么想哭,眼里有那么多的不忍和宠爱,闪动着盈盈水光,努力的扬起嘴角笑了一下。
卿因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弘筹,帮我离开这里。”
他眼中一瞬间幻化万种神色,还来不及看清楚,便被他拥入怀中。
那是一直眷恋的温暖,就像自己在寒风孤寂中渴求的那种温暖一样,可是现在却不能多得。
他在耳边低低呢喃:“卿因,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