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一缕曙光慢慢驱散了黑夜残留的阴霾,远方的地平线逐渐展露出泛着白色的浅浅轮廓。
一片凉凉的东西触到坐在台阶上人的脸颊,又一下消失不见。
白子画张开眼睛,原来是从院子里飘来的桃花瓣。
感觉到胸前的重量,垂眼望去,是依旧安睡的花千骨。
望着怀里人恬静的睡容,水样的温情瞬间蔓延到身体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的紧了紧。
绝情殿结界触动
白子画轻不可闻的叹息声。
糖宝跑入院中时,见到的是靠在廊柱上沉睡的花千骨,而她周身的结界在自己靠近的时候悄然褪去。
白子画坐在可以眺望整个庭院的寝殿里,绝情殿的桃花四季不谢,此刻院里的桃花开的正好,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轻轻荡着,沁人心脾。然而,此时的白衣人却若有所思,一抹不易觉察的忧虑从他清俊的眼眸中划过,如同流星陨落。
突然,结界再次波动,白子画微微蹙眉,放下了握在手中半天的棋子。而片刻,还是在虚空中一指,暂时撤了最外层的结界。
只一刻,一个闪电般的身影地冲了进来,声音似乎因为气急败坏而变得散乱,“尊上,尊上!”而当接触到白子画类似“好没规矩”的目光谴责后,吓得连忙跪下行礼,“弟子拜见尊上”来的正是笙萧默的徒弟——火夕。
“什么事?”白子画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的火夕,声音冷的好似冰棱般。“回尊上,我师父请您去趟销魂殿。”火夕毕恭毕敬的回道,突然欲哭无泪,一大早,为什么要和舞青萝打赌,最惨的是,还输了,这个月所有跑腿的活都要他包了。
白子画御剑降落在销魂殿正殿前。
然而,还未进门,销魂殿正殿内却隐约传来阵阵器物破裂,家具翻倒之声,间或还夹着笙萧默的低声呵斥。
白子画微微一惊,孰料前脚刚一进门,便有个白色事物“忽”的声冲自己背后敞开大门直扑过去,笙萧默焦虑的声音不容多想的响起,“师兄,快关门,别让‘它’出去!”
来不及多想,白子画下意识的反手捏诀便将大门关上,岂知,门一关上,那白色事物已经调转方向,严严实实的一个满怀撞在了一旁的火夕的脑门上。
瞧来个头不大,力气却真真不容小觑。居然把火夕撞了个站立不住,“咕咚”声向后倒去。而后只听得一连串的“嘭咚”“噼里啪啦”“哎哟”之声连珠介般不绝于耳的响起。
“哎哟”——这个我想也不用解释了吧……火夕抱着脑袋跳脚。
好在总还有个但比他还可怜的“倒霉鬼”——与它相撞的那团白色物事,则是因为某人脑门太过硬的缘故,直截了当的晕厥不醒,压根连个叫痛的机会都没有了……
殿中瞬间恢复了平静,看见那从昨晚带回后便一直闹得自己销魂殿鸡飞狗跳,合殿不宁的“麻烦”居然这么误打误撞的被轻易摆平。笙萧默不禁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师弟,这是怎么回事?”在旁目睹了刚刚一幕惊心动魄的一幕之后,白子画依旧声线清冷如水。
“你那宝贝徒弟招惹的麻烦!”笙萧默“唰”的打开折扇,满口皆是揶揄。
“小骨?”白子画俊美微蹙,面沉如水,转头看向那晕倒在一旁的“祸源”。
倒地晕厥的是一只好看得足以令人叹为观止的雪白狐狸,周身毛皮洁白蓬松,漂亮的白色尾巴华贵的覆盖在它身旁,像盛开了一朵繁茂的白色菊花。
“青丘的白狐?”白子画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大致明白了笙萧默所指。
“如果没错,千骨之前中的噬心就出自她手。”笙萧默说道。
“你确定?”白子画毫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笙萧默点点头,收了不羁的神色,“她现形前,从墟鼎掉落的。”一个白色的瓷器出现在他手里。
“在哪里找到的她?”白子画将瓷瓶握在手中,面若冰霜。
“昨夜我在长留后山观星时发现她的,受了伤,没多久便显出了原形,看情况,应该是被某种失传已久的禁术打伤。”看着昏迷的白狐,笙萧默说道。
“禁术?”
笙萧默确认的点点头,“可能是蓬莱的霓裳羽衣,但还不确定。”
“霓漫天?”白子画一怔。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现在她是蓬莱掌门,以她的性格,偷练蓬莱禁术也不是没有可能。”笙萧默自顾坐下,翘起二郎腿来,“而且千骨和她应该算是积怨已深,霓漫天又一直认定是千骨害死了她爹。她和这青丘白狐之间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合作谁也不知道。”
“查清楚告诉我。”白子画神色一冷,眼瞳漆黑不见底。
“……”笙萧默摇着手中折扇,随意的点点头。
沉默片刻
“师兄,你真打算收那个幽若为徒?”笙萧默终于问出了心里的困惑,这个问题,从十天前白子画在贪婪殿答应摩严将幽若收归门下时,他就想问的。
那日摩严传音给他们,要他们去贪婪殿议事,他已猜到大师兄会旧事重提。打了一路的腹稿,准备上贪婪殿说服大师兄。
到了贪婪殿,果不其然是这个问题,然而,还不等自己说话,掌门师兄竟答应了。有那么一时半会儿,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那日是谁在这里因为收徒的事仙力暴涨,差点掀了这贪婪殿的屋顶。怎么现在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半句推脱都没有了啊?
“师兄,你真的想清楚了?你要是收了那个幽若,那千骨呢,你当初不是当着长留列仙发过誓,此生只收一个徒弟吗?”
“师兄,如果你担心会使大师兄不快才勉强答应,不要紧的,这个说客我来做,我去说服大师兄,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就不相信了,凭我笙萧默三寸不烂之舌,还搞不定这么件小事。”笙萧默絮叨不止。
白子画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只将手中的瓷瓶放在了面前的矮几上,“不必,绝情殿冷清,多个人也好。”
冷清?笙萧默惊得下巴都快掉了,这冷清二字真是从他这独自在绝情殿待了数百年的师兄嘴里说出?
惊讶间,长留结界突然震。
两人皆是一惊,才片刻,灰暗便开始笼罩住长留上天空,乌云遮天蔽日,天地间充满了大片魔气。随即,这大量的魔气风暴般的气势开始旋转呼啸,越来越浓、越来越庞大,冲上天空犹如晦暗的云层,整个长留山渐渐陷入昏暗之中。
“杀阡陌!”笙萧默无奈的看了一眼面色无波的白子画,这家伙又来了。只是,这次的动静,似乎太大了一点,“师兄,你不去看看?”
“我先回绝情殿了,辛苦你和师兄了。”白子画淡淡的说道,仿佛接下来的一切都和他无关般。
“又是让我和大师兄应付啊,师兄,明明这杀阡陌是冲着你来的,你这样太不厚道啦……”笙萧默不满的抗议,然而,话还没说完,那白色的身形已翩然的朝着绝情殿飞去了。
而此时,长留山御敌钟声已经急促地响起。
笙萧默下到长留大殿时,八千长留弟子早已严阵以待。
不同于花千骨受伤后杀阡陌数次只身挑衅,这一次,杀阡陌身后不但紧随着单春秋和旷野天,更有万千魔兵蓄势待发。
此刻的杀阡陌,绝美的脸上一片肃杀。
“叫白子画出来,躲在绝情殿当什么鸵鸟!”杀阡陌一声怒吼,震得地都在动。
“放肆,”摩严站在高台上,目光凌厉骇人,阴沉着脸大声怒斥,“杀阡陌,你把我长留当成什么地方,岂容你如此大呼小叫。”
“摩严,我便呼了便叫了,你能拿我怎样?”杀阡陌杏眼怒视,他知道,如果不是摩严,他的小不点也不会在长留受尽苦楚,“今日如果白子画不来见我,我便屠他满门,杀到他出现为止。”想到花千骨在长留受的苦,心头怒火一阵旺过一阵。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摩严怒火中烧,想到眼前的魔头为着那花千骨而来,几月来搅得长留不得安宁,杀气直逼十里之外。
笙萧默不知道杀阡陌又是哪根筋搭错了,本以为这次又会是和之前一样,呈口舌之快,将白子画骂一顿便走,结果面前的两人早已怒火燎原,今日一战,必然在所难免。
心里暗自着急,想着是不是应该传音给白子画,告诉他此次事态有变。
纠结间,单春秋和一列魔兵也已经上前,“圣君,属下帮您踏平长留山。”
“你们退下,”哪知,杀阡陌挥手一栏,“这是我和白子画之间的恩怨,他不出来,我就打到他出来为止!”
“杀阡陌,长留岂是你放肆的地方!”摩严早已蓄势待发,这时,神色一正,纵身上前,扬手大喝“天雷决!”最强的天雷系术法已直扑杀阡陌而去!
然而,杀阡陌想也不想,信手便将那道状若金蛇飞腾,蕴含万钧之力的天雷握在掌中,不屑的轻蔑一笑,“便只这点雕虫小技么?”随即,反手便将那到金红天雷向摩严,落十一等人掷回,去势何止来势十倍?
别说是落十一等弟子,既是摩严笙萧默两尊也不敢硬接,纷纷飞身躲过。
而这边,摩严一道汽浪再次激起,当头那几名魔兵闪之不及,立时间灰烬满目,红珠飞溅,爆为点点尘埃。
摩严和杀阡陌紧张的对敌着,摩严如云端苍鹰,虽圆滑老辣,果敢精确。然而,杀阡陌却恰似来自九天之外的火凤凰,大气磅礴,声势夺目。
此时,长留世尊和妖魔两界圣君的一场战斗,无论是落十一等弟子还是单春秋等人,无论如何都帮不上忙的,他们只能在一边观战,一边堤防着他人。
杀阡陌张开双臂,阖上眼,深深呼吸,吐纳间将自己的气提于胸膛,鼓荡的风灌满了华丽的袍袖,背后的云霞,更是衬得他的脸色愈发如雪般轻灵流光。
当他双手再次分开时,掌间竟扯出一道寒光,仿佛一把利剑迅速剑出鞘。
摩严没有丝毫松懈,将真气凝于一出,猛的推了出去
杀阡陌闪身而过,随机,使出全部真气,一掌推向摩严。
杀阡陌灌入的真气阴寒无比,直传而入到达摩严身体的气流几乎将他全身每一处经脉都震的破裂。
摩严喉头腥甜,一口血喷出。
“大师兄”笙萧默大惊,立即飞身上前。而在他之前,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牢牢的在背后撑住了摩严,助他缓缓落地。
“掌门师兄!”“子画?”
白子画恍若天神般从天而降,素白的长袍,衬得他风姿卓绝,恍若天人。
“尊上!”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八千弟子纷纷跪拜行礼。他们的尊上终于出现了,这个如神邸般的人物,及时他不出手,但仅仅是站在这里,众人心里都仿佛多一分底气般。
“师兄,你怎么样?”白子画仙力凝于掌中,准备替摩严疗伤。
“子画,我没事。”摩严立即制止,如今大敌当前,他怎可让白子画耗费仙力,为自己疗伤。
“掌门师兄,我来吧。”笙萧默立即扶过摩严交予落十一扶着,没有任何犹豫,滚滚仙力自背后输入到摩严体内。
此时,长留大殿前瞬间恢复了平静。而广场中草木的狼籍,偌大的华表被击成了满地碎屑却醒目的提醒着刚刚的激战。
杀阡陌自空中落地,仍在原来的位置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