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悄无声息的来临
绝情殿庭院里,肆意生长的草木在微弱的月光下吐出新芽,花儿们收紧了蕾苞,似乎是期待着天明时的怒放。
侧殿,夜风越过敞开的窗户,吹得房里灯火一阵摇晃不定。
床榻上的人眉头深锁,薄薄的细汗覆盖着额头。
“师父,我不相信正,不相信邪,不相信幸福,可是我相信你。”花千骨痴痴的望着那熟悉的容颜,望着那一眼万年,便让她从此义无反顾的栽落的人。
“师父,其实小骨……”
断念剑从心口刺入,随即没有丝毫犹豫地抽出。快而狠绝,连鲜血都没有溅出一滴,只是顺着她粉色的纱服流下,大片大片的红,只一刻,便绚烂如花,红的惊心。
“师父,原来,小骨连跟您说这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呀。”花千骨一动不动的站着,任凭鲜血不断涌出……
“我当初赠你断念剑是为什么?你太叫为师失望了……居然如此罔顾人伦,欺师灭祖”白子画举着断念,目光凌厉,冷若冰霜的脸上满是失望,“从今日起,你再也不是我长留上仙白子画的徒弟,今生今世,永生永世,都不许你再踏足绝情殿一步。”
“不,师父……小骨知道错了……不要赶小骨走,师父……”花千骨跪着不断的磕头,“师父……小骨什么都不想要,只要做师父身边的小石头……师父,断念……断情绝念……师父,小骨明白了,小骨会的,小骨一定可以做到断情绝念的,小骨……”
“不要……”床榻上的花千骨猛然睁开了眼睛,她脸色惨白,仿佛虚脱般,几缕发丝黏在颊侧,泪痕犹在。
又做梦了,多少次了,总在类似的梦中惊醒。
猛烈的心跳声让花千骨感觉窒息,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真实的让她觉得仿佛白子画下一秒就会握着断念出现在她面前。
或者,这样也是一种幸福,至少,梦里我还可以见到师父。
花千骨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一片凄凉。视线又不由自主的飘到了紧闭的房门之处。师父,两个月了,你真的再也不要见到小骨了吗?
任何事情,终会有一个结局:或好或坏,或喜或悲。可为何单单,此刻,只有我和他没有结局。
我还可以做他身边的无忧无虑的小徒弟?
不能,师父早就对我失望之至,怕是今生今世都不愿再见。
离开绝情殿,离开他的世界!
不能,我做不到,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做他身边的小石头!
那么,还有什么可悲伤的呢?维持现状,还能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感受着你的气息。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剧烈跳动的心让她隐隐的疼痛,水,突然好想喝水。
花千骨看着床边矮几上的水杯。虽然还无法下床自如的行走,但经过两个月的治疗调理,她已经可以坐起。
半坐着侧过身,试着极大限度的伸手去够水杯,然而,花千骨重心不稳,“呠”的一声就摔下了床。
强烈的疼痛让花千骨倒抽了口气,原本已经渐渐不疼的伤口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似乎全都被唤醒了般。
好痛,地板上,花千骨痛苦的躺在那,她全身的经脉都只是刚刚恢复,这样从床上摔下来还被床前的床榻台阶磕碰,现在似乎全身每处都在剧痛,动弹不得。
深吸了一口气,拼尽全身的力气般,花千骨在原地翻了个身,使自己趴伏于地。她勉强的撑起自己的手臂,试着攀扶着床沿,然而,心口没有任何预兆的剧烈疼痛了起来,撑起的手掌本能的轻捂着胸口,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哪怕是再多做一个动作。
而眩晕在同一时刻向她袭来,花千骨本就模糊的眼前更加迷蒙。再也没有力气,身体似乎向后倒下了,她打算闭上眼睛承受算了。
可在眼睛闭上的一霎那,她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瞬移般冲到自己眼前——昏黄的烛光下,真的会是你吗?
花千骨笑了,安然地昏睡在白子画那久违的怀抱里。
“小骨,小骨……”白子画半跪在地上,扶起花千骨的头枕在自己的左膝上。
花千骨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呼吸竟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了。
白子画连忙去探她的脉象,发现她体内竟有一股极阴的寒气在四处乱窜,带的他每日输给她的真气,最后所有真气在心房聚集攻心。
白子画眉头紧紧蹙起,脸色凝重,是青丘狐族的禁术——小骨怎么会中了和长留甚少来往的青丘的禁术?
这两个月,小骨一直都在绝情殿,而自己几乎时刻都在殿中。而且绝情殿的结界是他亲手布的,即使是师兄摩严和杀阡陌也不可能在他毫无感知的情况下强行进入。
小骨身上被下的禁术似乎无色无嗅,无形无踪。若是自己仅仅面观,绝对不能发觉。这是……
狐族不是有一种无色无嗅,无形无踪,亦无法察觉的禁术吗?白子画沉思顷刻,忽然一下子清醒,“噬心?!”犀利的眼神直逼虚空的某一处。
笙萧默拧着眉头替花千骨把脉,许久,他确认的对白子画点点头,“确实是青丘狐族的噬心。”
“噬心说是禁术,其实更像是毒。青丘狐族将百种毒虫晒干后研磨成粉,以咒术为引散入人心,无色无嗅,无形无踪,被下禁术之人起初会毫无察觉,等到百虫之毒入心就会犹如百虫啃噬,痛入骨髓心肺。不至于死,但却会日日被折磨,每日更胜,生不如死。”
笙萧默的话白子画眉头深锁,瞬间席卷的怒意涨破心脏,喉间泛起血腥味,仙气不稳,呼吸沉且急。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毕露,白子画下颚收的紧,目露寒光。
“师兄,还好你发现的及时,千骨会没事的。”笙萧默倒吸了一口气,眼前的人仿佛寒冰凝固般,散发出令人胆寒的杀意,如此气息的白子画让他震惊。
“解药。”然下一刻,白子画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情绪,所有气泽消失。
“现成的没有,但倒也不难配,给我七天时间。”笙萧默回道,然而,在白子画压迫感太强的注视下默默放弃,认命的叹了口气,“好吧,三天,三天。”
白子画顿了下,最后点点头。
“对了,噬心的解药有一味最重要的药引。”笙萧默想起重点,在白子画的压迫感下,他差点就忘了。
“是什么?”
“千年冰莲”笙萧默不紧不慢的回道,他知道,这东西,整个长留,就绝情殿有,“师兄,我记得你几十年前曾从极北苦寒之地移植了几株,现在开花了吗?”
白子画正在将花千骨的手轻轻的放入被子里,听到笙萧默的话只是简单的回答,“已经开了。”
“太好,我现在就去摘,马上就可以入药。”
“不用了,花没了。”白子画的语调依旧淡淡的。
“没了?”笙箫默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还是一脸平静的人,“怎么会没了?”
白子画在花千骨的床边坐下,定定的看着床榻上静静躺着的人,“我吃了。”玉碎的声音不见一丝波澜。
那年花千骨不小心摘了他的千年冰莲做菜,被罚时满脸茫然无知又委屈的样子那么清晰的浮现在他眼前。本能般浅浅勾起了嘴角,那么清晰的记忆,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小骨,别拍,一切都有师父!
“……”笙萧默被惊的满头黑线,师兄他,居然笑了?!……
“玉甄锋的无妄真人那有千年冰莲,我不能离开小骨,师弟,麻烦你帮我去一趟。”白子画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昏睡中的那人。他要怎么才能将她藏起来,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没有日晒风吹,让他好好呵护。
“好吧,那我笙萧默就替师兄跑一趟吧。”看着自家师兄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笙萧默无奈的笑笑,看来,自己这个师弟日后是少不了给眼前的二位做苦力了。
“对了,师兄,你知道是什么人对千骨下的手吗?”突然,笙萧默想起了刚刚一直被忽略的问题,绝情殿结界固若金汤,这个人能在绝情殿下手,绝对不简单。
白子画神情一凛,脸色沉了下来。
这时,落十一出现在了门口。
“弟子拜见尊上,儒尊。”落十一在门口恭敬的行礼。
“十一,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笙萧默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多少猜到了原委。
“回尊上,儒尊,世尊请尊上去贪婪殿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