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变成了这个样子,居然有人说他好运?有人羡慕他?而且这个人是关睦,积所有好运于一身的关睦,笛影什么评价也做不出来。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你从小丰衣足食,怎么可能体会到我所经历的一切?你才是一个好运的家伙。”笛影似乎是觉得可笑过头了,竟出乎意料的反驳了一声。
“你说什么?”关睦越发的愤怒,向前走了几步,逼近笛影,突然伸出手紧紧的抓住笛影的衣领。
像是被触及到了什么禁忌,关睦怒火猛的燃烧着。
寒风呼啸,冰凉过体。
关睦冰凉的声音宛如受伤的雄狮,伤口再次迸裂后的怒吼。
“当一个人从出生以来就拥有了全天下最昂贵的幸运之时,却还来说着羡慕二字,这本来就是可笑的。”笛影平静的述说着。眼神平静,表情平静。那种漠然再次回归,面对万事而不惊。一切都情绪都已冰封。
“一个人在看见了另一个人穿着漂亮的衣服,总会满目的羡慕,但其实前者只是一个笨蛋而已,因为他什么都不明白,他又岂能知道漂亮的衣服所遮挡的伤疤?”关睦吸了一口气,尽量压抑愤怒,但是抓着笛影衣领的手指正悄悄的用着力量。
笛影没有半点要还手的动作,任关睦抓住衣领。就仿佛某一天的夜晚,被一个女孩碰巧所见到的——黎旭的偏僻小道上被另一个男生阻拦下!
笛影便是那样面对着。
“那个穿漂亮衣服的人敞开衣襟后或许有着伤疤,但是那个没穿漂亮衣服的人敞开衣襟后同样有着伤疤,前者至少还有漂亮的衣物遮挡,而后者所穿着的衣服却已经破烂得什么也遮不住了。”笛影漠然的看着关睦的眼球,不退让,不回避。
他的话无疑是再一次触碰到雄狮的伤口,痛苦的雄狮不可避免的张开巨大嘴巴咆哮。
“你放屁!你怎么会知道我伤疤的深度!?”偌大的声音像钢针冲向笛影身上。
扎出无所的伤口,鲜血淋漓。
但是笛影依然平静。“你同样不会知道我伤疤的深度!”
言语同样如钢针,冲向关睦,在他身上扎出同样多的伤口,那份鲜血淋漓也是同样的。
仿佛是因为第一次经历这样对话的缘故,关睦的抵抗力明显不如笛影。笛影的话不光刺中他的身心,连同他的灵魂也被刺伤。
受伤的雄狮再次咆哮。“你懂什么!?我宁愿和你交换。”
咆哮过后,一阵安静。
风止夜断。
……
在关睦还小的时候,他总是非常孤单。
能够在一起高兴玩闹的,就唯有陈早琳一个人。
他和母亲一起生活在一栋别墅里面,虽然别墅非常豪华,但是那并不代表待在这里就能够开心。
这里尽管很大,各种设施应有尽有,但是它太大了,缺少了人气,太过分的安静了,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处在其中的人非常少,想要说话,却找不到任何对象。
同龄的孩子们,是不允许来到这里的,偶尔来到这里的大人们也没工夫陪他玩闹,所以他是孤单的。
那些大人们见到关睦,也许会笑,但是太过虚伪了,连还小的关睦也看得出来。一切只是因为他的身份罢了。哪怕会送来昂贵的礼物,他也从来都不开心。
他总是很少见到父亲回来,所以只剩他与他的母亲住在这栋建筑中,除了母亲,除了每天来送饭的老伯,他不怎么见过其他人,虽然在这里可以为所欲为,但从来都不允许离开这所房子,要想离开就必须冒着被父亲教训的风险偷偷的走,空旷的房间让人发虚,有时候踩在地板上,房间内会响起一重接着一重的回声,孤寂、冷清各种各样的感触弥漫而来。
的确是衣食无忧,但却像个被圈养的宠物。
夜半,关睦的枕头常常是湿透的。他跑去问母亲,为什么不能离开房子?为什么见不到其他人?还有,为什么见不到爸爸?
在这里,母亲是唯一能够与自己说话的人了。
可他的母亲没有回答,每次关睦这么问的时候,她只会抱着他痛哭,他那时很小,还不明白这哭泣代表什么,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哭声意味着的东西。
关睦很爱母亲,从小到大的记忆中,就只有母亲陪着自己,她非常关心自己,从来都不会责怪他,打或者骂就更谈不上了。
他最喜欢趴在母亲的膝盖上睡觉了,很温暖,很安心,只有这样,他才能暂时远离这偌大房子中的空虚。
至于他的爸爸,关睦对他的记忆非常模糊,几乎要把他给忘了,因为父亲很少回家,一年中,待在家的日子不超过一个星期。
而且只要他一回来,这所房子就无法宁静。
他会大声的训斥关睦,只要关睦有一点不如意的地方,父亲就会狠狠的打他一顿。连同母亲,也会被一起责怪失职。
有一次,他不过是吃饭的时候夹了离自己稍微远一点的菜,由于手臂还太短,便垫脚站了起来。
也许是那种姿势让父亲不满意了,父亲打了他,也骂了他。
但他不会哭,被打或者骂得再怎么凄惨也不会,因为母亲站了出来,挡在他身前,母亲所承受的打骂更甚。母亲都没哭,他更没有资格哭泣了。
还好待了寥寥几天之后,父亲便会离开。下次见面将会是下一年了。
好几年都是这般度过的,有着母亲这个亲人,还有陈早琳这个玩伴,足以驱散一些让人害怕的孤单了,这样的生活也不算乏味。
无聊的时候就会跑来找母亲说说话,或者出去找陈早琳玩。
这样的日子也算不错了。
可是有一天爸爸回来了,非常突然,往常的这个时候他都远在他地,收不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
而且父亲这次回来的时候与往常相比有着明显的区别,满脸笑容,非常灿烂 ,灿烂到关睦觉得恶心。态度一反常态,竟然一次也没有打骂过关睦,并且对他疼爱有加,给他带了很多礼物。
与往常的不苟言笑相比判若两人。
那一天见面的时候,母亲和关睦完全是两种心情,母亲是苦笑着的,看不出在想着什么,而关睦是疑惑着的,猜不透发生了什么。
那一天他本来是要去找陈早琳玩的,但是父亲的突然返回让他没有兴趣玩了,也就没去那个一直和陈早琳玩的地方。
父亲有着大大的啤酒肚,矮胖矮胖的身躯,可是还时不时弯下腰同关睦说话,笑容是慈祥的,充满关切,不知是真还是假。
关睦猜不透,真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有将要发生什么。他能察觉到母亲一直的神色恍惚,可是还是什么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