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亲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阿姨,父亲介绍说那是他生意上的一个合作伙伴。很漂亮、很年轻,对关睦同样露出明媚的笑容。
一进屋就给关睦送来了一个礼物,还抱了抱他。
关睦却并没有好感,因为他认识那种笑容。父亲的也好,这个阿姨的也好,他非常清楚。和那些偶尔来家里的叔叔一样,都是虚伪的,都是假的。
装出来的而已!为了某种目的罢了!
不知将要发生什么事,关睦的内心有些害怕,但又什么也不敢问,免得惹父亲不高兴了,又要被教训。
所以他只能“乖乖的”,按照往常的习惯来度过这一天。
……
那天中午,午睡时,照顾他的、哄他睡觉的不再是母亲了,她似乎有什么事,无法顾及到关睦。那个阿姨,也就是父亲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就来代替母亲来哄自己睡下。
睡前她还和关睦聊了一会儿天。
她说:“小睦,你很喜欢你妈妈?”
关睦躺在床上,用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点头。
那个阿姨笑了,笑得关睦不明就里。她又问:“那你喜欢阿姨吗?”
关睦那时真的还太小了,竟是没有猜透这句话的含义。他没有回答,选择了沉默,其实答案早在心中出现。当时不知怎么,就是无法开口回答。
阿姨再次用那种关睦看不懂的笑容笑了,并说:“小睦认为我和你妈妈,谁更漂亮?”
“都很漂亮。”关睦随口一说。有几次母亲教他一些与礼貌有关的事时,不就是让他这么说的吗?
阿姨第三次笑了,笑容还是那么神秘,关睦猜不透一丝隐藏含义。那时关睦心想:等父亲走后,再去问问母亲吧!
阿姨再次问:“那我和你妈妈相比,你更喜欢谁呢?”
关睦依旧没有回答,嘴巴像是被缝上了,竟是张不开,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心中明明在说着:更喜欢妈妈!
这个答案毫无悬念,一个第一次见面的漂亮阿姨,还有一个是疼自己、爱自己,从小就一直照顾自己的母亲,要得出答案根本就不需要犹豫。
仿佛是从关睦的眼神中看出来了,那个阿姨没再继续追问下去,替关睦盖好被子,轻声说到:“闭上眼睛睡吧!别多想什么了。”
心有疑惑,怎么想也解不开。疑问在他脑中盘旋了一会儿,但没过多长时间,关睦就没去想它了,竟是慢慢进入睡眠之中。
不懂的,等父亲走后,再去问妈妈吧!
关睦再次这么想到。
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暴风雨快要来了?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向母亲询问了。
而且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是的!
母亲离开了这栋建筑。
爸爸说以后不要把妈妈叫做妈妈,那个阿姨变成了新的妈妈。
是的,他的父母离婚了,父亲和那个年轻而美丽的阿姨结婚……
原来那个阿姨根本不是父亲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关睦终于明白了阿姨为什么要那么询问自己了,或许现在该叫后妈了。她的三次坏笑或许就是因为明白这一切了吧!
而父亲的态度突然变化也一定是因为想要关睦接纳阿姨。
关睦只觉得一块重锤砸在心口,整颗心血肉模糊,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模糊,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看着母亲挥泪离开,拼命的哭喊着,想要母亲回来,可是母亲连头没有回一次。
那近乎绝望的哭喊啊!
到现在,在他的脑海中依然是清晰的。
那无比悲伤的泪水呀!
到现在,在他的记忆中依然是赤红的。
几个身穿黑衣的人把他拦住了,他小小的身躯无法挣脱,他无法去追逐远去的人。
双臂一次又一次的挥动,手掌不断的往前抓着,两人只是越来越远,母亲的在眼中越来越小,小到他看不清。
绝望的哭喊!
剧痛的哭喊!
只想挽回母亲的母亲。但是那是无力的,终究还是什么都无法做到。
关睦从那时开始变了,再也不肯笑,极端的冰寒从那时开始出现。他终于能看清大人们那些虚伪的表情背后的黑暗扭曲,还有丑陋。
包括阿姨的三笑。那是嘲笑,那是大功告成后的嘲笑。
也许就是因为这种虚伪在他的生活中太多,所以在某个午后突然见到那个少女单纯的笑容,内心才会颤动。
所以才会对她多加关注,所以她才会一点一点的占据他的心。
那段经历便是关睦的伤疤!
这便是那光鲜漂亮的衣服下隐藏的疤痕!
当雄狮这么深的疤痕突然崩裂后,雄狮必然会怒吼。
“你又懂什么?你知道什么?”关睦说到。他无法理解笛影的痛苦,笛影同样也无法了解他的悲哀,其实他们都是可怜的人。
他们各站一个方向,其实都是对的,只不过所坚持的东西不一样罢了。
“可笑!”笛影说到。
“你再说一遍!”关睦吼出。寒风刮得更加迅急,尽数打在两具单薄的身躯,但两人却丝毫没有在意这些,关睦抓住笛影衣襟的手更加的用力。
“你才什么都不懂,真的很可笑。”笛影一字一句的说出,虽然没有挣脱关睦的手,但他的气势不输半分,心中亦是没有半点畏惧。
关睦怒意达到最高点,什么也顾不得了,从来没有人可以让他这样生气,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是那样的用力,像是要流出血来,最终重重的落在笛影的脸上。
笛影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倒退几步,脸上呈现出鲜红的痕迹。这是耻辱,鲜红的耻辱,清晰的印在脸上。脸上的拳印,对于任何人来说,那都是莫大的耻辱。
但笛影没有还手,不是因为害怕,也并非是他打不过关睦,而是因为他想起了老爷爷去世前曾与他之间的对话。
老爷爷说:“阿影,永远不要再打架了。”
笛影说:“可是他们都骂我,非常过分,而且是他们先动的手。”
老爷爷又说:“他们动手是因为你说的让他们无法反驳,你若是动手不就承认他们说的话了吗?对方的怒火只能表示他们已经认同了你的话,也就是说你已经赢了。”
自从听到这句话后,笛影从来没有打过架,哪怕被别人打,他都只会默默的承受,然后拖着满身的伤痕离开,却没有半点看到耻辱,反而会在心中悄悄的嘲笑对方。
因为是自己赢了!
“为什么不还手,这么懦弱吗?连还手都不敢吗?”关睦虽然这样说,但在看到笛影那双眼睛后,他再次被刺痛,那分明是蔑视的神色,哪有半点害怕或是懦弱包含其中。关睦的情绪再一次失控,拳头再次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