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辰那日后,胤祥连着好几日没来,听胭脂她们说,这几日黄河涨水,胤祥奉旨去治理河堤,不久就要出发,这几日没来,应该是为了出发的事在忙。想到这不禁笑了起来,才多大点的孩子,就要为了国家大事奔波,他这个年龄,在三百年后也就是个正在学校苦读的小屁孩,而在这里,他都可以大婚了,时代的代沟真是可怕。
入了夏,天气热了,雨也整天下个不停,滴滴答答的声音总是让人情绪莫名的惆怅。阿玛赏的布料,轻薄柔滑,夏天穿上会凉爽些。分了半给胭脂,其余的都拿去做了衣服,还特意留了粉色的一小块让胭脂按我画的图纸,裁成了一件齐膝的吊带睡裙,自己剪出了蕾丝边,缝在裙摆上,睡觉的时候穿上,就不用每日都热得大汗淋漓的醒来了。
外面下着雨,只能待在屋子里逗逗臭臭或是教胤礻我送的鹦鹉说话,久了也觉得无聊,一会便闷得发慌,拿来胤祥送的琵琶,手按在上面,轻轻扶弄起来,指间的每次波动,都会飘出一个美妙的音符,还有余音环绕,又看着那首诗轻笑,每过一天,心中的领会便深了一些。
一会,守在门外的小太监急急的跑进来,见我正弹在兴头上,又不好打扰,站在那踌躇着。见他为难的样子,便放下琵琶起身问道:“怎么了?”
“门外有个姑娘找格格,说是……叫玉娆。”
听说是玉娆,忙让他出门去请,自从上次从东暖阁气走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不一会,就见玉娆撑着伞小跑进院子,那飘逸的裙摆,让我忍不住想到雨中被滴打的花朵,娇羞明艳,含苞待放。
进了大厅,招呼她坐下,发现她额头上透着些细密的汗珠,衣角也被沾湿,才让胭脂拿来毛巾让她擦汗,又进屋找来一件我的外衣,让她换下弄湿的衣服后,才满意的笑道:“这下总算好了,这衣服我只穿过一次,你别嫌弃。”
她微笑着低下头看着裙摆上的花纹,嘴唇轻启:“怎么会嫌弃,还要谢你才是。”
帮她理了理背后的领子,拉住她的手道:“我们之间还道什么谢,礼多倒显得生疏了,镶旗那疯丫头就从来不跟我说这么多的。”
“八福晋性格素来大方……”
我大笑着忙打住:“你快别叫八福晋了,每次听了都想笑!”
她浅笑着摇头:“阿玛从小管教严,这些礼数是疏忽不得的。”
听她这么一说,不禁开始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个欠缺管教的野丫头,便不自然的收住了笑,也学着她端坐着,良久,还是忍不住问道:“你阿玛又不是汉人,怎么管教得这么严?”
“家里就我一个女儿,阿玛花的精力自然多些。”
心中终于明了,难怪会写好字,会彬彬有理,原来是独生女,自顾自的点头道:“那对你期望一定很高,你很辛苦吧?”
“恩,阿玛对我期望的确很高,一心希望我能为家族增光添彩。”她淡淡的说着,好象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心里轻叹,家族的荣誉都压在这一个弱女子肩上,生活肯定非常累,在这个年代,一个女流之辈如何为家族增光添彩,说白了,无非就是希望玉娆嫁给一个身份显赫的人,而她一辈子的幸福,也都奉献给了家族。
心里又一阵难过,鼻间也酸酸的,强笑着转移话题:“难得你今天能来,我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其实我来,是有事相求。”她这才缓缓说明。
“派个人就行了,这下雨天的,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这个东西……要亲自交给你。”她说着脸微微红了起来,娇羞的低下头。
我看着她,眼中满是疑问。她仿佛作了很大个决定般,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个荷包,低头还是无限羞涩的交给我,嘴里小声道:“这个,请你交给……交给十三阿哥。”
见她这般,突然明白过来,早该猜到的,玉娆喜欢胤祥,可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居然会为了他这样大胆的不顾一切。表情僵硬着,不知如何是好,玉娆她还不知道我和胤祥……手里捏着荷包,看着她说不出一句话。
“旗儿与十三阿哥素来交好,所以……”
这时我才低下头仔细打量着这个荷包,粉色的布料上绣着浅黄的鸳鸯,那么细致的一针一线,活灵活现,那对鸳鸯,像在诉说着少女的情谊,又好象在嘲笑我,嘲笑这荒谬的事情。
“玉娆,非他不可吗?”心里横下心,想要告诉她这一切。
“自从见到十三阿哥的第一眼,今生就认了他,愿跟随他一辈子。”她甜美的笑,一会又继续道:“阿玛也说,十三阿哥为人正直潇洒,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见她这样认真,到嘴边话硬是生生的咽了回去,只有拿着那个荷包怔怔的听着,听着她对胤祥的心意,她的承诺,她阿玛的赞赏,她的一切。
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的,一会才发现大厅早己没了人影,心中百感交集,看向窗外,雨又下大些了,虽然才到下午,但天空已经昏黄,近乎于黑暗,时不时还传来闷闷的雷声,心里一阵紧张,忙跑到胤祥送我的琵琶旁边,紧紧的抱住,生怕会失去。
雷声越来越大,一声比一声闷,正坐在床边瞧着荷包,忽的就听见胤祥的声音像一串好听的音符,轻快的跳入耳中:“本来还担心你怕打雷,原来一个人在这发呆。”
“胤祥。”
他坐到旁边,轻轻我揽入怀:“怎么了?”
起身推开他,把荷包一把塞在他手里,便扭头不再说话。
“等不及想嫁给我了?连荷包都绣好了。”他握着荷包上前,又扯出一个坏笑。
“玉娆让我交给你的。”
话音刚落,他的眉便紧紧的皱了起来,一会看荷包,一会看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人家还说这辈子认定你了,连人家阿玛也赞赏你呢。”我语气酸酸的说道,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见我赌气的样子,他又笑开了,忙放下荷包抱住不安分的我:“又生气了,荷包是她的,可不关我的事。”
“谁叫你去招惹人家!”
“我哪有?”
一时无语,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在他怀里发泄性的的乱蹭着:“都怪你,看她认真的样子,该怎么办?”
“我只有你一个福晋,别人我管不着。”
听他这么说,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闭上眼满足的笑着,一会又突然想起什么来,急忙抬头道:“我也要为你绣个荷包!”
他刮了下我的鼻子,疑惑的问道:“从小到大都没看你做过女红,你行吗?”
“怎么不行!等你治理好河堤回来,我一定绣出来!”
“旗儿。”他轻唤:“不用绣荷包,我心里也只有你。”
他的话总是一语胜千言,我笑着点头,相信他的心,只有我一个。
良久,他才轻轻放开我,严肃道:“过几天就要出发了,你一个人,凡事要小心才是。”
“知道了。”
“我每天给你写信。”
“好。”
“一个人不要闯祸,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行!”
……
他一言,我一语,如以往小时的单纯,笑声漫过天空,盖过雷声。忘却不快,充实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