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艾,做的不错!”老者笑着,虽然口中是对女孩说,但是自己却若无其事地俯身接住了某颗露水,看着它在掌心里破碎消失。
叫雪艾的女孩此时正坐在草地上,大汗淋漓,深度呼吸的关系导致双肩一起一伏,似乎刚才的魔法打斗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原本就白皙的脸蛋由于过热的关系,此刻正透出一股令人惊艳的红润。
即便如此,她依旧忍不住开心起来,冲老者问道:“师傅,我刚才那段战斗能评上几级魔法师的水准?”
声音如清凉细雨,叮叮咚咚的清脆。
看着手中的露水消逝,老者突然有了一阵迟疑,皱了一会眉头,旋即重新恢复笑容,将注意力放在了雪艾身上,像个和蔼家长似的,说道:“真要评级的话,应该已经超过了普通入门法师的水准,算是比得上二级学徒法师的实力吧!”
“这样啊……”雪艾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太满意,小声对自己嘟囔着:“雪艾啊雪艾,你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魔法师呢?”
·
“雪艾,不要急,我相信你很快就能达成自己目标的!”
这句充满鼓励的话,来自突然出现在森林空地边缘的一名年轻男子,有着紧身的兽皮装扮,小臂和小腿上都绑着某种植株的硬皮,作护甲使用,腰间则挂着好几个皮囊,有大有小,装着毒药粉末和柳叶刀一类的致命东西。最具有直接的视觉威胁性的装备,应该属与皮囊挂在不同侧的那根吹管,是土著人使用淬毒吹箭的工具。
看见男子的出现,雪艾的眼睛明显一亮,但是却将视线投向了另一侧的师傅。
果然,老者是一副厌恶的表情,看都不看男子一眼,只是冷冷地说了句:“我说过,这里不欢迎暗影部的人。”
“但是师傅,我……”男子试图去争辩什么,猎豹一般的身体站得笔直。
“我也说过,不许你再叫我师傅!”老者严厉地打断了男子的话。
“是的……师……黑鸦伯伯。”就算男子是一条猎豹,此时面对着老者,也只能算是一条位于老虎前面的幼豹。
老者名叫“黑鸦”,没人知道他的真实来历,也没有人明确知道他活了多久,似乎从这座丰饶森林的诞生伊始,他便生活在这里。这片地域被丰饶人称为“伊始之地”,是丰饶森林里唯一的法师修行场所。
黑鸦每次只收两名学徒,一直到将他们培养成独立的魔法师后,才会去接纳新的学徒。
但是这次他失败了,因为两个学徒中,一名叫做“青辽”的男孩放弃了魔法的道路,转而加入了以“毒药”与“暗杀”而闻名的“丰饶暗影部”,成为了一名专门磨练杀生技能的死神。
青辽,便是现在这条猎豹的名字。
黑鸦叹了口气,像是对自己失足的孩子一般,问道:“青辽,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究竟想在那个肮脏的暗影部呆到什么时候?”
“直到彻底赶走东举政权侵略军!”青辽的回答没有半点迟疑,棕色的眼瞳闪着亮光,语气坚定如同在说人生的信念。他的嗓音富有青春活力,而且这丝毫不使人觉得他有什么不成熟。
青辽接着说:“况且,我并不觉得暗影部肮脏。在这几年抵抗侵略的战争中,暗影部始终活跃在最前线,甚至深入到危险的敌后!还有,如果不是暗影部开发了裂锋兰的毒药,那些东举正规军身上的旭日铠甲称得上是刀枪不入……”
“够了!”黑鸦喝止住了青辽的慷慨激昂。这名老者的脸上闪烁着愤怒与动摇两种情绪,使得他更加阴沉。他说:“我说过,这场战争的关键在于‘先知’何时抵达,只要他一到,战争立刻便能结束。”
雪艾自始至终,都不敢插嘴一句话,只不过时不时给青辽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太过于顶撞黑鸦。
“算了……”青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我本来也就没想过回到这里会受欢迎,只是想来跟你们道个别……我所在的暗影部第二支部被紧急调往前线战场,不再负责守卫伊始之地……这里其实是个好地方,似乎战事永远都不会蔓延到此处……差不多就是这样,你们自己保重,我走了!”
青辽说完,看到黑鸦跟雪艾都抬头盯着他,两者脸上的表情都说不出的复杂,只不过他知道两者的反应是肯定不一样的,至少雪艾脸上的担忧与不舍,还是让他感到了安慰。
伊始之地的早晨,竟然是为了命运的分别而准备的舞台么?
青辽想对雪艾单独说点什么,但最终作罢。
他闭上棕色的眼眸,毫不犹豫地转身,很快隐如绿荫之中……
·
野焕并不是一名学生,所以我无法确切的将他归为哪一系别。
据说他是一位“天眼学者”。
这些都是晨瞳告诉我的——训练出“天眼”的人,能够短暂拥有“上帝视角”,从而跳出了人体固定的视觉思维,以一种全局观来观察身处的环境。那时的我并没有对“上帝”这个称谓产生太多的了解,只知道学院的导师在提到这个名词时都是手指天空说“这位”。我起初听完晨瞳的诉说,以为野焕就是传说中的“这位”。
后来我才明白了,世界上有一种修辞叫做比喻。就像我之前将自己比喻成烤乳猪。
作为烤乳猪的我,在晚餐期间一心只想着弄清晨瞳和野焕的关系,竟没去在意他们看我的眼神别有深意。
幸好至少我能有单独一人享用一间寝室的权利。
·
一夜百梦。
·
醒来的时候,肚子很痛,或许是昨晚吃的那些粗粮与学院里的专食完全不一样,让我的胃产生了反抗精神。眼睛很酸,四肢无力,躺在这种木榻上的感觉就像是被行刑,简直受不了。
我应该是要拉肚子了。
天刚蒙蒙亮。我捂着肚子转出木屋,期间经过野焕和晨瞳房间的时候尽量撇开脸,不去看太久。他们将一间房间腾出来给我,然后两人合睡一张床,此时相互依偎着睡得正香,似乎那张木榻成了最温暖的摇篮。
同样是木榻,为什么有这么大的不同?
我没有多想,只是被翻腾的肚子催着往外走,出了木屋后被料峭的风扇了一巴掌,掀起了一阵泻意,赶紧找了处地方解决。
我突然间记不起昨晚做的梦了。
那么多个,一个不留全都从记忆里消失,简直就像是一个梦的观光团排队在我脑中走了一遍,然后不留痕迹地离开。
我闲来无事,死命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梦。
下面一阵稀里哗啦,带走了全身的负担,不负我憋了满脸的眼泪。
好舒服。
对了,我应该是梦见她了,练习折纸的她。
只不过具体梦到了什么事,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之所以还记得梦到了她,是因为在梦到的那一瞬间,我告诉自己——要记住,今晚梦到她了。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身为占卜师的关系,我在做梦的时候总是清楚自己的状态。
如同醒来在一个黑暗的房间中,而清楚自己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