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
“谁在那？”……
“把我弄出去！”……
“妈的，我睁不开眼睛！”……
“这该死的液体是什么鬼东西？”……
“我看到你了，我看到你了！别让我抓到你！”……
“放我出去！只要你放我出去，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啊，好痛，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你要什么？你要什么！”……
“你说什么？大声点!”
“跟我说说话”……
“求求你了”……
“别走开”……
“……”。
“这一批调制体的情况如何？”，一个陌生的声音穿过生体舱内黏稠的人工羊水传到了伊戈的耳朵里。
伊戈强忍着刺痛，睁开双眼，虽然仍旧只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但于他来说却是难得的热闹。
“十不存一”，一个声音回答道，听起来很熟悉，伊戈记得这个声音。
“十不存一？”，陌生的声音有些恼怒，“虽然这一批调制原体不过是些偏远星区的下贱俘虏，但时值帝国布武之期，如若不能及时补充兵源，殿下会很不高兴的”。
“大人，请听我解释”，熟悉的声音说道：“关于这一批调制体基因融合的稳定性特异情况，卑职已经将详细的报告上传至真理部”
“拿真理部来压我？”，陌生的声音插话道：“若是惹得殿下生气，即便是真理部也保不住你”。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熟悉的声音急切地解释道：“报告冗长繁杂，卑职不敢浪费大人的时间，正要简短地说明情况，大人请耐心听卑职讲”。
“说吧，我又没堵住你的嘴”，陌生的声音语带轻蔑。
“禀告大人，这一批从月型星域送来的调制原体因为长时间暴露在超新星脉冲下，在未经调制之前，就产生了各种基因缺陷和突变，即便是以真理部最高级别的调制水平来培育，依然有半数的原体在调制开始的十二周内死亡，另外的百分之四十则有不同程度的返祖和兽化现象，不得不终止调试”，熟悉的声音仔细地分析道。
“你解释得很清楚，但依然改变不了百分之九十的调制失败率的结果”，陌生人回应道。
“是的，但是大人，我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虽然只有十分之一的原体完成调试，但是这些调制体有着远高于前几批完成体的融合度，或许能够成为新的调制体源基因供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并且朝着伊戈所在的生体舱走近了一步，“特别是这具调制体，模拟线粒体共振测试竟然达到惊人万分之十二”。
“万分之十二？”，陌生人似乎颇为惊异，开口确认道。
“确实达到了万分之十二，大人，非常惊人”，熟悉的声音肯定的说道。
“ED209？”，陌生人模糊的身影走近伊戈所处的生体舱，“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或许我会在殿下面前为你说些好话”。
“多谢大人提拔”，熟悉的声音语调诚恳卑微。
陌生人伸出一只手，搭在生体舱外，似在感受舱内的动静。
“我是ED209？”，伊戈心道：“什么是基因融合？调制体又是什么？他们说的是什么？”。
伊戈完成听不懂舱外二人的对话，盖在口鼻上的呼吸辅助装置深入咽喉，令他有嘴不能言。伊戈更觉烦躁，随着他情绪的波动，整舱人造羊水好似煮沸一般，竟然翻滚起来。
发觉舱内的异变，陌生人吓得连连后退，惊呼道：“好厉害，好厉害”。
“苯巴比妥（1）”，熟悉的声音响起，喊出一个奇怪的词汇，伊戈只觉得被固定住的颈侧生出一股凉意，不知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被注射进他的身体里。
“我要杀了你们”，伊戈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怒火也逐渐熄灭，只留下一丝恨意。
“……”。
“这就是ED209，殿下”，熟悉的声音再次将伊戈惊醒，自从上次失控的表演后，他一直处在半梦半醒之间，被药物所控制。
“看上去平平无奇嘛”，一个好似利物刮擦玻璃板般刺耳的声音插话进来。
“殿下可否开始了？”，熟悉的声音恭敬地询问道。
“开始吧”，一个故作威严的，同样陌生的声音传进伊戈的耳朵里。
“苯巴比妥停止给药，注射右美托咪定（2），准备好高浓度多沙普仑（3）”，熟悉的声音接连下达命令，“注射多沙普仑”。
“痛，好痛”，一股刺骨的寒意沿着伊戈的脊柱直冲脑干，剧烈的痛感随之而来，原本的昏沉被一扫而光，怒火随着埋藏在细胞器中的能量一齐迸发出来。
人造羊水再次沸腾，烈度尤胜之前。不加抑制地情绪喷发和能量投射，撼动着生体舱脆弱的合成外壳，在其上生成了无数道裂痕。
随着一声好似银瓶炸裂的巨响，整个生体舱寸寸断裂化作齑粉，沸腾的人造羊水挟裹着炙热的蒸汽四散飞溅。
伊戈展现出来的力量惊吓到了围观在外的人众，除了当中一人还能够稳住身姿，立定在原地外，其他几人纷纷后退，为其威势所震慑。
热流四射，眼见便要覆盖围观者，却被另一层透明护罩挡住，不能伤人分毫。
“我做了什么？”，伊戈隐身于蒸腾的水气之中，被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惊呆，他一边扯掉扎满全身的管线，一边审视自己的身体。伊戈惊奇地发现，长时间的囚禁不但没有使自己的肌肉萎缩，反而变得极为壮硕，甚至身长也被拔高，远超从前的自己。
排气系统高效地将隔离室内的蒸汽抽离清扫，透明的障壁内外再无遮拦，伊戈终于能够看清自己的观众是些什么人。他微闭双眼，仔细扫过每一张脸孔，将围观众人的模样一一牢记于心。
伊戈于囚禁中早已立下誓言，一旦获得自由，必将对他们施加致命的报复。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伊戈心道。
“……”。
长条形的宴会餐桌上摆满了从各星区送来的珍馐美味，足够五十人共进晚餐，但此时却只有三位食客落座于桌旁，即便算上戍卫在此的伊戈以及他的另外三位袍泽，这座广阔高大的长厅中也不过只有寥寥七人。
伊戈穿着全套的动力外骨骼立于大厅门首，原本已逾两米的身长，在装甲的包裹下显得更为挺拔，远不是自然孕育的人类可比。
不是冤家不聚头，站在伊戈对面的哨位执勤的正是与其在下层巢都缠斗多年的老对手——卡隆?戈斯温。没想到他也完成了调制，并且通过了连番的忠诚测试，亦晋升为皇子亲卫。
“殿下，十三军团终于传来了消息，对旧都的探索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坐在餐桌旁，身穿帝国将军制服的中年武官开口道，将伊戈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被中年武官称作殿下的人正是居于长桌主位的青年男子，他同样穿着帝国制服军装，佩戴着全套绶带勋章，别在肩侧的盾型纹章上刻画着一具耳生双翅的白骷髅头，颅骨的前额上还有一滴鲜血流出，令观者不寒而栗。这个纹章同样出现在伊戈以及他的同袍肩头，正是帝国第四军团的标志。
“十三干得不错”，此时正手执刀叉，仔细地切割着置于银盘中的一整块婆罗兽（4）嫩肋排的青年男子开口道。
“损失了一条珍贵的长尾鲛，只怕难保不遭非议”，落座于青年男子下首的另一员武官开口道，声音尖锐刺耳，伊戈自然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英托吉，莫非旧都内还有文明，竟然能够击落帝国最高科技的结晶”，青年男子放下刀叉，将双手支于颌下，看向中年将军。
“并非是被击落，而是因为一次错误的计算，殿下。极光号角的统计官低估了旧都星域内一颗行星的质量，轻率地降落到这颗宜居行星的底层轨道，被引力陷阱所捕获，坠入大气层中烧毁”，名为英托吉的中年武官回答道。
“呵呵呵”，刺耳的嗤笑声响起，却因青年男子的瞪视而哑然。
“十三过于仁厚，不懂慈不带兵的道理，总是放纵士卒，所以常常会出这些小纰漏”，青年男子沉声道：“明明办了个好差，却讨不着彩头”。
“英托吉，四军团休整情况如何。既然旧都已经探明，那么迅速肃清企业联合体残兵的任务很快便会下达”，青年男子靠上椅背，端起面前的高脚水晶杯，将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送至唇边。
“殿下放心，虽然近几批受体的调制成功率较低，但对月型星域的征服并没有给我军带来多少损失，况且皇帝陛下已经恩准我军从平民中招募志愿兵。从上个帝国周开始，我军已齐装满员，各战团士气如虹，随时可以听调开拔”，中年武官正色道。
“很好”，青年男子仰头，将水晶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离席而起，看向伊戈所守卫的大门，低喝道：“通知山镇号，预热曲跃引擎。随我回宫，觐见皇帝”。
“……”。
山镇号舰艏的六门光矛齐射，一举击穿了前方想要逃离战场的新企业号的虚空护盾，将其尾部巨大的四联排整流管一并熔化。炙热的铁水在寒冷的真空中迅速凝固，包裹住新联合企业号的后推喷口，让她彻底瘫痪。
伊戈所搭乘的血狱先锋号适时地贴近了只能依靠惯性飘荡的企业联合体旗舰，与其保持着同样的航速，舰身右侧的十个链接着金属缆绳的登陆舱接连射出，扎进了失去护盾保护的新企业号船身，将两条战舰链接在了一起，跳帮战正式开始。
伊戈一马当先，从登陆舱中冲出的时候开始，他左前臂护甲上安装的双联装实弹武器就未停止过射击。内含炸药的爆破弹头一旦进入受害者体内，便能在数毫秒内被激发炸裂，进而造成巨大的伤口，在他的枪口下几乎没有生还者。而伊戈右手所执的长柄单分子刃战刀，能轻易地割开隔舱的金属门板，将其后的敌人暴露在他眼前。
与这种强大的进攻能力相衬的是同样强大的防御，第四军团的复仇天使们所装备的外骨骼上附着着一套多层复合材料构成的外壳，不但能够有效的抵御大部分实弹的射击，其上的涂层也能明显减少能量武器造成的伤害，令使用者可以全身心的投入进攻之中，而勿须担心会遭到同样的报复。
伊戈和他的六个同袍组成的小队，摧枯拉朽般横扫着新企业号内的残敌，将一切抵抗或者不抵抗的敌船船员屠戮殆尽，毫无怜悯可言。
企业号巨大的船身内还有另外九个同样武装到牙齿的战斗小队在各个舱室内肆意地喷洒着死亡，就像是侵入人体的病毒，将一个又一个细胞毁灭。
伊戈在新企业号舰桥所在的装甲舱门上切开一道缝隙，用肩膀顶开金属板，冲了进去，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遍地狼藉和断裂的尸块，以及另一侧舱板上黑黝黝的豁口。
“被抢先了”，伊戈心道不好，立刻快步冲向上层指挥舱。
“你来晚了”，卡隆?戈斯温端坐在原本属于企业号舰长的位置中，本来十分宽大的座椅在其身下却显得非常窄小，不得不拆掉扶手，才能将他的屁股放上去。而这张椅子的主人，正倒在卡隆的脚下，右侧胸口上有一个硕大的伤口，几乎将他的上半身撕裂。
见伊戈缄默不语，只是盯着自己臀下破损的座椅，卡隆笑道：“我想他不会有异议的”。分立在他身边的，属于戈斯温的小队队员都哈哈大笑起来，尽管这种对亡者的揶揄并不好笑。
伊戈转身便走，他心知自己的一切举动都处在监视之中，无谓与卡隆争执。不如在战斗结束之前，再痛快地厮杀一番，用以发泄自己积压在胸的怒火和复仇的欲望。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伊戈心道。
（1）苯巴比妥：强效镇静剂
（2）右美托咪定：镇静剂
（3）多沙普仑：针对延髓呼吸中枢和血管运动中枢的兴奋剂
（4）婆罗兽：偶蹄目动物，类似牛，因其肉质肥美而被广泛饲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