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命不遵者,杀”,牛角将钟殳气喘未定,身被数创,此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立即传命八健儿,令其对阻挡在前的肖云霓痛下杀手。
“抗命者,杀”,八健儿齐声相应,提刀直奔店首而来。
肖云霓杏眼圆睁,轻身而起,有如天外飞仙,挺剑直取离她最近的一员甲士。她的技击之术虽不及李弓虽等人,想来应远胜凡人,所以李弓虽等人也没有着急出手相助。
受袭之人重甲在身,腾挪受限,只能硬挡。见长剑直刺咽喉,立刻横转刀身,护在颈项之前。
肖云霓的剑锋为钢刀所阻,不能再进。一击不中,甲士的三名同袍已经赶来,各执兵器或劈或刺,斩向肖云霓,逼得她只能长剑回还,守护己身。
看到八健儿欲成合围之势,李弓虽担心肖云霓身遭不测,再也按捺不住,黑雪剑出鞘,正要冲入敌阵,不想斜刺里杀出一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原来是牛角将钟殳早已认定李弓虽等人必是逆犯的同党,见他拔剑在手,立刻挥锏截杀,同时高声示警道:“叛党在侧,通通拿下”。
“得令”,八健儿再次齐声相应,从中分出四人,分别杀向姬璋和乐求仁,唯留下一直立于客栈门首的俊俏公子和站在条凳上的黑毗修摩无人理睬。
肖云霓被围攻之时,姬璋本也准备施以援救,此时两员甲士来犯,他自然不再袖手,立刻挥剑相迎。
倒是一直在旁看热闹的乐求仁没想到也会被牵涉其中,急忙平推双掌,表示自己手无寸铁。奈何冲杀过来的兵勇哪管他是否无辜,举刀便劈了下来。
乐求仁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然无法置身事外,为求自保,不得不出手还击。他并未拔出身后背负的超长宝剑,而是选择空手对白刃,或拳或掌,探入刀锋之间。
四人都是仙山道门修炼之人,岂是寻常凡人可敌。李弓虽的黑雪剑乌光闪耀,只一剑,便削去了钟殳钢锏上的宝塔尖,再一剑,将钢锏砍作了两端,逼得钟殳快步退避,不敢再与他交手。
姬璋也干净利落的击伤了对手,一人胁下中剑,一人割伤手腕,双双弃械,丧失了继续战斗下去的能力。
围攻肖云霓的四人也已束手,被她抛出的白练缚作一团,四人越是挣扎,就被捆扎得越紧,渐渐动弹不得。
只有乐求仁还在与二将缠斗,不知是他故意为之,还是身宽体胖不擅技击,虽然左挡右支未落下风,却错失了许多反击的机会。直到一旁观战的黑毗修摩忍不住喷出一口水箭,才将最后的两名敌人冲得翻滚了出去,留下被飞溅的口水浇满面门的乐求仁独自擦拭。
“大胆逆犯,尔等可知所犯的是诛灭满门的死罪。立刻投降,本将答应保尔等性命,如若不从,休怪钟某无情”,钟殳握着只剩半截的钢锏,依然在威胁李弓虽等人。
“死鸭子嘴硬,本仙子倒要看你如何无情”,肖云霓反唇相讥,就要提剑上前击倒此人。
“荣湾卫听令”,牛角尖钟殳未待肖云霓近身,大声喊道,同事向后快步退去,“诛杀逆贼,一个不留”。
原本紧闭的商铺门板被尽数放倒,数百兵丁从中涌出,或持长矛,或拉弯弓,将整个十字街口围得水泄不通。
“放”,率领卫所兵丁的军官纷纷下令,一时乱箭齐发。李弓虽等人不得不一面挥剑格挡,一面退回友家客栈之中。只可怜倒卧在地的两员忠仆,都被射成了刺猬一般。
俊俏公子脸色煞白,双手拢在袖中,却掩饰不住肢体的颤抖。肖云霓见他如此惊恐,出言安慰道:“公子莫怕,我自会护你周全”。
“小生并非惧怕自身有损,而是担心连累了仙子”,俊俏公子稍稍平复了心情,又借机向肖云霓示好。
李弓虽和乐求仁一齐关紧客栈的大门,正持剑侍立在旁,听见俊俏公子与肖云霓的对话,不禁朝他作了一个呕吐的表情,以示不满。
荣湾镇的数百卫所兵已经冲到客栈门外,列作两行,前排甲士单膝跪地,竖起长矛,结成枪阵。后排射手弯弓拉箭,只等主官一声令下,便会再次射击。
“打情骂俏可不是时候,这柴木门板只怕抵挡不了多久”,李弓虽酸溜溜地说道,见肖云霓柳眉倒竖望向自己,立刻偏过头去,闭上了嘴巴。
“马厩外面也已经被庆军包围”,赶去后院察看的姬璋此时跑回内堂,告知众人道,“我推倒了花墙,堵住了院门,也只能迟滞一时”。
“唉,想好好吃顿晚饭都不行”,乐求仁透过门缝,看到客栈外的卫所兵举起火炬,依次点燃了后排射手掌中浸过油膏的布扎箭头。
“只能御剑突围了”,姬璋也看到门外火光闪烁,“庆军准备放火烧楼”。
“御剑?”,俊俏公子听到姬璋的话,诧异出声道:“莫非诸位真是仙人”。
“什么仙人”,李弓虽满脸骄傲,接话道:“不过是些寻常的道法罢了,对了,你不会呀,可怜可怜,年纪轻轻就要变作烤乳猪了”。
“仙人救我”,俊俏公子立刻拱手于额,躬身拜道。
“我这把小剑可驮不起两个人”,李弓虽见俊俏公子有求于自己,颇为得意道:“只能就此别过了”。
“公子不必求他,云霓的坐骑可借与公子骑乘”,肖云霓挺身而出,“随我走吧,勿须理他”,拉起俊俏公子的衣袖,便向马厩走去。
李弓虽的胸口又如遭重锤击打,面若紫茄。乐求仁从他的身边走过,轻轻拍了拍的肩膀,带着黑毗修摩跟在肖云霓后面走向了内院。
“小师叔,咱们也撤吧”,姬璋见众人都已离开,也催促起李弓虽来。
“放箭”,随着牛角将钟殳的喝令,数十支火箭落到了友家客栈的门板和屋顶上,很快便引燃了门板和屋瓦下的茅草。火借风势,风助火威,整座友家客栈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李弓虽心灰意懒,却又无可奈何。他并非心性刚烈之人,况且屋瓦上烈焰焦灼,弓虽也知此刻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只好收敛心神,随姬璋一起退向马厩。
火势猛烈,很快就沿屋脊爬上了后院客居的楼顶上,原本三层高的客房已有半数淹没在浓黑的烟尘之中,不时有火舌撩起,扫过之处,立刻焦黑一片,只怕不消半晌功夫,这友家客栈便会烧作白地。
肖云霓领着俊俏公子,骑坐到夫诸的背上,小神鹿似乎不愿被陌生人骑乘,烦躁地甩动着脑袋,在肖云霓的抚摸下,才安静下来。
等到俊俏公子端坐稳当,肖云霓化去夫诸的化生咒,使其现出原形,自己则抛出飞剑,踩踏而上,也不跟弓虽等人打招呼,便牵着小神鹿和鹿背上目瞪口呆的俊俏公子一起腾空而上,直奔北面去了。
“快走吧,若是楼塌了,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姬璋解下背在身后的飞剑,抛向空中,而后撩起长袍的一角,抓在右手里,跃上了飞剑。李弓虽也只好抛出黑雪,踏了上去。
“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就来”,乐求仁无奈地朝弓虽耸了耸肩,走向另一间马房,马房内还捆着六匹各色马驹,如若不管不顾,只怕都要葬身火海。
乐求仁打开横木栅栏,一一解开养在其中的六匹马驹的缰绳,放它们自由。但这数匹马驹皆被火焰所惊,只会不安地踢踏着地面,却不知往何处逃跑。
“相伴多时,终须一别”,乐求仁将自己这几日所骑乘的老驽马留待到最后解放,解下禁锢它的绳索时,还似依依不舍地念叨着。谁知这老马丝毫不通人性,未待乐求仁说完,便用力顶向他的胸口,将其撞到一旁,而后长嘶一声,领着另外五匹马驹冲出马厩外的窄巷,跳过倒塌的花墙,逃生去了。
乐求仁揉着自己的胸口,目送着马儿们飞奔而去,固执地朝老驽马喊道:“他日有缘,或再相见”。
黑毗修摩拉了拉他师兄的衣角,用另一只手指向内院。乐求仁侧过脸来,正看到赤焰烧断了客楼的梁柱,整座建筑由缓而快,倒塌了下来。
李弓虽和姬璋悬在友家客栈的遗骸之上,四周浓烟滚滚,遮天蔽日。他俩看到客楼倒塌,可乐求仁和黑毗修摩却未能及时逃出,正要下去施救,忽见烟尘之中紫光闪耀,随后乐求仁脚踏着原本系在背后的超长飞剑冲天而起。
超长宝剑并未褪去剑鞘,却依然散发着朦朦紫青色荧光。黑毗修摩横坐在长剑前端,两只裸露在外的黑脚,正悠闲地前后晃荡着。
四人都安全脱离,便聚到一处,一齐破开烟雾,飞了出来。围堵在外的官兵早前已看到一人一鹿飞出客栈,已知惊扰到了仙人,各个后怕,此时又见四人凌空而起,更为惊惧,顿时鸟兽般一哄而散,唯有牛角将钟殳和他的亲随尚在原地,昂首怒视李弓虽等人。
被李弓虽削断兵器,心有不甘的钟殳捡起一把卫所兵丁丢弃的长弓,拉弦搭箭,射出一矢,直击李弓虽的后背。
破风声响起,早有防备的弓虽转身探手,将钟殳射来的箭矢牢牢抓在了手中。他今日情感多番受挫,心存恼怒无处发泄,此时正好拿这不知好歹的牛角将撒撒气。
李弓虽运转持盈决,将真气灌注到手中的箭矢之中,而后奋力抛出。黑铁箭头上土黄色的神光一闪而没,箭矢化作一道黑线,飞速射了回来。
钟殳快步闪躲,那箭头却似锁定了他一般,也随之调整方向,依旧直直地朝他的面门飞来。眼见避无可避,钟殳唯有闭目待死。
“啪”,一声金属击破木板的声音从钟殳身后传来,他只觉得头盔左侧一震,却并无痛感。钟殳睁开眼睛,转过头去,发现箭矢射偏了方向,仅仅擦过他的头盔,钉在了后面的店铺门板之上。其箭头深入木缝,箭杆却折作了数段,掉落在地上。在断裂的箭杆旁还有半只黑色的牛角,正如钟殳头盔上的装饰一般。
钟殳伸手取下头盔,果然被削去了左侧的牛角,他这才明白,原来并非箭矢偏斜,而是李弓虽存心羞辱。“此仇来日必报”,钟殳遥望着半空中的四人,暗下决心道。
李弓虽怒急而发,却并不想再添杀戮,仅是斩下敌将一只牛角作为教训,投出箭矢后,便随姬璋等人飞遁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