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背着女儿红,手提断肠去了吕鸿的军帐。
一众人见了面,吕鸿高兴的拉着小飞道:“快叫安叔叔。”关外天冷,小飞穿着小棉袄戴着虎皮帽,小脸蛋红扑扑的,像是一只可爱的小老虎,小飞也不怕人,很礼貌的叫了一声“安叔叔好!”安然在身上,上下其手,可是一件可以送给小飞的东西都没有。安然很尴尬的道:“小飞啊,安叔叔下次有了好东西再送你礼物好不好?”小飞呆萌的道:“安叔叔干嘛要送小飞礼物,爸爸说小孩子不可以乱要礼物的。”一众人被小飞的萌态逗的前仰后合。岳青青满面含笑的走过来抱起小飞道:“小飞,安叔叔送你礼物是喜欢你啊。”小飞仰着小脑袋想了一会才道:“小飞也喜欢安叔叔。”白辽听了这话抖擞精神喜道:“我家这大侄子最惹人疼了。”
吕鸿打趣道:“你也生一个吧。”
张在云接过来笑道:“他当惯了乞丐了,脑子里不懂这些。”
白辽听了这话岂能不恼,这是完全否定了自己是个男人的事实,张牙舞爪的过来撕张在云,吕鸿呵斥道:“一个两个不嫌丢人,来了客人也没个正经。”
白辽这才讪讪的走到一边消停了。
双方互相说了离别以来的事情,原来吕鸿得到刘希兵败的消息,心系国难,便带着师弟们赶了过来。岳青青害怕丈夫又跑了,便带着小飞一起跟过来了。
当安然说起自己被一颗大炮仗给崩上船的时候,秦玉堂不知觉的想起了那日白辽放大炮时亢奋的神采,心里凉凉的,张在云幸灾乐祸的合不拢嘴。吕鸿怒道:“白辽,还不向安兄弟赔罪!”白辽自知自己这事情做的不地道,老老实实的认了错,安然本来就有惊无险也不怪他。
故人相见自然话多了起来,来了半个时辰安然才想起自己所来的目的,当即取下女儿红的包袱,与断肠剑道:“吕大哥吕大嫂,尊我休矣祖师遗命,特将这两样东西送往罗刹岛了他老人家意愿,那日大嫂来去匆匆不得交付,今日大哥大嫂即在便收下吧。”
吕鸿等人听见是一代剑仙李凡尘送的东西,都过来争相观看,李凡尘名声太大,隔得年代又太久远,不免令人好奇。
白辽抢过来包袱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个酒坛,又看了看安然手上那柄断剑,奇道:“这就是李剑仙送的东西,实在是......”
吕鸿道:“你懂什么,对于好酒之人,藏剑之家,李剑仙用过的剑和酒都是无价之宝。”
安然恭敬的对岳青青道:“还请嫂夫人收下。”
岳青青笑道花枝乱颤道:“正好我们罗刹岛碧螺仙子也留下一条遗训,‘若有来送酒的人,乱棍打出岛去,告诉他把就喝了,这婚事便是成了。”
秦玉堂叹道:“传闻李剑仙与碧螺仙子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果然心有灵犀。”
岳青青冷嘲热讽的道:“他们都是神仙人,不是有些没良性的抛妻弃子,斯文败类。”
吕鸿摸了摸鼻子,躺枪的姿势已摆好。
安然听了这话忍俊不禁,“我祖师,魔教圣教主,还有这罗刹岛的碧螺仙子,一个要去送,一个要去抢,一个就死活不要,三个莫不是神经病!冤家这个词好像就是特意为他们造的一样。”
安然吃吃道:“那...这断肠剑你们一定要收下。”
岳青青抿唇一笑道:“刚巧我这也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你这使者呢。”
安然砸吧砸吧眼睛,这怎么反过来要送我东西。
“碧螺婆婆弥留之际,留了一封书信,你且拿去看看。”
安然接书信,封皮暗黄,显着年代久远了,封皮未揭想来是无人看过的,揭开封皮字迹娟秀,写道: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落款处写道:李家贱妾。
安然着完书信,感动的叹了一口气,将书信内容展开来给众人看,众人看完无不感叹,小飞也嚷着要看,众人见他可爱模样,一副焦急的模样,又知他定然看不明白,也就给他看了。
小飞看着书信,手指点在唇上,他识字不多,看到竹马两个字,开心的笑了:“爸爸这两个字,念竹马我认得。这个两小两个字我也认得。”
白辽抱起小飞,在小飞脸上亲了一口道:“我第一次见到这么聪明的小孩,就冲这,叔叔也要给小飞抢个青梅来玩。”
小飞想了想道:“白叔叔小飞要两个。”
岳青青两眼喷火,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白辽!以后离我家小飞远一些,若是学成你这样缺心眼儿我叫你好看。”
小飞萌萌的道:“妈妈你干嘛要说白叔叔,白叔叔对我可好了。”
岳青青恨铁不成钢的道:“小没良心的,被人卖了还要给人家点钱呢。”
吕鸿只是微笑,他很少能看到这么和睦的画面。
安然拿不定注意只好问吕鸿:“吕大哥你看这两样东西怎么处置。”
吕鸿道:“这剑么没说要也没说不要,不过酒既然没要,剑也不好再收了,这剑安兄自己留着吧。这酒不若安兄弟成亲喝吧。”
“啊!”安然对于成亲一说心里还有些慌慌的。
岳青青嗔怪道:“出的什么馊主意,这是碧螺婆婆给李剑仙的定情物,外人怎么能喝!”
吕鸿双手一摊无奈的道:“人都已经作古,要怎么喝?”
“说的也是。”
“不若此战结束,我等庆功时候喝了,也算不辱没此酒。”安然想了想道。
吕鸿拍手称快,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
王晓旭提溜着个大酒壶风风火火的闪了进啦,先见过了南山书院几位师兄,才对安然叫到:“你可叫我好找,快随我去瓜田李下喝一顿美酒去。”
有白辽在,吕鸿等对王晓旭的言辞也见怪不怪。吕鸿客气的道:“王师弟喝杯热茶,再走不迟。”
王晓旭甩了甩大酒壶,笑道:“吕师兄何曾见过师弟我喝过茶水。”
吕鸿笑而不语,王晓旭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有一件事要告知诸位师兄,我来寻师弟时先是去了魔教那边没有寻到才往这边来的,路过刘希营帐的时候,刘希在里边大呼小叫摔桌子弄板凳的,说是要让江湖中人好看,只怕他要针对的不仅仅是魔教。”
吕鸿点了点头叹道:“国难当头,个人得失还要放在其后。”
白辽不屑的道:“太监终究是太监。”
这句话张再云倒是没有再反驳,他也这样认为。
王晓旭拉着安然出来,寻了一处粮秣堆爬了上去,浑身上下沾满了稀碎的草屑。一壶酒两个人喝,很快就喝完了。王晓旭打了个酒嗝道:“你不是去罗刹岛那边送东西去了么?怎么又和魔教的人混到了一起?”安然少不得又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阿媚的事却是没说。
王晓旭听了很生气,怒道:“你长的没我帅,武功没我高,方姐姐对你好,现在你又姘上魔教的女教主,这世道还有王法么?”
安然见他牛皮哄哄的,啐了一口道:“你是哪来的自信?”
王晓旭也了安然一眼,丢掉手中的酒壶,“来来来,我们两个玩几手。”
“玩就玩。谁会怕你。”
粮秣堆子被掀了底朝天,稻草横飞,两个酒鬼打架自然不雅。
实在打累,王晓旭往地上一趟喘着气道:“不玩了,没意思了,斗了三百招都没擒住你,你这趟出门算是赚到了,姘了女人不说功力也见长了。
安然也趟到地上回道:“你可别毁了人家姑娘的声誉,我们不过认识而已。”
王晓旭嘴里咬着一根稻草,翘着腿道:“那就不说她了。”接着又道:“方师姐要嫁人了。”
安然闻此言心里有些堵得慌,又想起那晚,那个姐姐,那个带他乘风而去的仙子,“弟弟你再不起来,还叫人踢你头去。”“你还叫我一声姐姐听听。”
安然摇了摇头,心道:“我这是怎么了?方姐姐成亲是好事,我该祝福他,怎么能有患得患失的心情。”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哦,我知道了芳师姐嫁人了,可嫁的人不是你,所以你羡慕嫉妒恨了。”王晓旭哈哈大笑。
安然很想说他没有,可是他发现王晓旭这么说的时候,他心底里是持肯定的。但他终究不能承认:“一个人出游在外,忽然有一天得知自己的好姐姐要嫁人了,心里哪能痛快的起来。”
王晓旭翻了个白眼道:“就狡辩吧。”
安然无奈的道:“你爱信不信。”
王晓旭站了起来。踢了安然一脚,道:“起来,回去拿坛酒,换个地方再喝。”
“你自己去喝吧,我还有事。”安然幽幽的道。
以前王晓旭邀安然喝酒,安然即使不喝也是要到场的,王晓旭眼睛转了转道:“对了你今天才到,是有些琐事的,那明日日再喝。”
安然寻到一个校尉,很有礼貌的问道:“这位大哥,可知弯刀老人居于何处!”
这个校尉原先是一个朴实的庄稼人,直给安然说了三遍路线,唯恐安然记不得路,安然连连拜谢。
走到中军营地,转过一处箭楼,在往前走了三十步便到了弯刀老人的营帐,营帐外边放着两条板凳,上边坐着四个个大汉,都做着一件事情——擦拭弯刀,衣襟上都写着弯刀卫三个字,想来这些人都是弯刀会的弟子了。安然就要上前请求通报,营帐里却早他一步飘出一句话:“让门外的朋友进来吧。”声音低沉萧索,似有什么伤心事,安然听的出来是弯刀老人的声音。
四个大汉头也不抬,身子不见动弹动板凳便随着身体像两边闪开,真气外放以控物都是大河境的高手。
帐内摆着八个火盆,炎热的像夏天,弯刀老人和他的两个儿子围在一张软榻上面,软榻上半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色煞白嘴唇发紫,身上盖住一件白色老虎皮,但依旧冷的直哆嗦,少年见的安然来,勉强一笑道:“阿爷,爹爹叔叔客人来了。”
安然向少年微笑点头。
弯刀老人抚了抚少年的额头,又度了一股真气过去,少年依旧不见温暖,少年落寞的道::阿爷,孙儿不冷,早就冷习惯啦,快快招呼客人。”
少年叫狗娃,但从少年清秀的面庞上来看,这名字起的太不相称了,之所以取这个名字全是因为好养活。狗娃是弯刀老人的心头肉,家里孙女一大溜就得这么一个孙子,可惜身体羸弱身子发冷只能养在深院中,狗娃从小缺少玩伴,所以见到年纪相近的安然倍感亲切。弯刀老人有规矩,全家上下不能无故打扰到狗娃,狗娃有个妹妹不小心将绣球丢到了狗娃的屋子里,竟是让弯刀老人砍下了一只手臂。狗娃有时候很渴望自己不是个男孩子,这样他就可以出去玩了,像姐姐妹妹一样。
弯刀老人温柔的将虎皮在狗娃脖子下掖了掖,才站起身来对安然道:“我原本以为你没有胆量来的,不想你倒是个有种的人。”
安然有些崇敬的道:“我想老前辈要那天芦酒是给这位兄弟喝的吧。”
弯刀老人的大儿子肯定得道:“不错。”
安然向三人鞠了一躬,又向狗娃鞠了一躬,态度诚恳的道:“天芦酒是被我喝了的,这壶酒是我最不该喝得,我喝它不过是涨些功力,与这位兄弟却是可以救命。”
弯刀老人的小儿子,听了这话,怒放冲冠,牙齿咬得嘎嘣响,募得抽出弯刀,:“小崽子我撕了你。”
安然敢说出来,自然可以想到这一幕。他也没有躲避,就由着弯刀向自己头上劈来。
弯刀老人,抬手一道厉芒隔开了弯刀。
小儿子手中弯刀落地,呆了呆一个大男人哇哇的哭了起来,“狗娃是阿爹的不对,教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狗娃听着爹爹哭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落泪。
大儿子出声道:“这为兄弟你有所不知,狗娃是我二弟的儿子,他行为过激也可理解。”又叹了一口气道:“有一日毒王来了我们弯刀会,说狗娃天生脉寒且筋脉紧闭,是以外功难以进,仍并是什么样的决绝顶高手都难以治好,又有一味奇药唤作天芦酒可温养修补筋脉,可从内而制。只是有重宝的地方就有不寻常的强者镇守,这天芦酒坛就有一只云霄白鹤镇守,他一个人又拿不下来,邀我们同去,我们弯刀会挡在正面,他在一边使毒,定会成功。且信誓旦旦的说他只要白鹤头上的冠顶以制毒,天芦酒归我们。我们忽然有了希望哪敢不信,便随他去了。呵呵,阿爹与那云霄白鹤本事不相上下,斗了一天一夜,耗尽了元气,而那毒王只是在一旁使毒,未曾动手。是以白鹤逃去的时候,他反倒是夺了天芦酒,阿爹又急需修养,无人能拦下他,后来家父功力恢复便来寻他,我们本来已将将他围住,可是那厮使毒的本事太过厉害,又毒杀了不少兄弟逃出了圈子,在追上时他已倒在地上,天芦酒被一只千年狐妖拿去了,那狐妖却也中了毒王的毒,父亲趁机砍了一刀,被她躲过要害,却是砍在了腿上。”
弯刀老人很睿智的道:“今儿见到你我便知那天芦酒十有八九是被你喝了,想那狐狸命都可以给你,何况这天芦酒。”
安然听得这话心里道:往日每每想起阿媚丢命是被自己所害,是以不敢去寻她,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想见到她。
弯刀老人看了看狗娃憔悴的模样,满脸倦容的对安然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我出去说话。”
安然拜别狗娃和他的父亲伯伯,便跟着弯刀老人出去了。
但凡是男人只要是坐下来说话,不是用茶,就是用烟,不过弯刀老人和安然对茶和烟都不所好,就只有酒了。
一张石桌两个石凳,两个弯刀卫各自给弯刀老人和安然斟满了酒水,便远远的走开了。
安然道:“我敬你。”两个人碰了一下酒杯,都一饮而尽。
弯刀老人道:“你可知我刚才为何要阻止?”
安然摇了摇头。
弯刀老人道:“因为我孙子见不得血,我不想他难过。”
安然暗自苦笑,一个刽子手也是有人情味的,还好他有。
安然先是给弯刀老人满上,再自己添满。
弯刀老人显然有些不耐了:“有事快些说,狗娃离不开人的。”
安然点点头,开门见山的道:“前辈那头狐狸,你可有追上?”又加了一句:“前辈你一定要告诉我!”
弯刀老人道:“你喝了狗娃的救命良药,我没杀了你就不错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前辈!”
“狗娃挺喜欢你的,你若是你叫他开心起来,我就告诉你。”弯刀站起来,径直回道军帐中。安然留在原默默地的发呆。
叶秋走出们,刚巧看到安然走进自己的军帐,定定的看了看,便自行离开了,寻了个无人的墙角翻墙而去。
关外很荒凉,没有人烟,稀稀落落的分布着些生命力顽强的植被,叶秋就站在几丛半人人高的野草中间,任由夜风吹乱了头发,却不去撩只是盯着北方。她在等人,等的人她不是多么愿意见到的人,远远的急掠过来一条黑影,带着可怖的面具,面具依旧遮不住脸上的疤痕。这个人正是魔教的叛徒,原先的右护法顾古。
顾古单膝跪地,恭恭敬敬的道:“教主,让你久等了。”声音依旧沙沙的像断了气一样没有语调没有感情。
叶秋冷冷一笑道:“现在你已经不是右护法,就不用叫我叫我教主了吧。”
顾古依旧跪在地上不起,叶秋看这他恶鬼一般的形象,心里不是滋味:“罢了,起来吧。”
顾古这才站起生来,站在一旁。
“康叔叔到了多长时间了?”
“将军到了到了有半月了。”顾古自知康易行二人已经叛离魔教,也就该了称呼。
“来的到是不慢。”
“大仇在前不敢怠慢。”
叶秋想了想道:“魔教现在要刘希死,刘希死后魔教当退出国与国之间的角力。”
顾古有些吃惊,他在魔教这些年自然知道魔教有很多事情都是通过刘希这个要风有风要雨得雨的太监办成的,总而言之刘希这个人对魔教很重要,这且不算叶秋竟要一改魔教的初衷,没了战争财,如何再周济天下间的苦命人?
“这是为何?”
“因为刘希身边的小孩儿,打落了小林的牙齿。其余的你不必知晓。”
顾古也不再追问,淡淡的道:“那他真的是活不成了。”
“你回去告诉康叔叔,你们手中的落魔令依旧可以号令魔教上下。”
顾古喜上眉梢,有些不敢相信:“此话当真?”
叶秋笑道:“自你们离岛以来,我从没有向个个堂口传递过你们叛逃的消息,至于我来的初衷是收拾烂摊子来的。这算是纵容了吧。”
顾古噗通跪倒在地,热泪盈眶,连连磕头道:“谢教主成全!”
叶秋道:“此事完了,我们便不再相见了,你和康叔叔好自为之吧。”说完话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