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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写不完的绝命书(一)

吴婕的到来非但没有打消杜雅鹃想死的念想,反而更加坚定了她自杀的决心。从吴婕的言谈中,杜雅鹃感到她的有财哥对她没有一丁点的怜惜之情,在拒绝吴婕的爱的时候,为了不让吴婕太过伤心,他居然煞费苦心地用错投信件的方式回绝她的爱,而拒绝她的爱的时候却从来也不考虑她的感受,到头来他无视她无怨无悔持之一恒的爱,反而得到他一个“狠心的女人”的封赏!在这之前,杜雅鹃还可以理解姜忆南对她的绝情是事出有因,那么现在从他对她和吴婕截然不同的态度中,已经看到了姜忆南对她自始至终的冷漠,甚至在她求她不要决绝地拒绝她的爱的时候,他依然毫不留情地在她的心上插上一把快刀!这个喜欢看日出日落,喜欢在夏日里看“风飘飘兮雨潇潇”,冬日里看雪的曾经年少不言愁的快乐女孩,在姜忆南一次次拒绝她的爱的时候,还一直乐观地认为她的有财哥迟早会爱上她的痴情女孩,眼里的世界依然是“乾坤今日意”、“雨歇晚霞明”的阳光世界;在漫天飞雪的冬天里,还会站在雪地里,喜看飞扬的雪花“翩翩的在空中潇洒”的同时,还会幻想着她潇洒的有财哥变成绢绢飞舞的雪花“盈盈地沾住她的衣襟,贴紧她柔波似的心胸……”而今已经把自己所有的爱全部倾注到姜忆南身上的梦幻女孩,在这场力求完美的马拉松式的爱的追逐中败下阵来。心已被伤的透透的杜雅鹃对这个多彩的世界已不再留恋,死亡已然成了她最好的归宿。让她感到愧欠的是生养她的父母和深爱她的杜君辉。她对杜君辉就像姜忆南对她一样没有感觉,即便没有姜忆南她也不会接受他的爱。在她的生命里,在茫茫人海中,杜君辉只是一个她不愿携手的过客。因为她已习惯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安静地对姜忆南诉说像鲜苔一样日日滋长的心事。尽管她穿越千山万水的爱的思恋并没合上他心弦,她依窗遥想的依然是对他不变的思念。而杜君辉于她,就像一朵随风飘零的无足轻重的蒲公英,任它落脚在哪里都与她没什么关系。剩下唯一让她牵肠挂肚的是父母双亲,父母为她已经操碎了心,活着只会让父母更加操心。好在父母双亲还有姐姐们陪伴,她可口少一些牵挂地离开这个世界。没有爱情的生还不如死了好——这句姜忆南因得不到吕映红的爱一度想要轻生的时候对吴婕说过的话,杜雅鹃也不止一次地想过。现在她想到因为自己的行为不但断送了有财哥和映红的幸福,还差点要了有财哥的命,内心产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和对自己罪该万死的责难。

连日来,杜雅鹃在死神的诱惑下一天天地坚定了想死的决心,甚至连死的方式都想好了。上吊、一投井、服毒、割腕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死法,最理想的是能够安安静静地睡去。

吴婕的到来不但坚定了杜雅鹃自杀的决心,也加速了她自杀的进程。在吴婕来过后的第三天,杜雅鹃早早地起床把自己打扮的看起来常心悦目了许多,吃过早饭,对父母说要到吴婕那。连日来,父母和姐姐为了防备情结异常的雅鹃想不开做傻事,一直家不离人地守护着她,听她说要到吴婕那,家人还以为前天吴婕的劝说起了作用,乐见在家憋屈的她出去散散心,也就没有阻挠她。家人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她此次外出的目的是去购买可以安然睡死的安眠药。

杜雅鹃一连去了好几村的医务室买回大量安眠药,回到家中吃过午饭躺在炕上天马行空地想了一下午。她从姜忆南那多看她的那一眼想到自己机关算尽到头来非但没有得到姜忆南的爱,在她亲亲的有财哥眼里,自己是一个令人讨厌的蛇蝎心肠的女人,自己活在世上于他的有财哥来说就是多余的存在。没有爱情的生活是暗无天日的——是的,有财哥说的一点没错,如其暗无天日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抱定一死的杜雅鹃吃过晚饭把房门关上,坐在写字台前面痴痴地想了一会儿,觉得临死前应该给有财哥写封信,她必须向他澄清自己并不是一个狠心的女人:有财哥,我要走了,带着对你的爱和对自己的恨走了。

杜雅鹃写完这句话悲伤的泪水禁不住开始在脸上肆意地流淌,泪水在信笺上洇展着她悲伤。杜雅鹃看看满是泪痕的信笺,停下笔将将信笺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抽屉里,强忍着内心的悲伤重新写过。可是写着写着那不争气的泪水又一次滑落下来,她不再顾忌泪痕会不会被有财哥看到,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接着写道:有财哥,你说我是一个狠心的女人,是因为我把你和映红拆散了吗?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吗?有财哥,那次你的多看我一眼,打开了我爱的心扉。从那天起,你那专注的目光和魔惑的笑容会时不时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你那“爱恋”的目光让我心花怒放了。于是,我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人的存在,而且你占据了我的整个心房,从此我开始对你孤单思念。

有财哥,你也知道我天资不好,从小学到初一一直都学习平平,从初二开始,我的学习成绩可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从初二开始我发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你,为了能够与你比翼齐飞,我只能努力努力再努力。我的加倍努力最终得到了回报,中考我和你考上了同一所中学,更让我欣喜的是我们不但分到了同一班级,而且在高一的上半学期我们还是同桌。那时的心情就像是秋高气爽的天空,有一种爽透了的感觉。我觉得凭着自己现有的学习状态,一定会实现与才华横溢的有财哥比翼齐飞的梦想。可我高兴的太早了,升入高中后,我发现有财哥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吕映红身上。还记得那时的你总是粗心大意,铅笔橡皮什么的学习用品时常丢失。你为借一块橡皮,时常会舍近求远地用铅笔戳一下映红,每一次映红转回身来,你只做一个涂擦的动作,映红就会拿橡皮给你。每次看到她那娇美的笑脸,我都会心生妒意!后来,为了减少你和映红心领神会的接触,我开始准备两块橡皮,在你丢失橡皮的时候,我会把自己“多余”的橡皮给你一块,而每一次你都不忘还我。我说一块小小的橡皮还用得着还吗?你嬉皮笑脸地说什么“拿人家手短”的狗屁俗话。杜雅鹃写到这里停下来,把“狗屁”二字涂得黑黑得——她是觉得自己已然连跟他开玩笑的权力也没有了。

杜雅鹃由姜忆南对她说的“拿人家手短”又想到了他对她说的“吃人家嘴软”的俗话。那时每当礼拜天返校,同学们经常男男女女地在一起聚餐,所食之物是同学们从家中带回的“美味佳肴”,美味佳肴之所以打以冒号,是因为那些“美味佳肴”实在称不上美味佳肴,一个炒鸡蛋算是奢侈到不能奢侈的美味了。在班里,姜忆南是最清贫的学生,每次返校带回的美味不是葱花炒咸菜就是大葱炒虾酱。虽然同学们喜欢分享他的“美味”,他却不舍得让同学们共而餐之,因为那几乎是他一个礼拜早餐的下饭菜。所以每次聚餐的时候,姜忆南宁可到食堂打份一角钱的菜回来,也不舍得拿自己的烂虾酱让同学们吃。一次姜忆南去买菜,半道碰到端着两份炒鸡蛋的杜雅鹃,说是替他打了一份菜回来。事后姜忆南依据“吃人家嘴软”的俗话还给了她菜票。那时,杜雅鹃只当是姜忆南不喜欢占人便宜,现在想想原来是她的有财哥一直都在跟她撇清着关系。他可以接受吕映红十块钱的帮助,却不愿接受她一毛钱的炒鸡蛋——看来自己与他真是连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的!想到这些杜雅鹃内心的悲哀又增加了几分,刚刚止住的泪水重又流淌出来,她一任泪水在信笺上肆虐,流着泪继续写道:有财哥,你对我说过“吃人家嘴软,拿人家手短”,你为人做事看似很有原则,可谓是穷有穷志气,连我要送你一块小小不然的橡皮都不肯接受。可我分明记得有一次上晚自习的时候,你又向映红借橡皮,映红递给你一块暂新的带香味的三色橡皮,并对你说她还有让你拿着用。我还记得当时你闻过后递给我,让我闻闻这橡皮有一股糖的芳香。我心里虽然不爽,因为不愿你看到我为一块橡皮吃醋的样子,还是接过你递的橡皮。在我嗅闻那橡皮的一刹那,你从我的铅笔盒里拿到橡皮,涂擦着作业本上划错的辅助线。我心里生气把橡皮丢还给你,却准备在你看我的时候对你报以甜美的笑。你并没有看我,你的心思全在那块橡皮上,你拿起橡皮看了又看门闻了又闻。那时候我想你也太女人气了吧!可让我更想不到的是你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白纸,奉若至宝地将橡皮包了起来。第二天我跑到学校的小卖部想买一块更好的橡皮给你,可小卖部里除了那一方灰色的橡皮没有别样的橡皮了。事后,我问映红橡皮在哪买的,她说是表姐从北京捎给她的。看来我想讨好你也讨不上了,我总不能到北京去买块橡皮给你吧?

有财哥,映红送你橡皮已经让我心情不爽,可更让我心情不爽的事还在后边。那天也是晚自习,你见我把映红的一缕长发卷在铅笔上玩,你看见后大惊小怪地问我干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缠绕着映红头发的铅笔抽出来,还小声地训我以后别再这样了。第二天在操场上我冲你发火:我不就是玩了一下映红的头发,你用得着那样大惊小怪吗?你说映红要是突然站起来,拽痛她是小事,万一给她拽掉一缕头发,她该有多伤心?啊!你心痛她的头发!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有财哥,人说女人的心事最难猜,可我觉得你的心事更让人难以琢磨。因为我把你珍藏映红橡皮和关心她的头发的事跟吴婕说了,快言快语的吴婕便去问映红用了什么魔法让你对她体贴入微?他对我体贴入微?他对我不冷若冰霜就不错了。在听映红接下来说你见了她不是抬头望天,就是低头看地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后,我暗自窃喜我的有财哥并没有爱上映红,你的所做所为无非像怜香惜玉的贾宝玉,只是怜惜了一下映红的头发罢了。贾宝玉是一个多情的人,泛爱的贾宝玉爱身边所有的人,可是曾经对我深情注目的有财哥,因为映红的出现开始漠视我的存在,你让我情何以堪?!

有财哥,你曾经的深情流盼让我心花怒放地想了很多,升入高中后,我再也看不到你爱恋的目光,哪怕是“短兵相接”的一刹那也不曾出现过。我心里明白,你回避映红的目光是不敢正视她,你回避我的目光却是不愿正视我……

杜雅鹃写到这里听到母亲推门催她睡觉,一边应着一边慌乱地将笔和信放回到抽屉里,然后爬到了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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