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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写不完的绝情书(二)

杜雅鹃躺在炕上,满脑子都是与姜忆南有关的生活片段。多少年来,杜雅鹃对姜忆南执着的爱让她变得不可理喻,父母姐姐和朋友的劝告对她无济于事,杜君辉的爱也改变不了她的初心,即便是明白姜忆南永远不可能爱上她,她宁愿一死了之也不愿开启另一段感情。爱一个人就要一如既往地爱下去,即便不能与之携手也要永远地爱下去,就像金岳霖爱林微音一样;我爱吕映红亦如金岳霖爱林微音——这是姜忆南拒绝杜雅鹃时给予她的再明白无误的答复。金岳霖因为林微音可以终身不取,杜雅鹃也曾有过非姜忆南不嫁的想法,可是姜忆南的一句“你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就像是宣布她死刑的判决书,让她失去了生的希望:如其在无休止的痛苦中煎熬,还不如死了的好!

第二天晚上,抱定一死的杜雅鹃接着昨天的信写道:有财哥,有一天我和吴婕还有映红谈论起全校最帅的男同学,你虽无缘当选,但在受欢迎度上你要比全校最帅男同学更受欢迎。因为我们都不喜欢那个头发比短发女同学还长的全校最帅的男同学。那时学校严禁男同学留长发,他就是特例中的特例,全然不把学校的规定放在眼里。其实不把学校的规定放在眼里的还有你,当然你不是违犯学校不准留长发的规定,而是违犯了学校不准在校生谈恋爱的规定。在映红把你给她写求爱信的事告诉我和吴婕的时候,我的心好痛,并暗下决心一定要折散你们,这其中的原因,我现在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有财哥,那次的品头论足你虽然没有被我们评为全校最帅的男同学,但在我们班你无异是最帅的。我们班最帅的男同学却有着最俗气的名字,在吕映红的提议下,我们开动脑筋想给你改一个好听的名字。我说你的生日是十月一号,干脆就叫姜国庆吧!映红和吴婕都说这名字叫的人太多,她们否定了我的提议。吴婕接着给你想到一个名字,在听吴婕说这名字有阳刚之气很适合男性用名后,映红问她:你觉得他有阳刚之气吗?他一天到晚沉思郁郁的活脱脱就像一个忧郁王子。我实在不能想象家贫如洗的你会与王子扯上什么关系,不过我喜欢看上去很阳光却又有点忧郁的你,因为我在一本书里看过,说忧郁的男人最深情。我喜欢深情的男人。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不但深情而且还非常专一。只是你的深情和专一并不属于我。

“那你说你的扰郁王子该叫什么?”我和吴婕几乎同时打趣映红。映红可能是觉得我们把你当成她的忧郁王子很受用,乐滋滋地说:我还没想好呢!后来她给你想到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从此以后我的有财哥变成了映红的姜忆南。再后来我发现你忧郁的脸上多了太多的笑容,尢其是在跟映红走到碰面的时候,你那与实际年龄极不相符的深邃的眼里流露出的是灼热的光芒。那光芒落在映红的脸上却刺在了我的心上!有时候我都不敢跟映红走在一起,我怕你那视我如无物的目光把我的心戳伤!一向大大咧咧却是粗中有细的吴婕,想必是窥到了我和映红心中的秘密,也许是吴婕也默默地爱上了你,为了不使好朋友之间因为爱情纠葛闹得四分五裂,在她的提议下,我们三个好朋友共同制定了一个《恋爱公约》。公约规定在我们三个人中,你爱上谁就是谁的,别人不可以横刀夺爱插足其中。现在想想那个《恋爱公约》真是滑稽可笑!如果不是这个公约的约束,如果我早一点放下我的矜持,在映红拒绝你的时候趁机向你表白我的爱,我们之间的结局也许不会是这样。

有财哥,在得知你向映红求爱的消息后,我痛苦极了,表面上你也许看不出来,我还是像从前一样,甚至在你面前走起路来还有点趾高气扬的味道,因为我不愿你看到我内心的痛苦。后来映红告诉我和吴婕她拒绝了你的爱,听到这个消息,我暗自窃喜,甚至还在心里幸灾乐祸地取笑你:想恋爱也不选准对象!你要是选择了我,即便让我做司美容第二我也愿意!后来看着抑郁忧伤日渐消沉的你,我收起了自己高抬的脚步。有时我想对你说:有财哥,你不要为一个不爱你的人伤心了,映红不爱你还有我。可是看到你时常流恋在映红背影上忧伤的目光,毫无胜算的我不敢向你表白我的爱,直到你高考落榜后,看到极度悲伤的你,我终于放下少女应有的矜持,向你敞开爱的心扉。而我得到的是你不爱我的答复!我知道你还妄想从映红身上找回已经失去其实也不曾得到过的爱!从那时起,我更恨映红了,心想只有打败映红这个强有力的情敌,才有可能得到你的爱。于是我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离间起你和映红的关系。我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最后还是败露了。是的,你和映红没能走到一起,全是我的罪过!我罪该万死!

杜雅鹃写到这里停下来,想写几句请求姜忆南原谅她的话,可是想到对她已是恨之入骨的有财哥,旋即打消了乞求他原谅自己的念想,接着写道:有财哥,你回部队没几天,吴婕和映红来劝我给你写信,因为她们都已心有所属,所以只能把爱你的任务交由我来完成,她们真诚地希望我们能成为恩恩爱爱的一对。当时我被映红的真诚感动的好想对她说出真相,可是一度不想和她友好下去的我,好怕说出真象来会失去她这个朋友,只能真诚地对她说声对不起。映红不知道我的一声“对不起”意所何指,可能是以为我插足了你们之间吧,竟泪眼婆娑地对我说: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不该拒绝了他的爱后,在明知你爱他的情况下再去勾引他。映红这个美不胜收的窈窕淑女,曾经也是一身诗意的文静女孩,居然用了“勾引”二字来否定自己的真爱,显然是希望我再无顾忌地去爱你。那时那刻,如果不是因为映红有了对家,而且很快就要结婚了,我会毫不犹豫地对映红说出实情,从而成全你们这对有情人。可是一切都已为时已晚,我还是不说了吧。那天,当泪流满面的映红给我擦拭泪水的时候,我抱住她禁不住失声痛苦,随后吴婕抱住我俩也不能自制地哭起来。我想她们一定是为不堪回首的往事和失而复得的友情而哭泣,而我,除此之外,定然还要加上无望的爱情和不可饶恕的罪孽!

有财哥,我就要离开这个曾经多彩的世界了,临走之前我想求你一件事,不要把我的罪恶告诉映红,因为我不想失去和她失而复得的友谊。你说你是看了映红的日记后才认清了我的真面目,想是映红还没认清我的真面目吧?前几天吴婕来过,我把我的罪恶行径跟她说了,希望她替我向映红转达我的歉意,吴婕劝我不要告诉映红。现在我也不想自己的罪恶昭示在映红的面前,一方面我不想映红因为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的朋友而伤心难过;另外是因为不想失去映红的友谊。如果有来世的话,我还想跟她做朋友。如果真有来世,你还想要映红做你的恋人,我再怎么爱你也不会跟映红争你,我这辈子欠她的应该在下辈子还她!尽管不久前我还幻想过,幻想在奈何桥畔再牵你的手!现在,我觉得罪孽深重的我即便是在来世也无颜与你相见!

忆南,不,还是叫你有财哥吧!说到死,我以前对死是很恐惧的。我曾做过一个恐怖的梦,梦见自己死后被人埋在土里,晚上有无数老鼠打洞进入我的墓穴,它们先用锋利的牙齿咬透棺木,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爬到我的身上,眼看我鲜活的身体就要被丑陋的老鼠啃噬,我挣扎着从梦中逃脱出来。梦醒以后,心有余悸的我拉开电灯,看到一只硕大的老鼠趴在大柜上,瞪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像是见到鬼似的我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尖叫惊醒了熟睡中的姐姐。姐姐惊问我怎么了,我说有只大老鼠。噢,老鼠呀。姐姐那提到嗓子眼的心想必已经放下,因为那上窜下跳的一群老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与我们共居一室,姐姐早已见怪不怪了。从此以后我就格外害怕老鼠,见到老鼠比见到蛇都害怕。有财哥,我有一个不请之请,等我死后求你在我的坟头添几锨土,让我的坟墓变得厚实一些,兴许会挡住那些可恶的老鼠。那样我才会心安一些,因为我不想在安睡千年之后再见到你的时候,让你看到我千疮百孔的样子。

有财哥,说到死其实有很多死法,割腕、投井、上吊、服毒等等。小时候听老人说割腕自杀的人死后会变成吸血鬼,上吊的人死后会变成长舌鬼,我没听到投井死亡的人会变成什么鬼,想必是会变成水鬼吧?即便不变成水鬼,也会变成一个大腹便便的人。有财哥喜欢身材窈窕如映红的人,我不想变成可容天下难容之事的大腹便便的人,所以投井也不是我想要的死法。至于服毒,一想到那五脏六腑翻江倒海般的疼痛我就心生恐惧,我想最好是静静地躺在炕上像睡觉一样地死去,既不会有痛苦对身体也不会有丝毫的损伤。

有财哥,其实我真的不想死。连日来我一闭上眼睛,英武的有财哥就会出现在我的意想中,想到因我之故变得抑郁忧伤的有财哥,我的心就会有一种被鞭笞的疼痛。于你于映红我都无颜活在世上,于我自己,无爱的生更是毫无意义!如其在痛苦的思念和良心的遣责中挨命,还不如死了的好!况且你的咒骂也让我无颜活在世上。

有财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罪该万死呢?你不爱我也就罢了,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在你的眼里,我是一个恶毒的狠心的女人。你说即便是天下女人都死绝了也不会娶我这个狠心的人做老婆,可见你对我有的是侵入骨髓的恨!我只不过是为了得到你的爱耍了一些手段,你就对我恨之入骨吗?

杜雅鹃写到这里,身心疲惫的她有点体力不支,涨痛的头让她不得不停下来。她的眼里也像是长了沙子,每一次眨眼都会有磨痛的感觉。她放下手中的笔先揉了揉有点酸痛的眼睛,然后将笔纸收放进抽屉里爬到了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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