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云雾渐渐散去,雪也不知怎么歇下了脚步,留下净碧的长空,映着远山的浓翠,冰寒的雪尘也懒了下来,只剩下如海波颜色一般透亮的景象。
阳光依旧是皎新的,安静地散落在那株含苞欲放的红梅上。
顾夏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嘴唇,将右手蓄的力突然施到敬止剑上,敬止剑很是会意,也猛地将折扇的纠缠破开。
不知是否是因顾夏用力过猛,折扇与敬止剑被生生震开,分别回到各自的主人手中。
“哥,记涛先生的折扇已与阿夏嫂嫂的敬止剑在空中纠缠斗了快一刻钟了,为什么忽然全都震回去了?”
“因为你嫂嫂饿了,她想吃烤鱼了。”
“啊?”杨祺听完自家兄长的回答更是疑惑不解了。
刚刚二人的兵器已经争斗了一刻钟了,怎么看都是苏记涛的折扇压着敬止剑占了上风,为什么阿夏嫂嫂硬生生用修为将二人兵器震开,这样可是费神了。若不是想到了什么好方法?
我饿了,本来今天就是来吃烤鱼的,哪成想打了那么久,真是心烦得很。
我右手紧握刚刚飞回的敬止剑,不经意地扫了木桩一眼,这时苏记涛也刚刚接过飞回来的折扇。
我闭上眼默拟算了一番,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是很冷。
拟算好了以后,我慢慢睁开眼,远处浓翠的青山,隐隐浮在透明的空气中,西脉的长山被一缕苍烟隐去了色彩,翻过那座山,后面便是盐城。
吃完这顿烤鱼就得回家去了,所以,还是快点把面前的事情先解决吧。
我将手中的敬止剑反手一推,径直向苏记涛逼去。
这其实和刚刚他对陈梓安那招有点像,不过,我不太想手下留情,因为苏记涛并不需要我手下留情。
柏止山看着从顾夏手中飞出的那把敬止剑,不对,不是一把,是三把剑,五把剑,七,十三……
是剑雨。
“这个不是刚刚那个黑衣姑娘对你使的那招嘛?”杨祺对柏止山发问道
“不是,这招不是折戟雨。”柏止山回道。
“这难道不是剑雨吗?”杨祺很是不解,继续发问道。
“你难道不觉得与其说这时剑雨,不如说是‘箭雨’吗?”止山没有看向杨祺,眼神依旧看着顾夏的方向。
箭雨?
我本习得最好的就是箭,不是剑。
当年初上柏山学习得虽然是剑法,最初觉得好生无聊,而后我却练习着将这二者融汇到了一处,也算是一大乐事。
“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
只听见清脆的女声从教室后方传来,混着息索碎杂的雨声,回荡在整个教室里面。
只见那女子站起身来,面容上略带些倦意,双眸却是明亮善睐,“老师,可还满意?”
“不用了,下课吧。”
满屋的学子像是得到释放一般,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对着那个背影鞠躬行礼,齐声喊道,“老师再见。”
那是顾夏第一次入到宋缉熙的眼中。
那是一个傍晚,下午最后一堂的文史课,大家都听得无精打采,都在打瞌睡或者忙着思索那晚的晚饭,引得曼虚老儿十分恼怒。天上不知为何突然又忽然下起了雨来,天色渐渐阴沉下来,搞得满屋的学子更是垂头散漫。
曼虚老儿那天一看,更是生气。到了该下课的点迟迟不吭声,人也不走,搞得满堂学子也不敢动弹吱声,然而有些学子肚子却是按捺不住寂寞,悄悄咕哝起来。
曼虚老儿见状便随口说了一句,你们中若有人能给我一句诗将这外边景象描绘得清楚令我满意我便下课。
众人开始嘈杂起来,本来这堂课就未怎么认真听,众人肚子里只有咕咕叫的声音,哪里来那么多墨水。
纷纷扰扰说了十几句都被曼虚老儿摇头拒绝后,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或是说悲伤,曼虚老儿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了笑意。
顾夏抬眼看了看,摸了摸自己有些瘪的肚子,没多想,便开口说了那句诗。
那天,她的确成功解救了除了她外五十六名饥肠辘辘的学子,然而她没想到的是,那天她解救的不止他们。
“腾云似涌烟,密雨如散丝。”
“什么?哥?你在说什么?”杨祺听到自家兄长念叨到这句诗,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只是看着阿夏的箭雨,忽然想到了这句诗。”
“哦,好吧。”杨祺暗自思索着,自家兄长并不爱读诗啊,怎么一提到阿夏嫂嫂什么都变了。
真是可怕。
敬止剑幻出的剑如箭一般向苏记涛飞去,比折戟雨更密更急,而且与折戟雨不同的是,折戟雨主剑藏在最后意在给对方最后致命一击,而敬止剑却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余下的‘箭’的尾部因为敬止剑散出的寒气凝成了白色,颇像白色的矢尾,划在青色的天地间,很是壮观。
苏记涛似乎也没想到顾夏这下出手会比刚刚狠上那么多倍,他举起手中的折扇开始应对。
自然最前面的敬止剑最难应对,苏记涛一边应付着敬止剑还得防着袭来的其他‘白羽箭’,被连连逼退的好几步,有些狼狈。
苏记涛已然被逼到了倒数第二个木桩,再往后退一个木桩就是最后一处便是即将毫无退路,而此时其他幻出的白羽箭也已经被苏记涛全部破除,只剩最后也是最前的一把敬止剑一直狠狠逼着苏记涛。
“那个叫万顷的也不过如此嘛,被咱们顾夏姑娘打成这样。”
“就是,你看现在,都要被逼下去了。”
“我看这次,咱们顾夏姑娘赢定了。”
“就是,你看刚刚那漫天的白羽箭,岂是一般人能使出来的。”
酒肆里依旧和刚刚一样嘈杂,和锅里滋滋煎着的烤鱼一样,闹嚷嚷的。
“顾夏姑娘,非要下如此狠手吗?”苏记涛又接过一剑,大声冲着对面的顾夏问道。
“哪里,凭您的修为,接我几剑哪里就算狠了,再说,我饿了,想快点结束这场比试。”
“哦?是吗,”苏记涛一笑,觉得这回答好生有意思,“那可以顺便请我一顿吗?”
顾夏顿了顿,心想着我跟你也不太熟,再说这江城也不是自己的地盘,这烤鱼也是杨叔沅要请自己的,你还是找你的小粉丝杨祺去吧。
“先赢了我便可。”
“一言为定。”
说完这句话,苏记涛扬起手中的折扇,定了定神,瞳孔微张,突然一蓄力将折扇打出去。
只见这把折扇变化着身形向敬止剑打去,就像有人操控一般,一招一式,连贯不停,而且这招式,刚刚似乎出现过。
“白楠剑法?!”杨祺突然吼了出来,“这不是刚刚阿夏嫂嫂特意演示给我看的鱼跃十八式吗?”
“是的,是鱼跃十八式。”杨叔沅平静地回答道。
“记涛先生,到底要怎么对付嫂嫂?”
苏记涛,居然就只看了两遍鱼跃十八式便记了下来,果然不俗。
不过今日我不太想夸他,因为他打得我有些烦。
只听见“啪”地一声,敬止剑被那折扇竟是打飞了。
“承让了。”苏记涛收回折扇,一个转身,将折扇打开,对着顾夏竟是很笑起来。
顾夏脸上似乎看不到输掉的人应有的神色。
“怎么会,顾夏姑娘的剑竟然被打飞了!”
“难道顾夏姑娘输了吗?”
酒肆里嘈杂的声音开始沉静下来,好像大家都已经认定顾夏已经输掉一样。
这自然说得通,兵器都被打飞了,哪里还来谈胜算二字。
“哥,走吧,今天你请。”杨祺拍了拍身旁杨叔沅的肩,很是自信。
“还没完呢,”杨叔沅抬了抬下巴,笑着说道,“你看。”
苏记涛忽然觉得背后寒意袭身,他缓缓转过身,竟然是敬止剑直直对向自己,剑尖与苏记涛的鼻尖不过一毫米的距离。
只听到背后顾夏清脆的声音,“承让了。”
远山含黛,云熙风微,阳坡草暖,红梅放春。
“春天来了。”杨叔沅突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