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幕让我感觉很熟悉,不过那些年,向我逼来的并不是飞雪,而是青翠的竹叶。
我闭上眼,心中默算了一下飞雪的位置和与竹叶的差别,将手中的敬止剑用力攥紧了几分。
飞雪和竹叶不同的是,虽不及竹叶凌厉,但却更为密集,虽不会直接伤人,但接招之人若是接的不好很容易分寸大乱,失了阵脚,进而被攻破。
我定了定神,睁开眼眸,持着敬止剑直立于自己正前方,左手食指和中指闭紧,沿着剑尾划至剑尖,然后轻轻一弹,利用敬止剑本身的寒气把周遭的飞雪生生震碎。
说这还真得感谢这柄剑,若是用我本身修为,估计解决这阵飞雪还得伤我神许久,可这柄剑一看便就是冰晶一类的剑器,对付冰雪可是再好不过了。
“嫂嫂她,居然可以,用敬止剑将飞雪,震碎?”杨祺结结巴巴地念叨到。
杨叔沅笑了笑,寒风轻轻将他垂落在耳边的碎发吹动,“我说过,阿夏她能用这柄剑。”
远处的止山在飞雪被震碎的第一刻并未有太多犹疑,就好像提起预知到了一样,持剑向顾夏跃去。
顾夏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在飞雪震碎的第一刻她先定神看了看对面的形势,然后也持剑向止山迎去。
飞雪被震碎后随风散落在木桩周围,周遭的群众因此看不得太清,他们只能依稀看见苍茫的白雪间有一株俏丽嫣然的红梅垂垂欲开。
不似桃李混芳尘,冰雪林中只此身。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的身影终于在飞雪间清晰出来,二人背向而立,有些许冰晶散落在柏止山和顾夏的发丝上。
“承让。”
“谢师姐赐教。”
止山和我同时转过身冲对方行了个平礼,我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止山,褪去稚气的眉眼,处变不惊的眼神,还有和以前一样上扬的嘴角。
我也轻声笑了笑,不知道这家伙这次还会不会找我要萤火虫。
“诶,平日你输了都要吵的,今日你笑什么?”
“那,师姐又是笑什么呢?”
杨叔沅看着远处一路有说有笑的二人,没有做声,待顾夏回到了看台,正准备开口,没想到被顾夏抢了先。
“那个,多谢你的剑了,”顾夏先是行了个平礼,然后抬头又问道,“对了,还没请教这柄剑的名字”
“他叫敬止,还有,叫我叔沅就好了。”他的眼神很平静地对上顾夏的视线,顾夏不知怎么的被这一看,刚刚还挺是自信的现在却收了回去。
“啊,好名字啊。”顾夏不经意地把头低下去,开始琢磨起手中的敬止剑来。
“哦?你说的是他,还是我?”
“啊?”顾夏顿时语塞,顿了一顿,打了个哈哈道,“都是好名字,好名字。”
这时杨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嫂嫂,嫂……”
他还没喊我,我便佯装要反手给他一下,眼睛狠狠盯着他。
他被我瞪得心领神会,马上改了口,“那个,师姐啊,你马上就要对记涛先生了,你紧不紧张啊?”
等等,记涛先生?杨祺这改口可真是快啊。
“你觉得我会紧张吗?”
“哎呀,师姐你不用掩饰,”看来这家伙很明显没有听出来我刚刚那话是个反问句,还顺手安慰性的拍了拍我的肩,“记涛先生那么厉害,师姐你紧张也是正常的,哎呀师姐你放心,我肯定站在你这一边。”
我蹙了蹙眉,这小子话还真是不少,再说谁要你站我这边。
“不用你站阿夏这边。”
恩?难不成你要站我这边?
“阿夏这边,有我就足矣了。”
我整个人又是一个激灵,摆手道:“那个,我不用站队的啊,又不是赌钱,反正只是个小比试啊。”
“有你在的比试,怎么会是小比试?”杨叔沅转过头来看向我,眼眸中静如秋水。
“哥,”杨祺在旁边撇了撇嘴,看着自家兄长很是不甘,“要不要赌一把!”
换做往日,杨叔沅从来都不会接这种赌注,可今日不同,他觉得今天很有趣,“赌什么?”
“就赌一顿烤鱼,若是记涛先生赢了的话,就得你请!”
“那今日就劳烦二弟了。”杨叔沅冲着杨祺笑了笑。
“哼!走着瞧,哥!”杨祺心里很是不甘,自己崇拜了那么多年的偶像怎么可能那么轻易输掉,就算是嫂嫂也不可能打败他,怎么说这也是杨家二少爷的偶像。
杨叔沅没有理他,将头转向顾夏,“阿夏,你慢慢比,烤鱼还没上呢。”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句话,我顿时安心了好几分,我觉得这一定就是烤鱼的魅力,我冲杨叔沅点了点头,笑道,“好!”
然后转身向木桩飞去。
万顷,不对是苏记涛现在正在我对面很潇洒地扇着他的折扇,我实在是按耐不住我的好奇之心,开口问道,“您是嫌着风雪交加着还热吗?”
苏记涛看着我笑了一笑,“自然不热,不过是手上闲着没事干罢了。”
我觉得我平时真的挺伶牙俐齿的,怎么今日连着被好几个人噎得说不了话。我有些不甘,便想着早些开始这场比赛来结束这场对话,没想到苏记涛这时又开了口。
“顾夏姑娘,为何要来参加这场春试?难道不该把这样的机会让给年轻的小辈们去展示吗?”
“您不也是吗?不过只是换了个名字罢了。”
苏记涛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他,笑了笑,开口道,“对了,还没问顾夏姑娘身体是否安好?”
恩?他怎么会问这个?
我三年前受伤修养之事无几人知晓,更何况我与他根本就不熟,他怎么会知道这个事情?
“多谢关心,已经好多了。”虽然心里面有些疑惑,但还是很礼貌的回了苏记涛一个平礼,苏记涛同样对我行了一个平礼以作回应。
“那,请顾夏姑娘手下留情。”
“不敢当,还请先生手下留情才是。”
柏止山看着远处的顾夏和苏记涛,风雪较刚刚小了许多,阳光渐渐从从厚重的云朵中偷跑出来,冰面上因为有些尚未融化的雪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很像一闪一闪的流萤。
这看台虽然不远但也不近,换做是杨祺只能依稀看清苏记涛的大致轮廓,而柏止山的视力是极好的,这一点和顾夏特别像,所以他站在看台上便能清楚地看见顾夏的眉眼。
苏记涛和顾夏二人都显得很是放松,苏记涛的眉间似是聚峰一般,他一笑眼眸中就像倒映着青山一般,像是隐着许多事在眼中一样,而其他人却是看不破也猜不透。
顾夏的眼睛却是清澈炯炯,很是透亮,好像很容易被看穿一般,比方说,今天这眼里就泼墨写了四个大字,“我赢定了。”
苏记涛首先将手中的折扇抛出来,速度比刚刚止山用剑气引来的飞雪还要快上几分,而且苏记涛的折扇所蕴含的狠意比那飞雪不知猛上几分,果然刚刚说的都是些客套话,还真是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我双眼紧盯正向我逼来的折扇,右手持的敬止剑好像被这股狠意激怒了,用剑身散出的寒气向我表达着它的不满,这一点上我似乎和这柄剑有些心意相通,都是急性子,要是对方太过平和我倒使不出力来,若是对方恰恰相反,一样强硬,我倒是打得更为舒服。
我执剑迎了上去,这折扇不仅速度快,身形更快,连着和我过了数十招,不分上下,敬止剑似乎心有不甘,寒气愈发旺盛,但那寒冷未向我侵来半分,而是径直向那把折扇袭去。
金黄的太阳,逃离了厚重的云朵,已然悬挂在海青色的苍空上,万古常新的她,就那样悠哉地将自身的阳光洒在行走嘈杂的人群之中。
微风落处,吹起了一阵细碎的雪尘。
光线愈加明亮,衬托得敬止剑周身的寒气愈发凛冽,也衬托得顾夏的双眸愈加明亮。
杨叔沅想起了每年冬日间学府比试,也是这样的光景,只不过那时顾夏身着的是一袭白衣,上面未曾缀过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