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肆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秒杨祺就会被辛逢梅打得落下木桩。
不过比起周围紧张凝重的氛围来说,杨叔沅这边倒是很轻松,他拿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斟了半杯,左手轻轻一扫,将茶水滚烫的温度冷却到刚刚好的温度,然后再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很是惬意,很是自信。
杨祺真的很有天分,也不费我刚刚故意将十八招全都拆解开来。
杨祺眼睛突然一闪,身子轻轻一闪,不再硬上。他将剑意凝在剑身上,忽然换了一个招式,看起来没有刚刚所用的剑法意气风发,杀意狠绝,但其实却刚刚好解辛逢梅的渡江十式。
十八招,灵动潇洒,看起来不温不火,却是渐渐将辛逢梅的剑意压制下去。木桩上的二人渐渐平分秋色,我心里面也渐渐不那么着急了,倒不是因为想着杨祺以后会是我小叔子偏向他,是因为要是这场比试若是太早就完了我还怎么拿回去跟我的同僚们谈,原材料要是太少,我这添多少油加多少醋都补不齐一个下午茶的时间。
杨祺越来越自信,这原本最基础普通的十八招在融汇了他自己的理解后渐渐变得嚣张傲然起来,但辛逢梅也不是什么好解决的,自是更加认真起来。二人之间的比试愈发激烈起来,接下来比的便是谁更耐得住了。
“止山止山,”我怼了旁边的止山一下,“你说剩下最多几招?”
止山没有转过头来看向我便回答,“十二招。”
“你说的哦,我来数哦。”
“随你。”
虽然我也猜的是十二招,不过这比赛到后面实在有些无聊,便想自己找些乐子。
“一,二……”
“十……”酒肆里坐在窗边的杨叔沅也是无聊得紧,便也开始数起来,纤长的手指轻轻在木桌上敲着,他将目光移向站在另一边看台上的顾夏,瞧见她嘴巴也是一张一合的,想来定是在数数。
杨叔沅笑了笑,心想着果然和我一样无聊。
“十一……”杨叔沅看向木桩上的两个少年,明显辛逢梅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毕竟刚刚第二关先出的手,而后又强硬地破开好几人,自然体力比杨祺费得要多些。其实杨祺这小子,若不是顾夏出手,怕也是走不到这里。
“十二。”敲定最后一个数字。
辛逢梅左手为掌,右手作拳,向杨祺微微一揖。杨祺也很安分地回了礼。
“今日我甘拜下风。”辛逢梅的声音不急不缓,不卑不亢。
杨祺将剑负在身后,语气里还是带着几分傲气,“那百日后再战。”
辛逢梅先行回到看台上来,我恰好在看台前面,他看到我,以晚辈之礼向我轻轻一揖,“前辈好。”
“叫我师姐就行。”我冲止山那边得意地眨了眨眼,很想用眼神告诉他你看看别人亲身演绎什么叫尊重。那小子也不说话,似乎意会了我的意思,抬起下巴,脸上写满了嘲讽。
我不再看他,认真的看向眼前这个少年。
“是,师姐。”他直起身来。
“你很有天分。”我冲他微微一笑,这个少年好歹在柏止山面前给我挣足了面子,我很是满意,“对了,曼虚老儿手上有本剑谱,是我手抄的,你去找他要来替我看看发霉没有。”
辛逢梅嘴角轻扬,月牙眼弯起来甚是好看,果然是个俊朗的少年,“谢师姐。”
我点头示意,他便走开到后面去了。
忽然一个嘈杂熟悉的声音破空传来,“阿夏嫂嫂,阿夏嫂嫂!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
我觉得杨祺实在是太过闹腾,便很不走心地回了他一句,“你也很有天分。”
“什么叫‘也’?嫂嫂你不能这样敷衍我!”
“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嫂嫂的,跟你说了我有名有姓!”
“这样叫不是更亲切吗?再说了阿夏嫂嫂你本来就是大哥的未婚妻,我这么叫也没有错啊!”
杨祺瞪着双眼看着我,两只眼睛清澈见底,我现在算也是明白了老杨总是拿他没办法的原因。
不过,这个对我不是很管用。
“你就不能叫我师姐吗?”
“不行,祺儿觉得叫阿夏嫂嫂更加亲切。”
我平日定力真的挺好的,不过今天好像是个例外。我不禁抖了两下,一个祺儿喊得我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你说换谁站在这么一个这么相貌堂堂还会撒娇的男孩子面前招架得住。
我余光瞟见止山在一旁偷偷忍笑心中很是不甘,狠狠地冲他咬了咬牙。
“这样,我们打个商量你在外面叫我师姐好不好?”不过我还是决心恢复一下我的威严。
“那,我在谁人面前才可以叫阿夏嫂嫂‘嫂嫂’呢”杨祺眼波流转,看的我实在招架不住。
我干咳了两声,想着对付过去再说,“反正在这里不行。”
“是的,师姐。”
我点了点头,这家伙还是挺聪明的。
第二场是万顷对陈梓安,我往止山旁边凑了凑,想着离杨祺这小子远一些,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跟着凑了过来。我无奈地瘪了瘪嘴,看着止山在旁边偷偷笑得很是辛苦,我便用手掐了他右手一下,要是现在我手中有剑,我绝对打得他爹都认不出来。他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那嘲讽的表情自到大都没变过一分,还挑衅地摇了摇头,然后转了过去。
我呼了一口粗气,闷闷地转过头去,看向比试场地。
杨叔沅在远处看着顾夏生闷气的样子,很是好笑。
他又将头转向比试的场地,在看到万顷的时候忽然楞了一下,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我觉得万顷肯定是个高手,这是我的直觉,便是我与他相比也得费些力气。他定不是什么普通人,但这名字和这张脸我确实是不太熟悉,这对于熟知各界名流高手的我来说,是个例外。
那个叫陈梓安的少年首先出手,剑势压人,给人一种似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连带着本来温柔了几分的寒风又凌冽了起来。而那万顷却是不慌不忙,他怎么没有兵器,手中只有一把折扇?
还是说,这把折扇便是他的兵器?
接下来的一切果真印证了我的猜想,万顷手中这把折扇果真不是凡物,自然掌扇之人也不可能是凡人。
那名叫陈梓安的少年看来是素波阁之人,这招应该是素波阁最出名的秋风书中的一招——逗秋雨。这招便是借天地之势,施以对手威压,再结合自身修行,逐一击破,这招在以一敌多之时简直是屡试不爽,这少年在对万顷一开头便使出了这一招,看来也是和我一样感受到万顷的不普通,想要迅速解决比试。
以快制胜,的确是个好招,但万顷注定不是个普通人。
万顷将手中折扇十分潇洒地打开,看似不经意地轻轻一转只为拿得更顺手一些。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却破开了陈梓安刚刚那招所带来的沉重压迫的气压,陈梓安一惊心想道不好,连忙后退,想要守住再做调整。
万顷似乎也是个急性子,没等陈梓安退上几步,便蓄力将手中的折扇扬了出去,天知道万顷的修行有多深,几乎达到了与这把折扇合二为一的境界。只见那折扇像是有知觉一样,紧逼陈梓安。
陈梓安没有其他办法只得用剑迎了上去,看陈梓安刚刚的那招,在素波阁肯定也是位很受重视的弟子,兵器自然也不会差。
剑扇在二人的操纵下,开始相撞。那折扇的纸面看似脆弱但似乎比那剑锋还要刚硬,无论陈梓安用多锐利的招式都划不出一道口子,相反那折扇却招招逼人,压制得陈梓安都喘不过气来。
在陈梓安已经退到最后一个木桩之时,眼看着就要狼狈掉落。那扇子像是通人性一样,倏地收了势,陈梓安也得以稳稳地站在最后一桩木桩上没有掉落。
万顷右手接过飞回来的折扇,开始散漫地扇起风来,自始至终,他竟是未动半分。他右手潇洒地将折扇一收,冲远处的陈梓安道到,“承让。”
陈梓安楞了一愣,也稳稳地回了一个礼,“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一直站在我身旁没有说过半句话的止山忽然开了口,“万顷风涛不记苏……”
“雪晴江上麦千年……”一旁的杨祺接到。
“但另人饱我愁无。”古诗词接龙我可是在行了,想当年在白楠学府古诗词接龙我还没输过呢,今日在两个小辈面前肯定也不能丢人才行!
不对,万顷风涛不记苏……
“苏记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