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沅看着冰面上最后剩下的七人,风雪交加间,杨祺站得最为傲气,而顾夏和柏止山站得却是不卑不亢,很是潇洒。还剩下的另外四人,看起来却是释然了许多。
“一炷香尽!比赛结束!”
我站在一旁,看着愈加猛烈的风雪,奇怪着自己是不是刚刚出手活动开了筋骨,现在竟然是一点寒意都感受不到,换做平时我早就冷得开始打滚了。
“师姐,”是止山,“你本不用使完十八招的。”
“我知道。”我转过头去看向止山,这小子也会快便会了我的意思。微微一笑不再言语此事。
我向台上仅留下的七人看去,除了我,止山和杨祺之外,还剩下三男一女。其中一人便是比赛一开始对杨祺首先出手的那位青衫布衣少年,那少年和杨祺似乎年岁差距不大,眉宇间却是比杨祺沉稳许多,不过还是能看到几分少年意气。另外二人,其中一人应是哪个门的学子,看起来与杨祺和那个青衫布衣少年年岁也差不大多,但好像他们现在这个年纪的少年人都有这个毛病,老爱装得泰然自若像个小大人一样,不过有些散乱的发丝还是暴露出他刚刚第二关的狼狈。
另外一男子,背对着我,我看不大清,但看身形应该比那两个少年年纪大上许多,不过右手好像拿着一把折扇。我记得当初还和平林讨论过折扇这玩意儿,有的人扇着折扇看起来便是仙气凌然,有些人纯粹就是为了养活山下那一撮制折扇的工匠们。虽然无法判断那位兄台属于前者还是后者,但是在这样冷的冬天还扇着折扇我也是佩服的紧。
剩下另外一个人背对着我,我也不能瞧见什么。还剩下的另外一位女子,身着黑衣,袖口间纹着烫金色的花纹。那女子把脸藏进黑色的帽子里,使我看不清她的眉眼。
“下面宣布第一轮对阵选手:
第一场:杨祺对辛逢梅
第二场:万顷对陈梓安
第三场:柏止山对印萋萋
顾夏因最后剑持新蕊,第一轮轮空。”
辛逢梅,原来刚刚第二关第一下对杨祺出手的就是他。我今年去白楠学府找曼虚老儿玩的时候打听了不少这几年的白楠的风流轶事,现在白楠山上若说杨祺必提辛逢梅。辛逢梅和杨祺二人,从家室到性格为人,都刚好相反。杨祺出身南方大家,而辛逢梅家境贫寒,杨祺为人高调张扬,辛逢梅为人谦逊敦厚。但二人还是很有共通点的,便是所有学子心目中公认的天赋秉然的少年,也被席庸、曼虚等人当做重点培养的对象。少年血热,不免争强好胜,再加上杨祺这小子嘴皮子功夫了得,免不了在言语上多占些便宜,辛逢梅自然不尽服他。所以二人每次上场比赛时都是发了狠,谁都拦不住。
曼虚老儿还说,他两若是一上场,整个白楠学府的女学子便像是都得了失心疯一般,白楠山热闹得堪比庙会。我在旁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听着,想着哪次也去瞅一眼,回去好和九重天上的同僚们当段子讲讲,上面的日子,可是难打发了。
今天倒好,捡个现成的看,我甚是欣慰。
就是好像手上缺了点东西,早说刚刚过来的时候在袖子间放些许瓜子,下次要长记性。
最后一关的规则相比前两关就朴素大方很多了,就是单纯的比试,并且使用的是自己所带的兵器。不过还得在那木桩上,只不过这次是十八桩,不限时间,总之,打到另外一个人认输就好。
我趁人不注意,拉着止山凑到了前面,想找个好位置前排看戏。
“师姐……”
“恩?怎么了,止山?”
“师姐,你是不是未带兵器?”
“好像是。”
“……那你怎么办”止山的语气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我转过头去看着止山,很是自信地抬起右手缕了一下头发,眼睛悄悄瞥了一眼后方,“我不知道。”
“……”止山看我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无奈和感慨,和小时候一样,不过现在换我仰头看他了。他叹了口气,说道,“师姐,要不你用洗山剑吧。”
我连忙摆了摆手,这洗山剑是师父传给止山的,平时止山宝贝得不得了,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自从师父传给他,他每日夜晚睡觉都会放在自己枕头下面,当初每日擦拭这把剑的次数比他一天跟我说的话还多,我可是不敢碰。
当然为了不让他看出来,我还是很自信的仰起头,“我去借。”
其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哪里去借。
止山看了一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头转过去了。
杨祺和辛逢梅已经站定在木桩两侧了,或许是见着这二人英姿飒爽,寒风也温柔了几分,只缓缓他们的衣袂掀起几分,冰面上的寒气渐渐腾升起来几分,萦绕在他二人脚下的木桩上。
我忽然能理解几分曼虚老儿说的那些得了失心疯一般的女学子了,这二人,果真是好看。二人站在对立面之时,颇像水火之间,一人凌冽灿烂,一人泠泠沉静,恰恰相反。但又都是公认的天才少年,再加上二人相貌都出脱于众人,自然博得如此多关注。若换做是我是他们的同学,估计此时也比曼虚口中的那些女学子好不到哪里去。
杨叔沅看着远处木桩站定的两位少年,眼神忽然有些涣散。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年少之时,也似这二人般血气方刚,烈性如火,争强好胜,但是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一样。
杨祺和辛逢梅二人面对面站着,不发一言,但两人的眼睛都寸步不移地盯着对方,似乎都没有先出手的意思。
这可是看急了酒肆还有周边围观的百姓群众们。
“怎么杨二少爷还不出手啊?”
“哎呀就是啊,这二人还要互相盯多久啊?”
“你们懂什么?高手过招,都是这样。”
“哎呀道理我们都懂,可这等得我实在是有些焦急。”
“我听说那个叫辛逢梅的好像也挺厉害的,杨二少爷是不是有些怕了。”
“去你的,咱们杨二少爷那么厉害,会怕他吗?”
“诶你别当真,我也只是说说……啊你看,杨二少爷出手了。”
“止山,你说他们两个谁会赢?”
“师姐,你莫不是又想赌一盘吧?”止山挑了挑眉。
“不是,哎呀我就是想问问你而已,你说你小子能不能用一种崇敬的眼光看向我!”我有些气,止山这小子自小便喜欢怼我,长大了也不知道改一改。
“是是是,师姐。”
“恩啊,”这声师姐喊得我还是很受用,“你说说看,你怎么想。”
“二人其实实力不分伯仲,比得除了修行,更重要的是心境。这场比赛,谁先出手,谁便先输了三分。”
我点点了头,这场比试,杨祺的确先输了三分。
与刚刚第二关辛逢梅先动手不同,这次是杨祺先出的手。
杨祺执剑便向辛逢梅刺去,估计是刚刚被压抑得有些憋屈,这次他已经将剑意完全散开来,直逼辛逢梅。
辛逢梅眼睛微微一眯,然后一定神,旋身一退,然后手握剑柄,也直直向杨祺的剑刺去。
杨祺和辛逢梅是现在白楠学府最出众的两位弟子,所用之剑肯定也都是锐不可当的兵器。两剑相撞,名剑的剑意和二位主人间深厚的修为一道爆发开来,破得最边上的冰面都多了几道裂痕。
二人所用剑法都是取自闻名世间的剑谱,行云流水,石破天惊,惊得周围的群众练练喝彩。
几十招下来,竟是不分上下。辛逢梅忽然蓄力破出一道剑意,看似平实但却厚重,这少年修为果然了得。辛逢梅忽然换做白楠剑法里最基础的渡江十式,看似平淡,但却突然打得杨祺猝不及防。
杨祺本就是性急之人,惯用较为暴烈嚣张的剑术,再加上傲气的心性,一招一式间尽是攻意。没想到辛逢梅会突然如此,以柔克刚,以防为攻。杨祺的每一剑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无处使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由主动换做被动。
辛逢梅步步紧逼,转眼间杨祺已经快被压制到边缘,我见他实在被打得有些狼狈,却又不知如何出手相助,也只能在一旁干站着,内心很是焦急,最重要的是手边还没有瓜子来缓解一下我的焦虑。
心里面真是痛苦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