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女士站在电梯门前，一脸不耐烦的按了又按，楼层指示灯固执地停在顶层一动不动。林爸爸拽了张女士一把，指了指边上的贴着的告示：“你别瞎按！这电梯坏了。”
张女士凑过去一看，更不满了，“这电梯怎么能坏了呢？这楼才建成几年就坏，该不是用的劣质货吧？”
“哎行了行了，”林爸爸四处望望，“什么话都往外说，你再怎么说它也好不了啊。”
“我就那么一说……不行就走楼梯得了，反正丫头住的也不是很高，倒是不累。”
“这不废话么？！行李全在我手上你累个什么劲？”林爸爸一瞪眼，吃力地提起行李箱跟上去，“傻婆娘你倒是等等我！”
在十层的楼梯口，两位家长偶遇了刚打算去情人家的自家姑娘。
张女士扶着栏杆闲庭信步，林爸爸一手一个大箱子气喘吁吁，林夏拿着几件睡衣一脸茫然。
张女士首先开口，“你干嘛去？”
“啊？啊……我出门啊。”
“出门你穿拖鞋？”张女士凌厉的目光扫过林夏的脚丫子。
林夏沉吟半晌，“我说我出来串门你们信吗？”
这回张女士还没答话，林爸爸先笑开了，“哈哈哈哈你去串门？哈哈哈哈你知道楼下住户叫啥名字吗？哈哈哈哈！”
还真知道。
张女士一巴掌糊在大笑的林爸爸嘴上。
她又打量了林夏一番，休闲的居家服，散着的头发，视线在手里那叠衣服上停留了良久，最后问道，“处对象了？”
林夏默默地点头。
“那个徐家小伙？”
再点头。一旁林爸爸终于反应过来，脸色骤变，放下箱子一言不发。
林夏注意到老爹神色不对，慢慢地蹭过去，拽住他的衣袖，摇来摇去。林爸爸被她摇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也松动下来，轻哼一声，“你好好解释。”
“哎！”
林夏干脆直接他们两位领到了徐书白家中，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徐书白，张女士恍然大悟，再听林夏一顿绘声绘色的解说，不由目露凶光咬牙切齿，“该！这种人就该给她点苦头！”
再看轮椅上可怜的准女婿，张女士目光顿时变得无比慈爱，她和蔼地拍了拍徐书白的肩膀，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
回身不动声色地推了僵坐的林爸爸一把，林爸爸一歪，又默默地坐正，盯着徐书白，半晌，冒出一句话来，“找个时间，两家人吃顿饭。”
林夏一惊，目光在三人之间瞟来瞟去。
张女士回过神来，“头一回见面你说什么呢你？”
林爸爸木着脸唬她，“男人说话，你别插嘴。”
张女士飞了几把眼刀子过去，挪到林夏身边坐下。
徐书白神色凝重地点头，“好的，我会安排一个最近的时间。”
他扶住扶手，蓄了蓄力气，站了起来，伤腿不着力，站得很是费劲。他对着沙发上的林爸爸深鞠躬，郑重地重新介绍自己：“岳父您好，我是徐书白。”
“叫早了。”林爸爸起身，走到阳台边，“你跟我过来。”
林夏担忧地看看他的腿，起身想扶他一把，徐书白笑着摆摆手，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张女士看着他慢慢地、一跛一跛地走过去，啧啧称赞，“多好的小伙子，便宜你啦！”
林爸爸看了看外边的景色，掏出一支烟递给他，“来一支。”
徐书白扶着栏杆，靠在上边，摇头拒绝，“谢谢，不过我不抽烟。”
林爸爸瞅他几眼，把烟放回去，收起来，“不抽烟，还行。喝酒吗？”
“不经常喝。”
“工作忙吗？”
“没有夏夏忙。”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母亲早年车祸逝世，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家中祖母健在，姑母就辞了工作，常住家中照料。”
林爸爸轻咳几声，跳过这个话题，“都是男人，我也看得出来你跟我们家姑娘不是闹着玩的，我们今天要是没来，你打算什么时候来见我们？”
徐书白答道：“其实也已经在计划内了，只要她不反对，下个月就会登门拜访。”
“下个月？”林爸爸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子，“下个月……”
“是的，下个月等她过完生日。”
“……”林爸爸迟疑半晌，“你看起来是挺不错的，不过我家丫头也不差，自小也算娇养着长大，要让她委屈自己来照顾你让着你，那我可不答应。”
“伯父，你大可放心，”徐书白正视着林爸爸的眼睛，承诺道，“只有我照顾她，没有她照顾我的道理。往后不论多少年，但凡我手脚灵便，就不会让她沾上阳春水。”
“我丫头工作忙啊，以后在家里要真是一点家务都不做，三天两头不着家，你家里人能没意见？”
“忙不过来的话，我会请个保姆。”他说，“我家长辈也绝不会干涉我们的生活，不会为难她、委屈了她。”
“你现在说的是好听啊，刚开始自然是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的，真正在一起过日子了，有了几次摩擦，吵过几回，哪里还记得那些蜜里调油的日子？”
“我知道时间和生活琐事会不断消耗我们的情感，也许几十年过后，爱情会沉到柴米油盐底下，我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对她怀有如此热烈的情感。但我对她的感觉不是来自于她的容貌和青春，而是她的举止和性情，这种感觉生生不息，我能确信，终其一生她都会是我敬重、喜爱的妻子。”
说这段话的时候，徐书白认真地注视着他未来老丈人，目光平静，语气温和，举重若轻地向一个父亲许下誓言。
林爸爸被这么一段突如其来的自白吓了一跳，他花几秒钟时间消化了一下话里的内容，然后清了清嗓子，“行了，今天暂时到这儿吧。表现还可以，不过我这一关你可还没过，别高兴得太早。”
“不敢。”徐书白低了低头，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隐约的笑容，昏暗的光线下衬得眉目柔和。
“哼哼，进去吧。”林爸爸边走边嘀咕，“这能说会道的劲儿……怎么看怎么像情场浪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