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沈钦的办公室透着资本主义的奢靡之风,江梓桑曾经耗费心力就是想要争取到这样的一间办公室,但终究能力不及方式不对,没来得及实现就匆匆离世,但她也曾问过自己,如果不是骤然命丧黄泉,自己是否真的有机会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求得这样一间“办公室。”她站在窗前,纵览横穿这座城市向东奔流而去的滚滚江涛,以及对岸沿江鳞次栉比的高楼。忽然释然开来,就算终其一生得到了,对她而言又能有什么意义。
“卫沈钦呢!竟然砸我手底下的人,他想干嘛呀,我的人犯了错我兜着,他凭什么替我收拾呀。”
江梓桑还在那儿默默伤感呢,就被外头一阵吵囔地哄闹声吸引住了,男人也没敲门一边喊着话一边窜了进来,后头跟着几个美胸肥臀的女人,忙慌地伸手去拦他,男人脚步没半点停顿,扒拉开美女的玉臂直接冲到卫沈钦的面前质问道:“卫总,接受职位的时候谈的很清楚,凡是由我负责的部门,招聘人员必须经过我的面试通过,入职之后一律由我支配。一句话就是我的人我负责,你也答应了是不是?!“
卫沈钦一直噙着一抹淡笑看着男人一系列的荒唐举动,听着他明显窝火的质问也不过笑了笑然后点了个头。
“这次的订单数目虽然是孙铭瑾报错了但归根究底是我点的头,就算你要追究责任!怎么着也应该等我回来了再说吧。可我这才出差才三四天的功夫你就把他给砸进了医院······“
“等等!”卫沈钦打断他朝周习孟扬指吩咐道:“去问问孙铭瑾带没带菊花茶,给池总监泡一杯降降火。“
“哦,好的。”周习孟马上应了一声,心想分明他被砸进了医院怎么是池竞跑过来帮他兴师问罪。而且他不是他部门的人啊。
结果刚要迈步出去就被池竞叫住了,“不必了,他从来不喝茶,肯定没菊花。卫总不必客气,我现在只想要一个交……”池竞顿了顿,脸色由黑转红,狐疑的问道:“你说管谁要菊花茶?”
他话音刚落卫沈钦办公室的大门再度被人推开,从门外探出一个穿着白衬衫星眸点漆般的小伙,礼貌的说道:“不好意思卫总,打扰了,但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必须立即向池总汇报。”
“你不是?”
池竞诧异的看着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孙铭瑾。走过去把他额前的刘海撩起来找了一通,没有发现半点受过伤的痕迹。可按照刚从机场把他接回来的白师傅的说法,卫沈钦前两天揪着发行部的几个人发了一通火之后往孙铭瑾的脑袋上砸了个烟灰缸,人当场就被送进了医院。
周习孟在一旁尴尬的“咳”了一生,指着自己解释道:“池总,被砸的人······是我。”
江梓桑翘着二郎腿欣赏这幕好戏,心道卫沈钦当真是言而有信,她一来就给她安排了这么一出很有“奸情”的好戏。她背着手走到两个人中间,左右手分别抵着两个人的心脏位置,然后被两声同时响起近乎呵斥的训问吓了一跳。
“你谁啊?!”
这一刻江梓桑才明白过来卫沈钦说的乐子是什么。眼睛左右瞟了瞟迎上两道锐利的目光,然后往后退了两步,伸出手自我介绍道:“两位帅哥早安,我叫江梓桑。”
那两只默契十足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扫视了一遍江梓桑。依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勉强算得上美人的女鬼会出现在卫沈钦的办公室,要知道整个公司上下到处都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女鬼,只有卫沈钦的办公室不可能而且从未出现过!于是他们又默契十足的将探寻的目光转向卫沈钦。
卫沈钦若无其事的喝了口水,装作深思熟虑了一番再开口的模样,“恩,我想了想,还是觉得用‘暴君的宠妃’把她介绍给你们认识比较好。”
天雷滚滚!
“啊哈?”那两只依然很默契的发出一声惊呼。
江梓桑知道这又是他拿她逗趣呢,于是也不多加解释,指了指卫沈钦又指指自己的脑袋说:“人鬼殊途,他脑回路······不正常。”
“中午一起吃饭,我请。算是庆贺我脱单吧。”卫沈钦又补了一句,恒温的办公室里,空气像是忽然被冻结,透着森森寒意。
“她是宠妃?”最后池竞打破尴尬氛围指着江梓桑问。
卫沈钦气定神闲的点点头。
“你是暴君?”
再点点头。
“你精神没问题?”
卫沈钦笑看一众,没回答。
池竞又问:“你得绝症了?”
“那就是吃错药了,不然一没精神失常,二没得绝症,怎么会想到和一个女鬼谈恋爱?!”池竞兀自做出一个结论,但除了当事人深得其他人赞同。
“大概被你说对了。我可能病入膏肓精神紊乱,所以做出这种荒唐事。不过,我无所谓。”卫沈钦挑了挑眉翻开面前的一沓文案。看了看又想起什么似得对着他说:“对了,既然你的!孙铭瑾安然无恙,大闹我办公室这桩事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说法?”
池竞立即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别呀!您大人大量如今又有美女傍身,何苦跟我这江湖萧条人计较呀!误会一场,您就当我演了场拭君未遂的戏给您的宠妃送个乐子当见面礼呗。”
卫沈钦点点头,转头对江梓桑暗送了个秋波,“这个见面礼,你觉得怎样?”
江梓桑抬手往池竞肩膀上一搭,往卫沈钦安坐的方向瞅了一眼,和他打哈哈:“还成吧。没你插话会更精彩。”
他回以一个冷笑,池竞立即侧身一躲,“卫总,铭瑾还有重要的事情向我汇报,我俩先撤了!?”说着赶紧拉着孙铭瑾开溜。
江梓桑也跟着就要出去,刚走到门边又想起个问题折回卫沈钦的办公桌前,试探地问:“你们公司的人,不会都能见到我吧?”
卫沈钦略略思索,抬手摸摸她的脸颊,阴冷地声调带着些许令人不习惯的温柔,“不如我牵着你出去走一圈,你亲自感受一下?”
江梓桑觉得他这动作令人恶寒,往后退了两步咬牙道:“我可以自己走。”
她觉得自己无法看透这个人,他分明在你面前说着好听的话但表情却又似乎在提醒着,下一秒他就要把你生吞活剥,而你却像温水中的青蛙,毫无察觉,等你开始拼命挣扎,却早已毫无反击之力,所以他进她跟着进,他退她也就顺势躲的远远的。总之身处鬼身,她告诫自己,唯一剩下的这颗斑驳的心,如何也不能轻易的被人戏耍了。
江梓桑拍拍因为惊讶呆原立地的周习孟,他大概没想到,自己每天朝夕相对的同事,居然和他是“同类人”,那么当初他那点因为这份特殊“能力”而产生的种种焦躁情绪又算什么。周习孟觉得自从遇见江梓桑,他的人生观就不断地被突如其来的认知打倒重建。
思绪翻滚,他想起面试的时候有个小孩不停的在几个面试官周围作出过分的行为,而他却拙劣的表演着假装看不见的模样。而事实上他们是故意带着一个小鬼在试探。他因为这份他一直厌恶的特殊抢到这个香饽饽般的职位,并不是他够优秀够幸运。
江梓桑像是看透了他的心事般,提议道:“走,带我逛逛去,肯定有像你似得假装看不见我的人。咱俩也逗逗他们去。”
“桑桑姐,你自己逛吧。”周习孟将她的手挥开,垂着头大步走了出去。江梓桑略略思索自己刚刚发生的事情,忽然意识到周习孟的小情绪泛滥了,于是任由他夺门而去。周习孟心思单纯,不擅于隐藏情绪,更因为如此,他的感官直来直去,来的急去的也快。只需要给他些许时间冷静下来。她自己缓步迈出门,一时间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办公室忽然冷清下来。
卫沈钦看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噙着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目光愈发冷峻。
江梓桑晃了一圈还真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几乎每个人都假装没看见她,但她只需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知道他们是能够真切的见到她的,目光之间的流转无法欺瞒任何人或者鬼。她又顺便找了一圈周习孟,没能再办公室里发现他的踪影。
隐约记得周习孟小时候总爱待在空荡无人的楼道,好几次都被她发现,然后揪住来给大家放哨,那时候她们总爱捉弄直肠子笨手笨脚的采姨,往她喝的水里撒盐,在她的椅子上放毛毛虫,每次做这些坏事的时候,都是周习孟帮他们承担着心虚和害怕,以及被发现之后采姨谩骂与惩罚。
江梓桑在楼道里发现他,记忆中他怯懦着蜷缩在楼道里的画面与眼前的画面重合在一起。那些由她带头兴风作浪的日子,唯一受伤惨重的人,是他周习孟。她年少无知欠下了债,而债权人,是他周习孟。而江梓桑终于明白,为什么是遇见周习孟。
她坐在他的身边,假装语气轻松的说道:“我试过了,他们都假装看不见我诶。”
“不得不承认,暴君虽然性格恶劣脾气很坏,但确实很有想法,自己是个特殊存在,就干脆召集了一群特殊存在共事。你知道我之前在十字路口和鬼聊天。发现每个鬼的人生都像一个故事,充满了机缘巧合,离奇曲折。和那些或光鲜的或狼狈活在大众面前,闪闪发光或者臭名昭著的人没有什么不同,而活着的时候,我从一直觉得,只有在这世上留下深刻印记的人,才配书写自传。卫沈钦却能借由你们这群特殊的存在,借着鬼的故事给自己敛财。真是不知道该说他是聪明还是奸诈。其实鬼和鬼之间,没有阶级。‘过去’对彼此而言,是相同意义的存在。我做鬼的日子,比做人的时候坦荡。所以周习孟,我向你道歉。”
周习孟抬起头,江梓桑看着他的眼睛,目光中透着诚挚,“早饭没吃,你饿了吧。这附近有家咖啡厅也挺不错的,跟暴君打声招呼咱俩一块儿去?暴君也早饭没吃呢,给他随便带点什么呗。”
“桑桑姐······”
“你知道我不太适合走煽情路线,将就着听听吧。”
“暴君的脑子果然不是我等凡人看得透的,他怎么就能找出这么多见鬼的人呢,而且利用鬼赚钱。桑桑姐你说被利用的那些鬼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向他索命啊?”
“呵呵,你看看我就知道了,我每天一百二十万次想掐死他,要是诅咒管用他早死千百回了。”
“桑桑姐这样看你和暴君还挺相配嘿嘿嘿。”
周习孟的声音在楼道里被扩大听着格外清晰,以至于正在27楼梯间透气的几个小伙以为大楼里溜进个神经病,赶紧拨通物业电话。
“喂!诶你好,物业吗?你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