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去等了很长的时间也没有收到什么消息,我继续在不同的剧组里跑着群特。偶尔停一天去新来的剧组里,送送资料。这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一接电话对方说他是少林剧组的,让我明天去秦东宾馆报到。当时我真是说不出的激动,那一天晚上我一定是沉浸在快乐中的。第二天上午我梳洗完毕,然后去了一家水果店,挑了些大苹果,香蕉和橙子。我怕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会溜走,之前也说过要表达一下心意。所以就买了这些水果,这一下就花了八十多块钱,我拎着这些水果就像拎着敲门砖一样的走后门进入了秦东宾馆。我敲门进去阿卫不在,是国滨接待的我,我说了名字。然后国滨在登记本上找到了我的名字,让我签到。签到的时候我还看到了贺大头和高斌的名字,原来这两个家伙也跑来跟组了。国滨告诉我,我的房间号是多少多少,工资是三千块钱一个月,管吃管住等等。临走时他们不肯收水果,我说这是自己的一点心意,他们就只留了香蕉和橙子,剩下的苹果我自己舍不得吃,就拿去送给了李姨。
我们的这个剧组当时名字叫《少林大药局》,后来改为《少林问道》主演是张志坚,周一围、郭京飞、郭小婷。那时候小Q正从家里回横店,他回来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了,我一收到他回来的消息就准备着给他接风。下午的时候我就买了牛肉、火锅料、青菜、切面等等,五点钟开始煮肉,先把肉用热水洗了三遍,再放进冷水里煮。洗好各种青菜备着,等锅开了放入火锅汤料,这次我弄的是麻辣的。天气太冷了,需要这种麻辣的东西驱寒。小Q回来的时候有九点多了,我们又买了劲酒花生米边聊着边吃起来。小Q一回来就吃到了我做的热乎乎的火锅,这让他倍感温暖。这也是他在听说我要写这部小说,特别提出来要写的。小Q带了许多家乡的土特产,有腊肉,有鱼面。后来我们吃了好长时间才吃完。第二天在小Q的帮助下我搬入了秦东宾馆,小Q很不舍地对我说,一定要经常回来看看。按下小Q不提,且说我,我住的房间在三楼。房间里有三张床,一台空调一台电视机。独立的卫生间,24小时热水,平时有阿姨打扫卫生。只是屋里没有无线网,宾馆一楼大厅才有。房间里已经来了两个跟组的哥们,一个姓胡有四五十岁的样子,我们称他为胡哥。另一个姓赵,年纪在三十岁左右,我们称他为玉强。他们两个已经剃了头发。虽然我暂时没剃,不过当天晚上就被剃了,剃了头就算正式进入少林了。晚上阿卫把我们拉进少林群,群里会发每天的通告和人员安排,谁去A组,谁去B组。大家看到了都统一回复收到。群里通知明天第一场让我演士兵甲,高斌演士兵乙。剧本发在群里,让我们自己找到相应场次看一下。我看了下剧本,士兵甲有句台词,“将军,你看!”。第一天来就能说台词,这让很多人对我羡慕不已。高斌主动加了我微信,问我台词是什么等等。当夜无话,次日清晨大家吃了早饭在一楼大厅集合,我们这群跟组大概三十几个人,有老有少、高矮胖瘦也是参差不齐,不过都是一水的光头。集合完毕坐上依维柯我们就出发了。到了现场看到那些群众演员们早已经来了,就在几个月前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位。那时我也是满眼羡慕的看着车上的人,只是此时我是跟组演员了。我们一下车就马上换衣服,我们跟组演员在群众演员之前换衣服。我换了士兵的衣服,一身黑色的花色长衫和裤子,然后披上塑料甲。系好腰带,腰带上挂着刀,刀是没开刃的铁片,木头做的刀鞘喷了漆,看上去和金属的一样。扣好头盔,那种头盔有点像奥特曼的脑袋一样,还有两根帽带儿系在下巴上。我们被安排好位置,执行导演让士兵甲乙过来站在他身后,他的位置就是演员一会儿站的位置。执行导演告诉我士兵甲的台词取消了,我有些失望,第一次说台词的机会就这么没了。不一会儿演员郭京飞来了,郭京飞在里面演高剑雄将军。郭京飞看上去人很随和,面带微笑。这场要拍他射箭的戏,我和高斌站在旁边给他递箭和拿弓。只见高剑雄面色凝重的望着前方,一伸手,高斌赶紧把弓递过去,我送上箭。高剑雄拉弓搭箭,剧本上高剑雄有百步穿杨的本事,可是事实上郭京飞压根不会射箭,一搭弓就掉,拍了几条都射次了。武行的赶紧过来指导,这条勉强算拍完了。下了山,导演过来说要补一个特写,说要从箭尖到手臂再到眼神。道具于是换了把真箭,原来的是塑料做的。结果郭京飞这次射准了,啪一下正射在摄像的手上。箭就插在摄像食指和中指之间,当时血就流出来了,郭京飞说了句“****”,然后跑过去看摄像。摄像被紧急送往医院,现场郭京飞很自责,导演安慰了他几句。换了个摄像然后继续拍,其实郭京飞人还是不错的,没有什么架子,演戏也很用功。有一次还请全剧组吃肯德基,我们跟组演员也有份儿,当然群众演员是没有的了。平时那些演员也会请大家喝水,不过我们跟组演员没有。都被灯光、场务的给贪了。跟组演员与群众演员相比的好处就是,衣服可以先挑,鞋子剧组给发新的,每天都有些可以有说台词的小戏份。电视上肯定是可以露露脸的。不过跟组演员是要比群众演员辛苦的多,每天都要出工随大部队出发,没有休息的时候。即使用不到也要在现场候着备用。这就像足球比赛中的替补队员一样,要一直坐在那里等候着。等来的不是演戏的机会而是站背景,当活体道具的机会。基本上过个三四天群里就会发一些需要演的甲乙丙丁,都是只有几句台词的。然后阿卫让我们每个人看下台词,晚上到他房间试戏。老胡岁数大了,对演戏不积极。玉强和我都很重视,我们相互切磋琢磨如何演好每一个小人物。只要有符合我们年龄的角色我们都会过去试戏,那天我试了个锦衣卫的戏。台词是:“这可是明德大人的钦令,再不放人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那天晚上我在卫生间里对着镜子反复的练习,在房间里练习,在走廊里练习。最后安排让我演的时候,我特别激动,一大早就起来了,我尽量把自己弄的帅气些。到了现场被叫过去粘了发套,发套是真人头发做的,织在像纱布一样的网上。化妆让我拿着胶水,他手里拿着个小刷子。一点一点的刷,刷好了就用手指按严。沾好头套我有去领了锦衣卫的衣服,挎好腰刀。自己用手机一照,可真是帅气。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老胡也穿的锦衣卫的衣服,玉强帮我们拍照。我们摆了好多造型,照了很多帅气的照片。可是不走运的是,在现场导演又把台词取消了。不过我还是锦衣卫的老大,站在最前面,拿着捕文来抓高剑雄。
《少林问道》的主演是周一围,一围哥是个很用功的演员。我看过他演得《绣春刀》,他在里面演的大师兄很出彩。戏里的大师兄有点痞,但心肠却不坏。不过一围哥演了那么多的戏就是没火,前段时间上映的《两个女人的战争》里他也是男一号。所以我感觉一围哥最大的问题就是演戏不接地气,他的很多角色都是高高在上的,给观众感觉他不是出身草根,很难有认同感。一围哥当时正在和朱丹拍拖,朱丹有时候就过来探班。每次来都带着墨镜也看不出来是谁,不过我们都能猜到是朱丹。朱丹来探班买了很多饮料,像是什么红牛咖啡之类的。我们只能看看却喝不到。
我们的女一号是郭小婷,第一次见到她是拍文戏的时候。我演士兵在门口站岗,她从门口进去。郭晓婷比我岁数还小,小小的年纪却要演一个经历爱恨情仇的女人。这对她来说难度太大,虽然尽力了但确实是没有把握好角色。少林上映的时候我看了下,有好多地方她演得不到位。我一直希望能和她说说话,可是都没有胆子去聊天。那次在方岩拍戏,我在山上看见她到了现场我喊她的名字晓婷,她往山上看了一眼,她看见了我。我马上不好意思的蹲了下去。我猜她应该不记得有我这么个人和她在同一个剧组里吧。并且这部戏我们是第二批进组的,不是从一开机就加入的。我们的导演是傅东育,傅导长得还是蛮帅的,一开始给我感觉岁数很大。后来他刮了胡子就看起来没那么显老了。傅导基本上都是坐在监视器旁边,他爱抽烟。他抽的烟听人讲是一种雪茄,只要他一抽烟。你凑过去一闻就香味扑鼻。傅导是个聪明人,有一天拍戏,到了晚上通告上已经没有我们的戏了。可现场导演不放人,就让我们耗着。我们跟组演员中有个叫阿飞的,他组织大家一起到院子里站着,傅导一出来。阿飞就咳嗽了一下,傅导马上明白了我们的意思。就问现场制片,说下边没有士兵的戏了就让我们回去吧。所以我们这次不用熬大夜了,真是开心。这部戏里还有三个配角,通林,通泉,通山。简称三通。玉强叫他们三傻,听人讲这三哥们是投资人安排进来的。这三个人的演技那叫一个差啊,表演浮夸用力。三个人一点儿小和尚的机灵劲儿都没有,呆头呆脑的。后来上映的时候导演用得配音,给他们三用的HN方言。
在剧组里导演是老大,跟组演员地位最低。导演和主演们吃饭都是订做的饭菜,我们吃的都是盒饭。少林吃的是飞天家的盒饭,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我们吃饭没有桌子,要么蹲着要么站着,或者干脆席地而坐。导演平时怕戏高兴了就一个劲儿拍,他不喊发饭没有人能吃饭。有的兄弟就骂,他一天吃那么多零食吃饱了不饿就不管别人。经常饭菜送过来放在那里,饭菜都凉透了,导演也不喊开饭。下雨天,导演和主演坐在棚里面边吃边笑。我们跟组演员就要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吃几口冰冷的饭菜。有时候多拿一份盒饭都会挨骂,或者干脆要不到。而武行的和灯光道具他们却剩下很多。下雨的时候,雨水都掉进了汤里。那种场面真的让人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平时在景区里拍戏游客很多,我们蹲在地上吃饭的时候。那些游客就拿着手机拍照录像,像观猴一样的看着热闹。在剧组里边还有件麻烦事,那就是上厕所,尤其是去山上拍戏,那里没有厕所。有些服务意识强的剧组会搭设临时厕所,而有些剧组就没有。对于那些买不起房车的女演员来说就受苦了,只能和我们跟组演员一样露天解决。夏天山上的蚊虫多到数不盛数,有次我方便的时候,刚蹲下去,屁股就被蚊子叮了七八口。我们跟组演员里有个叫祥和的哥们,有一次晚上去上厕所。他正蹲在那里方便突然感觉有人拍了他一下,他回头一看什么也没有。仔细一看他正方便的地方后面有一个墓碑,这下可把他吓坏了,提起裤子撒腿就跑。慌不择路,偏敢前面是个山坡。他“啊!”的一声就栽下去了,至于他来没来的及擦屁股。这件事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大家寻声找去才发现了他,连忙把他送到了医院。索性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擦伤和扭坏了腿。过了几天又回了剧组,看他大腿和胳膊上的伤口真是触目惊心,像被什么人抓的一样。大家都说他撞邪了。一般剧组进山拍戏,破土、动武都要上香,这种传统在各个剧组中盛行。我的胆子还算蛮大的,我经常一个人在夜里一两点钟的明清宫苑里行走。因为明天的戏还是在这里拍,我想去小Q那里休息。明清宫苑的侧门是可以从里面向外转的,出得去进不来。我一个人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路走着,想象着自己是古代的帝王巡视着自己的王宫。我忽然想起了有人讲的一个故事,他说以前有个剧组在明清宫苑拍夜戏。当时地上躺了三具尸体,可是摄像机却拍出了四具尸体。这把大家都吓坏了,过去看时地上只有三个假的道具尸体。之后导演换了戏继续拍摄,可是那个演员不知怎么了,怎么演也不顺,拍了几十条都不过。最后导演没办法就喊收工,不拍了。走过城门,我突然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就站在旁边,我全身毛骨悚然,颤抖着喊了句:“谁?”。没人应答,我拿手机仔细一照,原来是块景区的牌子孤零零的立在那里,黑暗中还真似个人的模样。
我第一次和演员搭戏就是和周野芒老师一起,周野芒就是在老版电视剧《水浒传》中饰演林冲的那位,周野芒在少林里演方丈一角。当时阿卫定的是一个叫范庆的哥们来演,这是一个小和尚报信儿的戏,台词是:“方丈,方丈,方才已经检查过大雄宝殿了,那些引线都拴在几块石头上,并非真有火雷”。呵!这下给范庆美得,北都找不找了,一大早就挑了最干净的僧衣,鞋子。各种的嘚瑟,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不知什么原因,他看上了我的僧袍,非要和我换衣服。说自己今天说台词,硬要我和他换,没办法只好和他换了。结果现场副导演要求他现在演一下,他死活不肯演,说开始拍的时候才演。这下把现场副导演惹怒了,说不管谁定的,在现场他最大。如果他不演就换人,最终范庆演了下,可是磕磕绊绊的各种忘词。我在一旁提醒他,最后副导演让我说一遍台词,我很顺畅地说完了台词。现场副导演就定了让我去演。这回你在看范庆,垂头丧气,感觉都快哭了。又过来求我让他去演,又说算了开玩笑的还是你演吧。最后我下定决心就想着怎么演戏了,拍摄现场搭了一个少林寺的山门。这就是少林寺了,平时拍内景儿就是在明清宫苑的药局和大智禅寺。我在山门里面听着执行导演叫我,然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台词,从开始记台词到开拍我大概默背了五六十遍。执行导演让我跑,我就边跑边喊:“方丈,方丈”,跑下山门的石阶。到了方丈面前站住,施礼然后讲台词。第一遍很顺利,接着换机位还是拍这场。我就又跑,这次我居然卡壳儿了。说完“那些引线都拴在几块石头上”就忘了下面的台词,当时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几秒才想起来,还好只是带我关系拍方丈和另外的主演。后来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而且演完那场戏,除了紧张一点也没有演戏的快乐。到后来拍的戏多了,到第三个剧组拍戏的时候我才悟透了。演戏不能全按剧本上的台词走,也不能死记硬背。要按自己的理解,自己的话去演。这样角色才能带上自己的烙印而不是让自己去适应剧本中或者脑海中的形象。别看这个道理浅显却是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参透的。
我跟组不久刘钊和小龙就走了,小龙走的时候我买了很多东西过去送行。刘钊走的时候没有和我说,估计是怕我破费。李姨打电话说和他老伴吵架了,让我给他老伴打电话问他在哪里。我打了几次电话都打不通,可李姨就没完没了的给我打电话。有一次我正在拍戏,手机没静音。李姨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被副导演好一顿臭骂。再打电话的时候,我告诉李姨电话打不通,没有人接。可她还是让我打,于是我就把李姨加入了黑名单。我实在受不了她没完没了的电话骚扰,她欠我的两百块钱,我也不要了。再后来拍下一部戏的时候,我收到她的短信,说我没有良心,我能有今天全是她的帮助,说他老伴骗了钱跑了,并且她已经报警,她怀疑我知道她老伴的下路,警察要找我问话。我就回了条短信,说我不知道她老伴的下落,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让她不要再骚扰我,不然我也报警了。从此以后算是安静了。整件事情里我感觉自己做的问心无愧,并且我是最受不了一个人没完没了的纠缠的。不提这件不开心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