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平时不拍戏的时候,我和小Q经常去旅游大厦附近的大排档吃宵夜。最里面有一家摊位,他们家的炒米粉和红薯粉砂锅做的很不错。小Q公司的同事的弟弟小明也来横店了。小明年龄不大性格却很沉稳,这和他过早的步入社会有关,小明特别瘦,身高却不低。小明和他的老婆一起来的,两个人是小学同学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人年龄都很小却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小明很喜欢喝酒,酒量好为人也豪爽。我们三个人就经常在一起喝啤酒,吃烧烤。平常下雨或者是收工早,不拍戏的时候,我们这一小圈儿人就聚在一起。大家就像一家人一样亲密。
刘钊和小龙的到来,让我的龙套生涯更加丰富多彩。我和李姨带他们去办的演员证,从此以后我们相互帮助,一起报戏,一起拍戏。我们一起拍的最多的戏叫《我叫赵红花》。那个时候各个剧组的早餐都已停止供应豆奶了,所以早餐只有干巴巴的一袋,每次去剧组刘钊和小龙一袋早餐根本吃不饱。于是我们都不约而同的拿完一次再去多拿一份。这次我和小龙穿了RB兵的衣服,刘钊穿了土匪的衣服。先拍RB兵,刘钊心里特高兴,说今儿土匪的戏少。导演让我们扫荡一个芦苇地,这片芦苇地已经有许多个剧组来这里拍过戏了,附近的另一处芦苇地看起来刚被大火烧过,听说之前有个剧组在这儿拍戏,不小心矢了火烧成了如今这副光景。导演要求我们头往上看,快速穿越。在芦苇地走了几遍,导演很不满意。让大家打起精神,说如果还走出这个烂样子,就让我们走一天。我们奋力地在崎岖不平的芦苇地里穿行,然后爬上陡坡,我们爬的时候没冲上去,一群RB兵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一片,又拍了几遍,这一条算是过了。我们又换了方向继续穿行。这时候的天气变得很热了和早上是完全不同的温度。我跑到放衣服的地方把里面的秋衣秋裤都脱了,然后跑回队伍继续拍。不知道哪个剧组拍戏时在地上挖了个大坑,我完全没注意,人就陷进去了。只听见脚咔嚓了一声,疼了一下,当时感觉并不严重。导演让我到一旁休息,小龙扶着我一瘸一拐地到山坡上休息。休息下来脚腕处就开始隐隐作痛,我知道是脚踝崴了。可是一没流血二没骨折,怎么向剧组讨要说法呢。只好自认倒霉,我就坐在木头枪上休息。不一会儿刘钊骂骂咧咧的跑了过来,说自己躺尸的时候,化妆往自己身上埋土,土都溅到了耳朵里。让我们看看他耳朵里有东西没,还说自己要找工会告他们,我和小龙都笑了。我们认为他这种想法太天真,根本没有人会为我们这样的群演主张权利的。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无助,我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所以想去拍戏的朋友,谨记一条,在剧组里不要受伤,受了伤你只能自己担着。赵红花剧组的饭菜是他们剧组自己做的,味道还不错。有红烧肉,西红柿炒鸡蛋。虽然群众演员吃的是盒饭,不过可以过去打剧组的菜吃,就是为了这个简单的原因我们去了好多次这个剧组。晚上收工的时候一个群头手下带队的和一个群众打了起来。原因是群头让大家把衣服交了在原地集合好再去大巴,他交完衣服直接去了大巴。带队的点名少了一个人,被群头臭骂了一顿。他去大巴那里找到那个小子推了他一下,那个群演就还了一脚。带队的拎起一个铁棍追着他满山跑。最后这出闹剧终于在群头的干预下制止了,至于那些群演没有一个上前阻拦的。回去我的脚就肿了起来,我花了不少钱买了红花油和跌打扭伤的药治疗。
我因为脚受伤歇了好几天没有拍戏,刘钊和小龙可是没闲着,有时候跑完一个戏晚上又接一个夜戏。这天我们一起拍戏的时候,刘钊和小龙说他们两天前天接了个抬轿子的活儿,工资一百五一天现结。南方人结婚,有的按古礼来。要奏乐,新郎骑大马,新娘坐花轿游街,还有举牌子的。他们两就跟我讲,这活儿有多好多好,有吃的,还发烟。刘钊说明天就有一个,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于是我同意了。当时在拍的戏叫《我和妈妈走长征》,地上埋了很多炸点,于是我想躲的离炸点远一点,结果整个一圈儿都被埋满了炸点,避无可避。这种炸点特别响,一炸就是一个火球。我索性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睡大觉,免得挨炸。还有一个小子和我一样想的,他也溜了出来。他说他有个朋友在现场,收工了让他哥们给打电话。后来刘钊算是学会了,不管拍什么戏。一到现场就溜,人影都找不到。这个山头那个山头的逛着玩儿去了,只在吃饭和收工时让我们给他打电话叫回来。群演之间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王宝强,他们都以王宝强为榜样也希望像王宝强一样幸运。不过那些拍戏时间久的就会告诉你别做梦了,横店这个地方你想演戏也是需要关系的等等。
第二天我跟刘钊和小龙回合,一起去干抬花轿的活儿。早上五点多,婚庆公司的车把我们接走了。我们是从横店到丽水,路途很长,经过了数小时我们才到了新娘家。卸下花轿,我们穿上轿夫的衣服。一进新娘家里面可真是热闹,里面人来人往、说说笑笑。这时有人招呼我们去厨房,厨房里有个大盆,盆里是银耳莲子桂圆做的汤,我们一人盛了一碗吃起来,这汤真甜还管够。刘钊拉着我,去找新郎和新娘,他说只要见到新郎说句吉利话,新郎就会给红包。进到房间里,人太多了,密密麻麻的走都走不动。而且我又不是那种会奉承人的主儿,所以我没挤进去,刘钊虽然挤进去了但也没要到红包。新郎的老爸给我们一人发了一盒利群的香烟,这让我感觉这个活儿真是件美差。中午又安排我们在饭店吃饭,有一个机灵的小子不仅要到了红包而且吃饭时还在饭店拿了两瓶王老吉,跟饭店老板说记在新郎他老爸头上。我把香烟放在桌上,去上厕所,出来就看到一个小子在拿我的香烟,我就问他你的呢。他说我的香烟贵,我对他的行为很是不耻,我就把自己的香烟揣好,防止这群人再去偷拿。吃过午饭又让喝汤,此刻我是喝不下去了。酒足饭饱就开始干活儿了,在鞭炮和彩带中新娘进了花轿,新郎在轿子前面骑着马。我们抬的是八人抬花轿。不过这个新娘真是沉,加上轿子的分量。我真是吃不消,一路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着。新郎手里拿着中华香烟,见到人就扔几根,有的都掉在地上了。不过还是有些人会去捡并且道喜,有的人理都不理的走开。好不容易抬到了新郎家,我们就在新郎家里休息,吃些干果糖块儿之类的东西。到了下午又开始抬着新娘去酒店,这次我实在坚持不了,就和小龙换了去举牌子。到了酒店本来说举牌子的可以先走,结果车超载了。我又被拉回酒店,晚上的时候,轿子要被抬进酒店大堂,结果一个老爷子托大偷懒,大家都站好了,就他还坐在椅子上抽烟。新郎家叫了他好几次才过去,结果老爷子没抬稳轿子,险些把新娘摔了。而且这时我才得知新娘怀孕了,难怪那么沉。这下新郎家可不干了,找老板理论。老板把那个老爷子狠骂了一顿,新郎家因为不满意,所以晚饭也没有我们的。大家都饿着肚子,好不容易等到婚宴结束。老板先走了说有车来接我们,结果开车的哥们没驾照被警察扣了。就这样我们几个人在酒店门外待着等着,说着些不三不四的话。回到横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2点多了,这一天实在是太累了。后来刘钊他们要了好几次的工资才把我们抬轿子的钱要回来,说是一百五最后只给了一百二。
过年了,很多的群众演员都回家了。这时候跑戏就容易的多了,现在群头们经常是找不到人。主动打电话给我们,问我们报没报戏,还有没有人给推荐的,这时候我们就可以挑着戏去拍了。过年的时候小Q公司已经放假了,留下我一个人看房子,看设备。小Q走了我一个人住有些孤单,不过好消息是我可以随时用小Q的电动车了,有了代步工具真是方便多了。年三十那天下午李姨叫我去她家吃饺子,我带了几盒小Q留给我的糙米糖过去了,李姨家去了很多人。这些人都是住在附近跑戏的,都挺不容易的。我们这些漂在横店的人就这样聚在这个简陋而又狭窄的屋子里,一起过年。没有鞭炮,没有春晚。桌子上李姨摆了很多菜,有鸡有鱼。李姨嫌他老头不给某个人打电话,两人边吵边骂。一会儿饺子煮好了人也齐了,我们一起举杯。在李姨家简单的吃了些,我就和李姨他们告别,因为刘钊和小龙打电话让我过去一起过年。我不能不去,骑车赶过去的时候小龙正在炒鸡蛋火腿肠,刘钊买的速冻水饺,煮饺子。我也帮忙,就这样就着榨菜,吃着火腿炒鸡蛋,喝着牛栏山过完了年。窗外的礼花漫天,吵得人说话间都听不清楚。不过那样的繁华和热闹却不属于我们,给家里通电话的时候妈妈又哭了,我就安慰她,我大了,要在外面拼搏,不能一直留在她身边啊。晚上回到小Q公司,我一个人玩着电脑放着歌,那时最爱听的就是《这一次我绝不放手》。当孙楠唱响“流浪,流浪”的时候我的眼泪开始流下来了,这首歌陪伴着我走过了近两个月的龙套之路。就像歌词里唱的“爱原来是片海洋,漂漂荡荡,我望眼欲穿。千万盏街灯都为我点亮”。爱真的就像是一片汪洋,我身处其中,在茫茫的大海里找不到归宿和依靠。此刻的我唯有把感情埋在心底继续努力发展事业。我期待着能有一天,那千万盏灯光都为我点亮。年初一,初二、初三是法定节假日,如果在那几天拍戏有三倍工资。我们想尽办法想在这几天接到戏,但是都人满了,直到年初三我又接了《戚继光》的戏,不过这个剧组只给了双倍工资,这样也很不错了,我是很容易知足的人。其实每个群众演员都明白,一直跑戏,就算跑一辈子也只是背景,永远没有机会。我跑了近两个月的群众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当刘钊和小龙忙着跑戏的时候,我开始去各个宾馆送资料。并且关注了一些横店当地演员招聘的信息。我看到一条秦东宾馆少林剧组招男跟组的消息,便第一时间跑了过去。走进副导演的房间我遇见了阿卫,阿卫本名叫陈升卫。我说:“导演你好,我叫某某,身高多少,体重多少。我是大学本科毕业,就是喜欢表演才到横店的,反正我不怕吃苦不怕累,希望您给个机会。”阿卫客气的递了根烟给我,问我抽烟吗,我慌称不会抽烟。因为自己也没带烟过来,怎么好意思抽导演的烟。阿卫说这是明朝的戏,听名字就知道。跟组演员必须剃光头,问我可以剃头发吗,我说没问题,可以剃。然后阿卫拿出剧本,让我试一个狱卒的戏。他说这次导演想找一些会演戏的跟组演员,让我先看台词,看好了就给我拍个视频发给导演看。我看的差不多了,然后阿卫就给我录视频。第一遍有点紧张又重录了一遍。阿卫问我带资料了吗,我当时已经把做的资料送光了。说自己没来得及带,其实我也不想带因为确实没什么内容,拍的戏太少了。阿卫让我把电话姓名写在一张纸上,然后说等导演看完以后给通知。我千恩万谢,说这次来得匆忙大过年的什么也没带就过来了。阿卫说别客气都是拍戏的兄弟,都挺不容易的。阿卫的话让我感觉很温暖,也感觉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