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己难得的以斩钉截铁的语调说：“这次不管结果如何，到了尉氏，你损失多少，我便给你补充多少。”
安轩呀然，“那便多谢渠帅。只是，敢问波才渠帅？”
询问在卜己的意料之中，若是安轩不提及，他反倒要在观察观察他，是否可堪大用。
他说：“波才渠帅且战且退，于八里坡大败皇甫嵩，斩首五千余，实力大增，骑兵在我们身后。”
安轩沉着脸，看着天，看着地，看着带着希望走向远方的黄巾贼，“想不通，汉军骑兵居然没有跟随皇甫嵩一齐进攻渠帅大人，而是......他们也、太胜券在握了。”
他思忖：“不出意外，那支骑兵可能会退军，不知渠帅有无进攻长社的愿望？”
战局变幻莫测，八里坡黄巾大胜，斩首五千足以让皇甫嵩伤筋动骨，不比退却长社那一站损失小。
“不太可能。”卜己摇头，他比安轩更加了解皇甫嵩，“我在十年前便见过皇甫义真，他还不是北地太守，强势惯了，喜欢用拳头打人。”
安轩明白他的意思，“如此说来，那支骑兵的统帅，十之八九是个不听话的人物，有背景，他很难管辖。”
卜己笑笑，“可长社一战，火烧连营，我黄天大败，他们失去锐气。”
提及长社二字，安轩捕捉到身侧黄巾贼的恐惧，身子轻颤。
“人心涣散，若非强硬镇压，用黄天唤起他们的斗志，四万人，不够他们杀的。”卜己嘴角收缩，冷笑不止。
安轩缄默，待后军弓弩声响起，方才惊醒，道：“那便拜托渠帅大人在兖州扬黄天之威！”
卜己笑笑，他想将波才现如今的骁将安轩留在手上。
奈何他没有进军长社的想法，拿下整个兖州对战局更有帮助。
“我会留三千人在青川的，到时候，伤亡我给你补充。”他在安轩翻身上马的时候说道。
安轩拱拱手，“多谢。”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卜己根本不介意几个司马被拿下。
他现在统帅的还有四万人，四十多个司马，十多个校尉。
他只在乎这些普普通通，信仰黄天的士卒。
“叮，获得任务，歼灭汉军骑兵。”
战火从未纷飞，一支支夺命的利箭之后才是冲锋，战马奔腾，肆意踩踏，最后从死者身上收回羽箭。
姜伟深谙骑兵作战，提醒道：“塞外骑兵最小单位是伍，是斥候。通常是一队，五十人，可攻可守。大规模作战就得看上面人了。对面的人不多，不到一队，现在在收回羽箭，补给不足，可以一战！”
安轩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举起手，弓箭手当即前进，拉近距离。
“骑兵上马！”姜伟下达命令，后退。
“你也跟上。”安轩注意到身边的龚都，“注意杀人，保护自己的战友，才能活的更长久。”
龚都挠挠头，傻笑之后，上马。
这是一个小土坳，左右山石，前后都是下坡，路长不过百米。
六十息之后，安轩喝道：“放！”
汉军骑兵和弓箭手的距离不过五十米，这个距离尴尬，刚开始躲避箭矢的时候，战马便奔驰而来。
为此，姜伟用布遮住了马嘴，阻止他们发出声音，看着他们一点点杀戮这些黄巾贼，放心的离开之后，才引导骑兵上来。
刀光箭影。
突如其来的羽箭忽然而至，一支支，钉在地上，钉在尸体上，汉军身上。
身上的皮甲只能抵挡直射的羽箭。
不知在何时，抛射就成了常态，一支支羽箭从天空坠下，不需要考虑能够杀多少人。
羽箭过后，战马呼啸而来，同样的红色甲胄，雪白的战刀第一时间斩下。
鲜血在空气中飞舞，弓箭手整齐划一的前进，每一步都震慑着惊慌失措的汉军骑兵。
“随我杀！”
龚都一抹脸颊沾染的血渍，挥舞战刀，身如猛虎，屠杀着这些汉军。
实力的碾压，不知几何的敌人，被羽箭钉在地上的队率，一切的一切，导致崩溃。
血肉未必模糊，死亡还在继续。
龚都逐步逼近，眼热近在咫尺的数十匹战马。
“若是边军，战马还能再多一点。”姜伟不无遗憾的走近山坳，独特的地理构成的袭杀，无疑是成功的关键。
“为何？”
“我们边军缺少过粮草，甲胄，兵刃，士卒，唯独不缺的就是战马，部分精锐追击鲜卑狗，羌狗的时候，一骑双马，骁勇善战至极。”
安轩跨过尸体，身边的骑士纷纷让开。
一场厮杀之后，汉军骑士除了龚都手上，如同小鸡仔，涨红了脸颊的那位，其他都倒在了地上。
“碰！”
汉军骑士被扔在地上，慌乱的起身，绝望的发现他身边有数十骑兵环视，那些弓箭手飞快的前进，在山坳的另一侧张弓搭箭，准备截击可能出现的汉军骑兵。
安轩说：“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家将军是何人？”
骑士不敢回答。
龚都笑笑，明白安轩的眼神，一脚踹在他身上，恶狠狠地道：“机会给你了，我们还可以从其他人口里获得我们想要的信息，没用的你，势必将和这些人一样，躺在这里，发臭。”
这番话说的，安轩对龚都都有些刮目相看，不太像他能说的。
安轩蹲下身子，看着他年轻的脸庞，稚气未脱，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惊惶：“听话，我身后这位是北地郡的，是皇甫将军到来的，之前是伍长，现在是屯长。”
胡萝卜加大棒是安轩屡试不爽的策略，和以前不同的是，拿着大棒的不是柔美的范月月，而是一身血的龚都。
暴力美学大抵在这个时代还不流行，尤其是龚都嘴角的冰冷，扛着肩上的战刀。
骑士深吸一口气，一个伍长都能够成为屯长，他眼热了。
他抬头道：“某家屯长曹纯，隶属于骑都尉曹操大人麾下，共三千人。”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姜伟麾下的什长，等你带我们找到曹操之后，你是队率！”
安轩笑吟吟的起身，远眺。
一路上，不时残留的尸体并没有人收拣。
这是乱世，黄巾不停溃退，曹操根本不把黄巾贼当做自己的对手，这只是功勋的一部分。
沪水旁，简易的营地里，帐篷是最好的待遇，轻装简行之下，一路上的杀戮让士卒疲惫，分批出击，每一次都会有一二损伤，看似可以忽略不计，实际，那是动摇根本。
曹操来回走动，尚没有辞官之后的老成。
曹纯坐在胡椅上，啃着羊腿，时不时地抬头，敏锐地目光捕捉到大兄心中的难堪。
八里坡一战，蛾贼再次逞威，上万士卒的死伤，隔着上百里，曹操依旧心疼。
疼得不只是那些士卒，还有自己的前途。
失败者总需要借口。
上面的嘉奖即将到来，功劳簿上，他和皇甫嵩并列，右中郎将大人朱儁被忽视。
这也没什么错，指挥步兵的是皇甫嵩，发现战机，让骑兵出动的是曹操。
心中不好一点点增加，早在今天早上，就有书信要求骑兵后撤，协防长社，以免蛾贼兵临HN。
若只是如此，曹操现在仍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朝堂上的争端一直都在发酵，皇甫嵩的立场一次次变化，现在有些偏向世人，尤其是左丰到了巨鹿之后。
那是最后通牒。
“大兄，不如撤军？”曹纯提议道。
曹操摇头，“何叶之事上面已经动怒，尤其是大将军，毕竟我是顶替何叶成为的骑都尉。”
曹纯哑然，迟疑道：“这事怪罪不到大兄身上吧？”
“若是如此，再好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曹家也不是吃素的，顶天让我到地方任文职，还是黄巾泛滥的地方。”
他目光炯炯，冷笑不止。
“那皇甫嵩之令？”
“若是长社被攻破，朝廷丁当退出豫州，三千铁骑，可比他们更加重要。”
曹操不是军阀头子，却也知道利用自己本身的资源。
他并非皇甫嵩直系的下属，是中央派来，支援长社战场，有很大的自主权。
不然，战场抗命，皇甫嵩手黑一点，谁都敢杀！
等待，长时间的等待之后，汉军一直没有进军，天也逐渐灰暗。
到范月月率领大军到来，姜伟满心欢喜的凑够了两队骑兵，一百人。
“现在，交给你了。”姜伟笑道，几个骑士护卫着汉军骑士，以免出现意外。
“沿着沪水往上，大概五里路的地方，是今天的宿营地。”他不敢隐瞒，尤其是看到数千精锐到来。
这不是普普通通的黄巾军，他们身着皮甲，只在手臂上绑了一根黄巾作为证明，证明自己是黄巾。
这样的人，皇甫嵩手下都不过上万，现在更是折损一半。
这支部队就有三千。
夜袭，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时间如水一般流逝，数公里，游骑碰撞到好几拨，都是以伍为单位，稍一触碰便是厮杀。
山坳并没有很大的损伤，死亡更是没有一个。
但和游骑交手的时候，姜伟当即提醒，“主公，汉军骑兵皆是精锐，不比何叶麾下的骑兵差。”
安轩不明就里，他对骑兵的了解只在书本上，远远不如对步兵的了解。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姜伟这样说了，肯定有他的道理。
他吩咐：“骑兵继续猎杀汉军，不要走漏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