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看着手中的Fortune valve,因为太小了,我不知该如何把里面的签弄出来。正在研究着的时候,他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把它竖直,然后在上面轻轻敲拍几下,签就会掉下来了。”
“噢,这样子吗?”我依照他指示。果然,Fortune valve里的签轻易地跌了出来。
“你一定常来吃这里的面包,对吗?”我笑着问。
他但笑不语,指着我手上的签说:“赶快看看签上写些什么?”
我慢慢把签打开,落款写着:You true happiness has came quietly. (你真正的幸福已经悄悄地到来)。
这时候,我并没有注意到他偷偷地将自己面包里的Fortune valve藏到他口袋里。当时的我一直奇怪为什么只有我面包里有Fortune valve。很久以后,当我再次回到巴黎,回到这家面包店的时候,我才了然。
望着手上的签……幸福?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是那么的敏感与遥远,我不自觉在心里问着自己,我还可以拥有幸福吗?幸福不是在多年前那个晚上离开我了吗……我的思绪又再次回到那很多个自己孤单走过来的日子。一个人成长,一个人受挫。
坐在我身旁的他,看见我黯然的脸色,温柔地问:“怎么了?”
“如果给了我幸福却又要夺走,我宁愿不曾拥有这幸福。”我注视他关切的眼眸,说得冷冷的,却丝毫遮掩不住我脸上的哀伤。
他把我拥进怀里,低沉有力地说:“傻女人,真正的幸福是不会被夺走的,无论发生什么事。”
半晌,我抬眸看向他喃喃地问:“那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
“你自然会感觉到的。”他依然抱着我说。看着我手上拿着的签,他继续轻声道:“签不是说已经悄悄地到来了吗?”
看着眼前温柔微笑的他,我突然有些害怕我会就这样喜欢上这个男人,这个突然出现、英俊又温暖的男人。我只不过是个旅客,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旅客……
这时候,我蓦然想起昨天晚上的“开心使用券”。我连忙打开包包找出那张餐巾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特别?是因为这餐巾吗?”
他凝视着我,轻轻摇一摇头说:“不是。”
“那是为什么?”总觉得每个事情都会有个理由。
他沉默不语,只是深深地注视我。我看见他那幽深褐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淡淡的忧愁。
我盯着他那轮廓分明且优雅的脸和眉宇间愁丝万千的眼神,心中涌起百般滋味。我理不清那是伤心,是害怕,还是失望?
我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答案,刹那间,我好担心他会说出一些我不想听到的事情。
我于是朝他笑一笑,从包包里取出中午他帮旅客作画的钱,数一数,抽出四张20欧元钞票,对他说:“这80欧元是你还给我的,所以你不欠我什么了,这张开心使用券,我想我还是用不到的。”说完,我把80欧元收回包包里,将剩下的钱和开心使用券塞到他手中。
我担心他会看出我心中的不舍,我更是给他一个很开心、无所谓的微笑。
“谢谢昨晚和今天的一切,我真得很开心认识你。嗯……我今天晚上其实约了一个住在巴黎的旧同学一起吃晚餐,我想提早回去休息了。”担心他会看出我是在撒谎,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我赶紧和他道别,“那我先回去了,改次有机会再请你吃东西好好地谢谢你。拜拜!”说完,我赶紧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没错,我就是害怕。害怕受伤,害怕难过,害怕失望,害怕害怕,害怕不敢爱……
有人说,爱上一个人其实只要一分钟,甚至一秒钟;
可是想要忘记一个人,却需要用很长的时间,一年,五年,甚至十年那么久。
我总觉得如果要忘记一个自己曾经深深爱过的人,那当初就不要让自己爱上这个人。曾经真心相爱过的两个人,分手后也许可以不再相爱,不再想念,可是却很难把对方打从心底忘记。
上了公车,我决定到塞纳河畔去,突然想起不久前在网上看到一篇有关塞纳河畔的网志,是这样写着的:
“塞纳河畔一对对的情侣让浪漫的巴黎添上甜蜜的色彩,
如果你是孤单一个人,不要担心到巴黎去,
因为那浪漫的气息会让你感觉幸福。”
这一刻,我好想好想到那里去,去让那里的浪漫甜蜜将我心中的悲伤与不舍抹去。
巴黎市里建有37座桥梁,它们漂亮宏伟地横跨在塞纳河上,接近黄昏时刻,这一座座桥被那艳丽的日落照耀着,仿如一段段美丽金色彩带,为塞纳河画上迷人的色调。
我沿着塞纳河慢慢地走,细心观赏塞纳河两岸宏伟壮丽的建筑。这时,华灯初上,两岸各具风格的建筑和桥梁,让璀璨的灯光装饰得美轮美奂,河上流淌的倒影仿佛为塞纳河换上华丽衣裳,画上娇艳彩妆,无时无刻不散发着巴黎夜晚的旖旎风光。我在心中不禁惊叹,这是多么美丽迷人的景色!
当我经过河畔堤道时,看到一对对、一双双恋人依偎着坐在河堤,有些喁喁细语,有些则手握啤酒谈心,有些甚至旁若无人地在接吻。
凉风徐来,细心倾听塞纳河悠悠流动的旋律,看着这样沐浴于爱河的一幕,我不知不觉陶醉于巴黎的浪漫情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里浪漫气息感染了,白天当他拥我进怀,低沉有力说“傻女人,真正的幸福是不会被夺走的,无论发生什么事。”的画面不停地浮现于我脑海里。
想到幸运管子里的签:真正的幸福已经悄悄地到来。
我不禁问自己:他会是我真正的幸福吗?
可是,当我又想到在他眼中的那一抹淡淡忧愁和眉宇间的万千愁丝,总觉得那里有着道不尽的惆怅。我无法正确说出那是什么,可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我,那是一个我无法进入的世界……
好了好了,李昕蕾,不要再想了,你过几天就要离开巴黎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又在习惯性地安抚自己。倚立在河畔堤道,看着那因为河上闪亮着的灯影而变成澄蓝色的塞纳河,我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又在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瞬间,感觉到一道目光在我身后投射而来,我敏感地把头转过去,对上的是一双深黑半阖且深邃的眼睛,眼睛的主人正俯在身旁的金发女人的左脸耳垂上一边吮吸一边浅笑望着我,那表情就好像在对我调戏般。
我狠狠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往前走。
不一会儿,我听到身后有人轻唤着:“小姐,小姐。”
没错这是中文,在唤我吗?我环顾四周,就只有我一个东方人。
转过身子,轻唤我的人已经站在我跟前,抬头一看,是刚才那不知所谓的男人。
没有理会他,我转身,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
他快步地跟随着我脚步:“我长得很像坏人吗?”
我仍然没有理睬他,继续走我的路。
“你认识华世皓,不是吗?”半晌,他停住了脚步,低沉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
华世皓?这一刻,我终于停下了脚步……
“昨天晚上,香榭丽大道,我也有在。”看我停下脚步,他轻缓开口道。
我缓缓转身,打量着眼前这个离我有十步多距离的男人。他是他朋友吗?
“终于肯和我说话了吗?”他露出一抹邪邪的,有丝得意的微笑。
我微蹙眉头凝视他。他到底想干吗?
看着他一步步地向我走近,我淡淡开口试探:“什么事情?你有东西想让我帮你买吗?”昨天晚上,遥望华世皓指着的咖啡座,我记得并没看见任何亚洲面孔。倘若他真的有在,那他应该知道开心使用券的事情吧?
他先是一脸疑惑,很快又恢复那邪气自信的表情,浅笑着望定我说:“我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你想买的吗?”
看来他并不晓得开心使用卷的事情,我简单回复:“没有。”接而,问道,“昨天晚上我并没有看见你啊。”
他垂下眼静静凝视我,深邃的眼里闪过一抹异样情绪,浅笑说:“我很遗憾你没有看到我,可是我确实在那里。”他略顿,依旧浅笑着说,“我请你喝东西,你陪我聊一聊,好吗?”
“我为什么要陪你聊天?还有,我想喝东西的话,我自己有钱可以买。”我有些不客气地道。
“那不如你请我好了,我刚刚被女朋友甩了,只想找个人聊聊而已。”他佯装可怜说。
“是吗?”我不信。这是什么烂借口?刚才不是正在亲密地吮吻着人家耳垂吗?
看着他一副放浪不羁的表情,我没好气地道:“不会是你把人家给甩了吧?”
不知为什么,和这个男人对话,我总莫名地想反驳。
“算了,反正我现在就是失恋了,你就好心请我喝杯东西吧,行吗?”他说得可怜,可我看到的却是他噙着一丝笑意的嘴角。
他继续穷追不舍:“说到底,我们也可以算是朋友吧?皓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既然认识皓,那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说是吧?”
结果是,我和他面对面坐在左岸的一家餐厅里。
说是喝东西,他却把我带来了这家餐厅,然后很绅士地帮我和他自己点了菜,并开了一瓶2002年的法国红酒。
说实在,我依然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也许因为他是华世皓的朋友,也许自己也很无聊,也许自己肚子真的饿了,也许……我不知道,反正我莫名其妙地答应了。
借着餐厅里明亮柔和的橘色光,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脊梁笔挺,有一双清澈漆黑瞳眸,那脸上蒙着的浅笑,带着几许惑人的邪气,即使他深思熟虑的时候,依然遮挡不了那放浪不羁的气质,而这一份放浪不羁的邪气足以让许多女人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他,甚至想要征服他。呵呵,他的确有那风流多情的本钱。
华世皓却和他形成极端的对比,那深湛的褐色眼眸总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当他勾起薄唇绽放迷人笑容时,亦不会泄露太多的心绪,时而莫测高深的神秘,时而邪肆的魅惑,时而安抚人心的温暖。那深邃的轮廓分明且典雅,更是流露一抹不容违抗的尊贵气息,同时有着更多深沉内敛的冷然。我尤其喜欢他拥我在怀,那份让人温暖安全的感觉。
这两个男人都长得非常英俊,不同的却是那股气质与予人的感觉。
如果说华世皓是天使;那眼前这个男人便是恶魔。
恶魔告诉我,他叫蓝于泽,是法国华侨,目前是一家国际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和华世皓是多年的同学兼死党。
我们一边用餐,一边听他很幽默地分享他在巴黎的生活趣事,听着他说着他和他那些女朋友的事情,以及他对女人的看法,和别于一般的爱情观。我蓦然发觉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吃饭聊天,一点都不需要担心无聊没有话题。因为他是个非常懂得女人心思的男人。他不会和你说你不想听的足球,或者一味跟你讨论复杂的政治话题,更不会像大部分男人般,喜欢在女人面前高谈阔论急于表现出自己的“内涵”。
不知为什么和他在一起,那感觉是无比的轻松与舒服,特别是现在我不想说话却又不希望孤单一人的时候。
“你为什么来巴黎呢?”用过晚餐以后,我们坐在餐厅里品尝剩下的红酒。
我透过身旁的落地玻璃窗口,看着人群行走在这繁华旖旎的城市,慢条斯理地说:“寻找快乐。”
听到我的答案,他扬起眉毛看着我,问:“寻找快乐?”
“嗯,1921年,海明威曾经说过,巴黎就是快乐的同义词。我很想亲身体验一下这份快乐。”我若有所思地说。
他冲我高深莫测一笑:“那你体验到了吗?”
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我唯唯诺诺回道:“不知道……还没吧……”
他眯起眼睛,笑着对我说:“看来你并不知道海明威这句话还有下文。”
“什么意思?”我皱着眉问。
“当海明威说完巴黎就是快乐的同义词之后,其实接下还说了,令人只想到吃、喝、写作和做爱。可是世人往往忽略了这一句,只强调并引用前者把巴黎神化了。”他一改慵懒模样,表情认真地看着我说。
我正在思考着他话里有几分真假,因为我真得不知晓海明威这一句下文。可是,这一刻,我头却开始有些晕眩……我看见眼前的事物都双双重叠在一起……
不一会儿,他又恢复了那不羁神情,浅笑着说:“不过,如果依照海先生所说的快乐,我们目前已经做了吃和喝,第三个写作,我想你一个人是可以做到的,至于做爱嘛,我肯定你一个人是做不来的,如果你愿意,我不介意牺牲一下帮你完成你的体验。”说完,他邪魅地对我眨眨眼。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被口中正喝进口的红酒呛着了,惹来他一阵轻笑:“好了,和你开玩笑的,看你紧张成这个样子。”他把桌上的清水递给我。
我没接过他手中的水,却把自己杯子里的红酒一口气喝完。
“嘿,你不知道红酒是要慢慢品尝的吗?不要把它当啤酒来喝。”看我一口气喝完,他轻轻皱起眉头,一副责怪我不懂品尝,浪费了那瓶2002年法国红酒的表情。
不胜酒力的我,感觉到那阵晕眩似乎越来越浓烈,体内燃起一股股热感,我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见我一声不响,他又温柔地道:“我看你还是喝一口清水比较好。”他再次把清水递给我。
我接过,却还是没喝,把它放在一旁,然后对着他,开始语无伦次:“如果我真得就这样给呛死了,你就别理我了,赶快离开餐厅,逃得远远的。”
“为什么?”他好奇地问。
我又再啜了一口红酒,幽幽地说:“因为我并不值得,我只不过是个孤儿……”说完,我突然苍茫地笑起来,又把手中的红酒喝完。
迷迷糊糊,朦朦胧胧,我看见他被我这么一句突然冒出来的话和突来的笑声,而露出有丝惊吓的表情。我继而哈哈大笑,我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失态。
“我看你是喝醉了……”是吗?也许是吧……这是我在失去意识之前记得的最后一句话。
待我渐渐恢复意识时,耳边响来他温柔的声音:“醒了吗?”
我慢慢张开眼睛,蓝于泽关切的眼神即刻摄入我眼里:“没想到你才喝了几杯,这么容易就醉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霎时间整个人清醒了。眼神四处环顾,我是在蓝于泽的跑车内,赶紧低头往身上看,还好衣服都在。我在心中暗自轻轻呼了一口气。
“你放心,做爱做的事情,我只喜欢两个人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不然多没意思。”他一脸自然轻淡地诉说。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窘迫地低下头,感觉自己好像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见我默默不语,他低沉温和说:“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想象那样子的,脑海中只想要做爱上床。”
这一刻,我好像看不到他一贯的放浪不羁,换来的是一份柔和与稳重。
我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轻声问:“现在几点了?”
“都快凌晨一点了,我不知道你住哪里,所以只好把车停在这里,现在让我送你回去吧。”说完,他开始发动车子。
“嗯,谢谢你。”我真心向他道谢。
“Anytime.”他抿嘴微笑说。
不一会儿,车子到了饭店门口。“真的非常谢谢你,晚安。”随即,我打开车门下车。
“等一下。”他也下了车,轻唤着,快速走到我面前,从外套内取出一支原子笔,将我手握起,挣开我手掌,把自己手机号码写在我手掌上。
写完,他温柔地说:“这是我手机号码,明天睡醒给我打电话,我们一起吃午餐。”
“不用了,她明天约了我吃午餐。”我还未来得及回答蓝于泽,一声熟悉、低沉有力的声音已经在我身后响起。
我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华世皓那凌厉、有丝寒冷的眼神以及那按捺怒气的脸。
“Hello皓!”蓝于泽仿佛没见到华世皓那沉暗生气的神色,一脸悠哉自然地同他打招呼,接着望向我,问:“昕蕾,你明天约了皓吗?”
我凝视他,一愣。他这问题不就摆明不相信华世皓吗?
这个恶魔,不是说他和华世皓是好友兼死党吗?可这一刻,我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