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视着他那依然悠哉浅笑的脸,再望向华世皓,除了那怒意,我看到他头发微乱,像是被风吹遗留下来的痕迹,同时,他面色显现一丝的疲惫与倦意。瞬间,心里自然冒出一个疑问:难道……他就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此刻的他也正低头凝望我,似在等待我的答复。
我看看蓝于泽浅笑的脸;再看看华世皓微微怒意和疲惫的神色,我微微垂首,绷紧头皮答道:“嗯,我明天约了他。”我再次望向华世皓,不知是否因为我的答案,他脸色似乎平复了许多。
“好吧,那我们再约好了。”蓝于泽听完我的答复,轻轻笑着对我说。
离开以前,他用法语和华世皓说了些话。我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上法语课时,因为教法文的老师不是法国人,所以上了一堂以后便不再去了。不然,此刻的我就不会像个傻瓜般呆呆地杵在这里,只能从他们的表情以及肢体语言去猜测他们说些什么。
大约一分钟以后,蓝于泽和我道别:“我走了,au revoir(再见)。”说完,他快速地在我左右脸颊亲了一下。
蓝于泽走后,我看着一言不发的华世皓问:“你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他没有答复,只用他那温暖的双手将我身上的灰色大衣领子扯高,牵起我手,凝视我平静温柔地说:“这里很冷,我们上去好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不知道为何,每一次,他这些温暖的小举动都让我觉得格外窝心,丝毫不反感,有时候更有些贪婪的享受。
到了房间,我自然以为他会马上告诉我他想对我说的事情。出乎意料,他却先到洗手间弄了两条热毛巾,然后要我躺在床上,把其中一条覆盖在我额头,说这样可以帮助减轻醉醒后的头疼。他又知道我喝酒了?似乎察觉到我的愕,他说:“你浑身散发的酒味,楼下的保安也知道你喝酒了。”
我咬着下唇,有些尴尬地笑笑。
正当我在奇怪另一条毛巾的用途时,他已轻轻地掰开我手指,然后细细揉擦着蓝于泽刚刚写在我手上的手机号码。
他要把蓝于泽的手机号码擦掉?我看着这般幼稚举动的他,心里突然觉得好笑,我想,如果换成是其他人,我也许会很生气,甚至反感。可是因为是他,我心里头有的却只是暖意与甜蜜。
我想……我是喜欢上这个男人了。虽然如此,我还是佯装不明白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他看着我,一脸肯定地说:“你不会用到这个电话号码的。”
我惊讶他凭什么如此肯定,便问:“为什么?”
他又朝我抹出了那迷死人的微笑,慢条斯理道:“因为我不会让你有机会。”
这……这男人,没想到他也会有无赖的一面,最气的是,就连无赖的样子也这么好看。
看到他现在的动作反应,再回想之前蓝于泽不相信他约了我,转而向我求证的样子,我不禁问自己,他们两个到底是敌是友?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话吗?”我轻声问。
坐在我身旁的他缓缓站起身,走向靠在窗口的圆形小餐桌,给我倒了杯水。
“谢谢。”我坐起身,接过他手中的水,身体微微依靠在床头板上。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话吗?”我重复我的问题。
他沉思着说:“你知不知道有些东西买了以后是不可以退还的?”
我凝视于他,猜想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果然,他接下去道:“特别是那些不是实际货品,服务性质的商品。”说完,他把中午我递还给他的“开心使用券”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我手中。“买方要退还商品以前,是必须让卖方先检查确认产品是在还未使用,完整无缺的情况下,才可以办理退还手续的,更何况是这个你已经使用了将近24小时的服务?”他说得头头是道,一脸认真。
我从未想过他会给我来这一招,有些哭笑不得,怔怔地望着他说:“那就扣掉已经使用的24小时好了,将剩下的48小时退还,可以吗?”我欲把手中的开心使用券交还给他,手却反而被他紧紧握住。
他眉头微蹙,声音低沉道:“不是说了,用过的东西是不可以退还的吗?”
我咬着下唇,低头俯思着他到底是否因为这张使用券才对我温柔特别。
突然,心思一转,我问:“那我可不可以暂停服务?延后使用?”
他先是眸中一亮,轻声笑道:“可以,这是没有限制效期的,可是为什么要延后呢?”
我朝他一笑,故作不经意说:“我想留着,等不开心的时候才用。”
他笑容欣慰而舒展,叫我一声:“傻女人。”
看着他那俊朗的笑容,我轻轻试探:“那你可以走了,既然开心使用券已经暂停了,你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执行’你的‘服务’了。”我故意在最后一句时,将声调拉高来说。
我真的想知道,如果没有这张开心使用券,他会如何待我?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样说,先是一愣,半晌,含笑看着我道:“是呀,是该走了。”
我心一凉,果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开心使用券。我有些失望,有些生气自己的自作多情,有些黯然道:“夜了,我想睡觉了。”
被我这么一提,他好像才注意到时间,看一看手上戴着的表:“是真的很夜了,你赶快睡吧,我现在就走。”说完,他放开我的手,要我躺下床,轻轻帮我覆盖棉被,温柔在我额头上一吻,“晚安。”
“晚安。你走的时候请记得帮我把门锁上,谢谢。”我尽量说得淡淡地。被他这么温柔贴心地一弄,我心中更是满满的不舍,却只能在心里暗暗叫着自己闭上眼睛睡觉,什么都别再想了。
许久,我都没听到他徒步和开门离开的声音,也没听见他有任何其他举动,正打算张开眼睛看是怎么一回事,他那性感低沉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带丝笑意说:“开心使用券是已经暂停了,可你别忘了,你明天可是约了我的。”
我这才想起自己刚刚在蓝于泽面前亲口承认明天约了他的事。
这个时候,我听到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他已经离开了,可是我的思绪却没有因此而安静下来……
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
我不耐烦地瞟了那被我放在床柜上的餐巾一眼。什么开心使用券,他竟然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件商品,对我温柔,体贴,关心就全是为了履行这张开心使用券所提供的服务吗?
许多的疑问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到底是怎么了?只不过两天时间,这个男人就如一支魔法彩色笔般,一言一句都可以轻易画出我的喜怒哀乐。
我有些纳闷地坐起身,伸手把床柜上的手提电脑打开播接上网,想给哈叔叔写一封email,告诉他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哈叔叔是我一个特别的朋友。18岁那年,我将自己伤心失望的心情写成文章,投到一个文学网,参加当时正举办的文学比赛。最后,虽然只获得一个安慰奖,可却让我认识了哈叔叔。
比赛结束后的某一天,我收到一个署名Ha给我写的email。说看了我的文章后,有些感触,希望我可以不要伤心,好好珍惜生活。由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把 email阅完后,愕然发现他一字一句都触及心扉,仿佛是一个我认识多年的朋友在给我安慰。这种感觉,让孤单落寞的我有些许温暖,也促使了我们接下去的书信来往。
起初,我曾怀疑他会否是我身边认识的人,因为有时候,感觉他好像很清楚知道我的事情。可经过几次假装不经意的试探,我又发觉所有的一切又好像只是个巧合。
从与他来往的邮件中,我知道他是个成功的商人,生意遍布世界各地。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等待他女朋友答应嫁给他。他并没有告诉我是什么原因,他女朋友这么多年还不答应与他结婚。可能他曾经做了对不起他女朋友的事吧,我想。虽然很好奇,却始终不曾问他。总是觉得,如果他想说,自然会说。也许是因为这样,有时候,在他邮件里,我可以感觉到那与我有些相似的孤单。
因为他所有邮件都以Ha署名,我因此就称他为哈叔叔。
四年了,他不曾要求,我不曾提出,我们很有默契的,就这样,没有见面,没有视讯,没有电话,没有语音,只有最原始的邮件与书信来往。也许是因为这样,让我可以敞开心房,告诉他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偶尔,想要和他见面,却又害怕见了面以后,再也无法回到现在这个样子。一想到这,那想见面的念头又消失了。
哈叔叔,这个就像个长腿叔叔般的男人。虽不是金钱上的资助,但他总在我烦恼烦心时,诚心诚意地给我意见及安慰。
这次来到巴黎,他也是唯一知道的人。
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以及现在的烦恼写在email发了出去,我心情也舒畅了许多。接下来就是等待哈叔叔的回复,我知道睿智的他一定会给我一个很好的建议。
突然记起自己还未洗脸刷牙,便到洗手间去刷洗一番。不一会儿,“叮”一声从电脑中传来,是哈叔叔的回邮通知。我连忙打开来看,却只看到短短一句:“Just enjoy your vacation!”(请好好享受你的假期。)
这是什么?叫我好好享受这个有华世皓的假期吗?
因为思绪缭乱而无法好好入睡的我,早上醒来,透过镜子看到的是那无法隐藏的疲惫脸色。
好好地给自己泡个澡,希望可以把倦意驱走。我决定一切顺其自然,既然无法掌握,那就不如像哈叔叔说的好好享受这个假期。
梳洗完毕,房门外铃声正好响起。我心震动了一下,直觉告诉我是他,打开门,他轻松地向我说:“早安。”
见到他一脸亲切愉快且俊朗的容颜,我的心突然怦怦跳个不停,我微微垂首含糊回了一声:“早。”
他噙着笑意,对我眨眨眼睛:“准备好和我约会了吗?”
我努力朝他使出一个自然的微笑:“你说呢?”
他俯近了我,深深凝视我,眼神似在审视着。蓦然,他眼中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诚恳关怀的神情。他伸出手摸摸我头,温和问:“你看起来为什么那么的疲惫?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被他这么一摸,心里渐渐平复的心跳,又快速地跳跃起来。我轻咬唇瓣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