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大一西方史班的格局又发生了变化。张紫瑶和王晓晴的团体各少了一个人,而林俏冰团体加了两个人,变成了五个。三方势均力敌,实力不相上下,彼此都颇多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倒也形成了一定程度的和平。
很快地,又开始评选优异学生了。优异学生的第一名额,当之无愧的是张紫瑶,而第二名额,本该是学术成绩和操行成绩与她同样多的王伟静,却被王晓晴给占去了。她的大名和巧笑倩兮的照片,正好高悬在历史系的荣誉窗里。
郭宝盈怒不可遏,一把扯下了她的照片,还在“王晓晴”三个字上用黑笔划了一坨屎的形状。然后把她的照片撕个粉碎扔进了垃圾桶里。
王伟静无奈得看着她,“宝盈,何必呢。已经是这样了。”
“她有什么资格抢你的荣誉,算什么东西,不就是会抛媚眼吗?对了,俏冰,”郭宝盈又转向林俏冰,“你不是和东方主任什么的都熟吗?你去和他们说,不行就去找庄校长,我们陪你去。”
林俏冰刚想应声,尹茜桑马上捏了一下她的手,“这件事我看八成不那么容易办到。你想啊,书记是什么人啊,一辈子大风大浪都闯过来的人。他一辈子打鹰的人,还怕咱们几只小麻雀吗?如果俏冰去找他,甚至找庄校长,你以为书记他就老老实实地按照咱们的意思办了?他肯定会一大堆说辞呢!他会堵得咱们一句话多说不出来。到时候事情没办成,他还得恨上咱们,当然,最恨的是伟静,他肯定认为这件事就是伟静挑唆的。”
“那怎么办啊,不能让伟静白白吃这个亏啊,尹大师。”
“事情总是有办法解决的,想一想,书记最喜欢什么?”
“你是说……明白了!大师就是大师!”
事后,林俏冰问尹茜桑,“你为什么阻止我去帮伟静呢?”
“你认为你帮得了她吗?”
“我可以努力啊,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和朋友是分好多种的。我问你,你了解王伟静吗?”
林俏冰想了想,“不了解。”其实她心里想说:我连你和逸楠都不了解,连我从小到大就被要求效忠的“组织”都不了解。
“你既然不了解她,为什么要去为她而犯险呢?郭宝盈跟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自己不去说呢?”
“这……”
“帮助人是好的,但是如果不是很亲很友好的人,没必要为了这个人犯险。”
林俏冰一时语塞,只是在心里想:我也不了解你和逸楠,但是我愿意为你们犯险。因为我虽然不了解你们,可也阻挡不了我对你们的信任和友谊,包括爱情。
林俏冰就是这样一个人,她的出身虽然有着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奇异,可这并不阻挡她本性的纯善和许多莫名其妙的自我牺牲精神。以她的为人和个性,如果她生活在童话世界中是很适宜的,可她偏偏生活在这样一个难免尴尬,嫌隙丛生的氛围中,偏偏有着这么多的纠结与无奈。
李阿姨找到她,“小姐,我们已经知道了确切消息,那个暗杀组织的排出的杀手就在你们学校,他已经潜伏了有一段时间了,就等着找到你,继而将我们的组织连根拔起。据说,这个杀手聪明绝顶,手段千变万化令人防不胜防。不但如此,他还是个像美国泰勒将军那样的人,可以另对手对他钦佩地五体投地甚至于和他相见恨晚。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小姐,你想想,你能招架的住吗?”
林俏冰此时看着李阿姨那惊恐万状的表情,那快拧成疙瘩的眉毛,她不觉得惊悚,反而觉得好笑。“为了一个我这样的人,至于派出这样有本事的人吗?那成本也太大了。”
“小姐,你好好想想,你身边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人?”
林俏冰登时来了兴趣,身边的人是不少,讨厌她恨她的人也不少,那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呢?谁肯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对付她呢?她皱起了弯弯的娥眉,仔仔细细绞尽脑汁地琢磨:“张紫瑶?聪明倒是聪明,谈不上绝顶。齐蕊蕊?嘿嘿,她要是真聪明会出牡丹哥哥那样的事吗?张紫瑶寝室的其他人?她们还不如这二位呢!王晓晴?一个真聪明的人会看上李达,会搅合到汪伟的三角恋中?王伟静?应该不会,她的家我都去过,那么贫困的家庭,那么老实巴交的父母,她怎么会和杀手组织扯上关系。郭宝盈,她倒是有心眼不可小看,但是那些心眼也是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能机智诡变到那种程度吗?应该也不会!
其他的人?吴助教?东方主任?嘿嘿,虽然他们平时看起来吹胡子瞪眼睛的,但是全系上下背后都说他们一个是纸老虎,一个是泥金刚,真心怕他们敬畏他们可没有。
庄校长?那是个高山仰止般的人物,跟自己相隔千山万水,他是杀手?一个堂堂大学校长,放着高官厚禄不去享受,去做杀手,图什么呢?
要说这些人中最不可小觑的,莫过于萧逸楠和尹茜桑了。他们同样睿智,同样博学,同样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同样有着随时显露出来都让人惊叹的才华。可他们也同样善良,同样有爱心,同样真诚地对待自己,同样有着高尚的人格和美德。这样的人,会是杀手吗?”
“小姐,你再好好想想,你还记得我说的吗?怀疑一切,提防一切!”
“怀疑一切?提防一切?天哪,我这是怎么了?别人都说,大学是人生的黄金时代,大学同学是一辈子的朋友。可我呢,我毕生不曾伤害一个人,处处与人为善。可我却要怀疑我的同学是杀手。如果怀疑他们也就罢了,我还需要怀疑我最好的朋友,我的爱人。如果他们也是杀手,也是要来取我性命的,那直接杀掉我就好了。以他们的能力,杀我不过是举手之间。他们为什么还要对我好,还要帮助我,提点我,保护我呢?他们在做什么?利用友谊?利用感情?”
林俏冰静静地坐着,她觉得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地走进那个神秘花园的中心,那个中心就是一个怪圈,一个有着巨大吸力的怪圈。它可以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吸进去。友谊不存在了,信任不存在了,忠诚不存在了,爱情不存在了,所有的美的都不存在了。这个怪圈同时又是一口井,它喷出许多负能量:排斥异己,拉帮结派,斗争,攻讦,损人利己,不择手段,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就是这所H大的神秘花园,也是中国所有大学中隐藏的神秘花园!每一个从这样的神秘花园走出来的人,都是充满着负能量的人。难怪他们走向社会会遇到那么多的艰难,会非常难以适应,会成为单位同事眼中怪里怪气的人,会或多或少的有着心理病,会被他人排斥,会交不到真心朋友,会不懂得爱,懒于付出,不想奉献。天哪!原来这就是神秘花园!这就是中国许许多多大学中的神秘花园!我们都是那个“来自神秘花园的你”!我们都被负能量感染,这恶魔的能量!难怪大学里会有那么多的沟通障碍,那么多的矛盾,那么多的心理问题!难怪大学里会有那么多投毒自杀事件!始作俑者,不是所谓的心灵脆弱,不是教育的恶果,都是那个神秘花园!那个可怕的神秘花园!
林俏冰怔怔地留下了眼泪,转身走了出去。她漫步在H大的校园里,从夕阳西下走到彩霞满天,从暮色四合走到月上梢头。她在寻觅,寻觅那个神秘花园到底在哪里,寻觅解救众人走出神秘花园的途径,寻觅自己的出路。
大好头颅,谁当移之。昔日眉间尺割头送友成就复仇大业,我虽不才,如果杀了我真的能保全众多无辜者的生命,能让他们完成任务,能让那些血腥的记忆全都抹去,能让后一代的人们不过我们这种日子。如果真的能让所有人都开始新生活需要有人流血牺牲的话,就请自我开始吧。
林俏冰打定了注意,拨通了萧逸楠的电话。
二烛鼎立,在夜风中微微跃动,忽明忽灭的荧光,似渐渐消失的生命。
林俏冰给萧逸楠倒了一杯酒,“逸楠,请允许我再一次这样叫你。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
“爱过,现在还爱,我一直喜欢你,爱你。”萧逸楠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我还没说问题是什么,你就这么快回答出来了,真是不简单。”林俏冰喝了一口酒,“其实你对我也有很多问题,我猜你一定想问,就是不好意思问出口。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来问我吧。”
“冰冰,我没有问题想问你。”
“你不问,我也会说。”
“不,你还是留到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现在就是我想说的时候。”林俏冰又喝了一口酒,“我是个孤儿,我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对他们我没任何印象,是李阿姨把我带大的。李阿姨是我们家的保姆,她自己也有家庭,不过,我没见过她的家人,我知道,她是好人。关于我的来历,李阿姨从来不肯说,但是我知道,我的父母绝对不是简单的人,他们留下了一大笔钱给我,这笔钱可以使我从没正式进过学校一直在家请家教读书,也可以使我一生不用工作还过着奢华富足的生活。
是我自己受不了束缚,才提出出来上学的。我不知道父母究竟做过什么,也许他们做过很多不应该做的事,也许他们犯过罪,才使得我不能出门要过着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他们的罪孽,我愿意偿还,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甚至生命。只求我死了以后,李阿姨她是无辜的保姆,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应该卷到我们家的罪孽中,我希望,她能平安地度过余生。”
“冰冰,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不知道,只是我想,你是唯一可以听我说这些的人。”
萧逸楠脸色一凛,随后又泰然地说:“我不知道你父母做过什么,但是我知道,一切与你无关,你不该为此付出代价。”
“你真的这么想?”
“真的。”
“那你肯接受我吗?接受我做你女朋友?”
“冰冰,这不是一回事。”
“如果你现在不肯接受我,以后呢?”
“来日方长。”
“那你现在能拥抱我一下,亲我一下,许给我一个未来吗?”
“对不起,我不能。”
林俏冰“嚯”地站起来,失望地叫着,“你不是说你爱我吗?我把自己的事合盘脱出,我想把自己最真诚的一面告诉你,我从来不问你的事,就是想表达自己的信任。你既然爱我,不介意我的身份,为什么不肯许我未来,给我一个希望?”
萧逸楠也站起来,婉言劝说,“冰冰,你别激动,我知道你对我信任,也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我真的有我的苦衷,我真的……一个都无法许自己未来的人如何许给你一个未来呢。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有一天,我可以不再伪装,可以掌控自己命运的时候,我一定许给你那个未来。如果有一天我能像正常人一样谈恋爱结婚的话,那对象只有一个,唯一的一个,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