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所有人都发现林俏冰变了,从高冷女神变成了多愁善感的林黛玉,经常观花落泪对月伤心。在图书馆里看着看着书,她会为一只动物的命运躲到走廊里哭。在自习室背着单词,她会突然间跑出去哭。就连那次吴助教找他们开会问系里团体操筹备地怎么样了,听说还没什么计划时便大发脾气,“你们这帮人一天是不是谈恋爱谈昏了头,领着个小女朋友长得像只小鸡仔似的,整天还围着乱转,到处乱晃……”正破口大骂之时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导员不耐烦地接起电话:“谁呀开会呢……哦,宝宝啊,”态度180度大转弯,“宝宝今天乖吗?拉臭臭没有?爸爸马上回家,马上回来带宝宝坐车车去,好不好……宝宝先吃奶奶,爸爸马上就回家……爸爸没骂人,爸爸肯定不喝酒,亲亲爸爸……”
就在别人都扭身捂嘴偷笑时,林俏冰却再也忍不住了,冲到走廊去咬着手帕大哭不止。
挂了电话的吴助教却摸不着头脑了,“我又没骂她?怎么了?张紫瑶你快过去看看……”
其实谁也不知道,林俏冰不是为挨骂而哭,是为吴助教的父女亲情而哭。有道是舐犊情深,谁能想平日里对待学生几乎没给过好脸的人,对自己的爱女却有着这样温情慈爱的一面。林俏冰想,如果自己的父亲还在世,还在自己的身边,想必也会这样宠爱自己。即使他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对亲生女儿,一定也是慈善如仪的。那么彼时的自己就不用看着别人父女团聚徒自伤心了。
终于到排舞的时候了,林俏冰穿上了那套天蓝色的汉服舞衣,扬起长长的袖子甩第一下时,只觉得太阳穴上一阵刺痛,猛地从鼓上摔了下来。
“冰冰!”尹茜桑跑过去把林俏冰扶起来,“你醒醒啊!”
“冰冰!”萧逸楠一把把林俏冰抱起来向医务室奔去。
医务室里的林俏冰安详得睡着,脸庞还是没有一点血色,只是嘴唇上那微微的红润印证着她年轻健康的身体,可是她暮春时节还依旧冰冷的手却像一点点在透支着生命。
医生给她吊了葡萄糖,对萧逸楠说:“别担心,这个小姑娘只是最近休息不好,精神又太紧张。好好休息一下,吃点好的就没事了。”
医生出去了,尹茜桑没好气地刺了萧逸楠一眼,“都是你害的!没事就招,招得她动感情了现在又不好收场,你呀,能请神不能送神!”
“尹大师,你也不用说我,你以为你就光明正大,你的底细她不知道我可知道,用不用我说说啊!”
“说啊!一起曝曝光!”尹茜桑毫不示弱。
萧逸楠却偃旗息鼓,“我就是怕冰冰伤心!”
“唉,谁说不是呢!”
“你们说吧,我不伤心!”微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俏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翦翦春水般地光华。她艰难地支撑着坐起来,拉住尹茜桑的手,“阿桑,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能认识你,是我的幸福。其实,我早知道你来历不凡。你和逸楠一样,都有苦衷。我不会强迫你们说出来,但是我知道,好朋友是可以割头换命的。你和逸楠做出的任何决定,我都会无条件支持,并且服从你们的安排。我只想求你们一件事,李阿姨不是我们家的人,她很无辜,别牵连到她,好吗?”
“冰冰,你乱说什么呢!”尹茜桑向来钢铁战士般刚强的脸上也挂上了泪珠,“我向中山先生保证,我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必要时,我会把一切和盘托出。”
“冰冰,我也向毛主席保证,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萧逸楠说着,眼前又浮现他童年时父母在眼前的血泪控诉,浮现自己少年时的痛苦和磨难,浮现自己昨天发过去的邮件以及忠诚保证,但他依旧如金石坠地般地说出自己心底的承诺,“我愿意用生命护你周全。”
话刚说完,郭宝盈就出现在病房门口,“冰冰啊……”,然后坐在地上大哭不止。
“哎呀,宝盈你怎么了?伟静呢!”尹茜桑忙不迭把她扶起来。只见王伟静匆匆赶来,“宝盈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说过俏冰身体不好不能受刺激,你别那些鸡毛蒜皮烦她!”
郭宝盈哭得哽咽难抑,林俏冰怎么问也不肯说,萧逸楠只好起身告辞,她才说出原委。
原来是自从她从王晓晴宿舍里搬出来后就和王伟静一起住进了尹茜桑的宿舍,那是一个混合寝室,同屋而住的还有********史班的女生。据尹茜桑描述那两个女生还算好相处,但不知道为什么,郭宝盈就是和她们合不来。她虽然住进来,但每天早出晚归别说是在一起吃饭聊天,连话都很少说上一句。就连晚上回到宿舍里也基本上不和她们说话,就是自己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也许她们之间是真的有矛盾,但是今天,矛盾爆发了。
今天中午,郭宝盈一进宿舍,就看到桌子上有几个番茄片,边说:“我想吃番茄。”然后拿起来就吃了一大口,正打算吃第二片的时候,王伟静从卫生间里上完厕所出来,一看见她就大叫,“哎呀,你怎么吃这个啊!”
“怎么了?”
“那是我刚才擦过胳膊治皮癣的!我刚才肚子疼急着上厕所没扔,这不正打算扔,谁想到被你吃了。”
“什么!”郭宝盈怒火中烧,看着眼前的********史班的女生,她们没事人似的自顾自看杂志,根本没有接她话茬的意思。她发疯似的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推到地上,然后摔门而去。
“冰冰你不知道,她们就是故意的……”郭宝盈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哭着,“故意让我吃擦过胳膊的番茄,故意让我难堪,故意害我……”
“不会的,也许她们也没注意到。”林俏冰安慰她说,“你们又没有什么仇,她们怎么会故意害你呢。”
“她们怎么没注意到!”郭宝盈擦了一把泪,“伟静擦胳膊的时候她们就在宿舍里,知道那是擦过胳膊的番茄,我说我要吃,就没人说拦一下?太可恶了……”
“宝盈……”林俏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助似的望着尹茜桑。
“这样吧,宝盈,这里到处是药水味,你先和伟静出去散散步,好吗?”尹茜桑暂时也只能想出这个点子。
“俏冰,我是无家可归了,晚上也没地方住,你可怜可怜我,让我住到你家行吗?就住一晚。”
“这……好吧。”
这一晚可以说是林俏冰毕生度过的最难受的夜晚之一。有一句话说:“不曾痛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可是陪着痛哭过长夜的人度过长夜,就会厌倦人生。
整个晚上,郭宝盈把林俏冰当成了免费的垃圾桶,什么委屈愤怒矛盾纠葛如井喷似的发作出来,一股脑全都甩给了林俏冰,那股巨大的负能量像一股巨大的毒气,让她胸口闷得几乎窒息。
“你是不知道那两个婊子有多坏。我刚搬进去的第一天,看见地面上脏,我就扫扫地,可她们呢,还问我:你想当寝室长吧?那你当吧,我们不争!哼,谁想当寝室长了!从那以后,地面再脏我也不管了……
你是没看见她们那个懒样,洗水果就用饭缸接一碗水来洗,洗完后谁都不到,没几天就长毛,筷子也套在口袋里长绿毛……
卫生习惯差得要死,又懒又脏,自己还觉得怪不错的。我有时是会回来晚,那又怎么样,我是想考研啊!她们呢,居然在门上贴纸条写什么‘请勿高声’,分明是贴给我看的!让我一把给撕碎了,然后臭骂她们一顿。第二天我就听中国史班那边传出话来,说她们在背后说我昨晚发飙把她们吓着了,连月经都不正常了,活该……”
第二天林俏冰脸肿头昏身虚脚浮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尹茜桑连忙扶住了她,“医生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然后低声问,“昨晚被折磨得很惨吧。”
“唉,别提了!”
“前清的西太后吧在没得势的时候任人打压她也不敢说什么,一旦自己得了势,打压起人来比谁都狠。”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不需要帮,这个世界什么都可以帮,唯独做人,无人能帮。”
在经过双方权衡痛定思痛后,郭宝盈决定还是回到那个混合寝室,因为在这里虽然依旧不能随心所欲纵情任性,但总比在王晓晴眼皮底下被人打压好。毕竟在这里发飙,那两个势单力孤的小女生是不敢作声的。她们身后,同样没有强大的靠山扶持。
经过了同样的痛定思痛后,王晓晴知道了自己在选择男友上的一大重要漏洞,她太在乎男朋友会不会玩,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赞美她,而没能估计到男朋友自身素质高不高,带出去会不会给她丢脸。
在经历过汪伟女友事件,西餐厅小老板事件,服装店小裁缝事件,热电厂工人事件后,王晓晴把最终的目标关注到系中幽兰——大二史学理论班班长贺雅南。
贺雅南是历史系大二中一缕最清新的风。出身于知识分子家庭的他个子虽然不算太高大,但是皮肤白净,笑容温文,平时不好烟酒,为人腼腆低调,跟人说话未语先笑,言谈举止也总是优雅得体,不但听不到半个脏字,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不光如此,贺雅南洁身自好,在系里大二男生不光找了女朋友还大玩铁索连舟的时候,他连和女生说话都脸红,难怪很多心仪他的女生说:“他身上有种宝宝的味道。”
在王晓晴的心中,这句话没有贬义,全是褒义,褒奖贺雅南是历史系大二男生中最后一片净土。而她的任务,就是要将这片净土好好开发出来,开发成一片万人哄抢的楼盘。
这一次运动会上的团体操中心舞蹈《金盘掌中舞》虽然被林俏冰抢走了,但是还有各系轮流献舞的环节。也就是每个系派出自己系里最好看的小型舞蹈,到其他系就坐的位置前表演。而历史系派出的,就是现代舞《红梅迎春》,表演者就是贺雅南和王晓晴。
在他们第一天彩排的时候,王晓晴就马上问贺雅南是哪个宿舍的。只要一没有课,她就会去邀其一起排舞,每次去排舞前,她也总会精心梳洗打扮一番,穿上最得体的衣服,现出她最优美的身材,务求给贺雅南留下最好的印象,争取在运动会结束后就将其一举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