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是百花盛开万物躁动的季节,学校为了防止这些青春期荷尔蒙分泌过剩的学生们干出什么出阁的事,就组织了全校一年一度的篮球赛。
历史系在篮球运动方面的人才向来缺乏,每逢这样的比赛都是导员最头痛的。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林俏冰。
当林俏冰从张紫瑶那里接到要她去参加篮球训练的通知时,尹茜桑第一个反对,萧逸楠紧接着也告诉了她原因:“训练辛苦点倒也没什么,最怕的就是遇到艺术系那些女生。她们从来不是打篮球,而是打架。每次抢不到球,不是上手挠人就是扯头发,特别恐怖。”
尹茜桑附和道,“就是,我早就听说了艺术系的系训:“打什么球,不是长手了吗?挠吧!”
林俏冰心下一凛,马上以身体状况欠佳有低血糖为由拒绝了参赛,其他那些女生有的说自己体虚葵水量多,有的说自己皮肤对太阳光过敏,有的说自己脚踝无力不能长时间奔跑……主任在大发了一顿脾气“总不能我戴个假发套去打球吧”后,只得宣布历史系女篮比赛不参加。
其实对女生来说,看篮球赛就是看帅哥去了。这不,刚刚从牡丹哥哥阴影中走出来的齐蕊蕊又在篮球场上发现了一个:大约188公分身高在人群中特别引人注目。干净利落的短发,白白的没有瑕疵的皮肤,浓浓的眉,弯弯的笑眼,高鼻红唇,一身鲜红的运动装,举手投足间都是那么灵活矫健。尤其是投篮时那高高的一跳,多么像武侠电影中的大侠飞檐走壁一样帅气。
她看了看四周的女生,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的穿上一身艳粉色的连衣裙,有的穿着绿色镶金边的长裙,扭动着细细的腰肢,活像书中那条叫“绿腰”的蟒蛇精。还有一个女生穿着刚刚盖住屁股的旗袍,露着雪白的大腿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刺目。更有个女生穿着橙红色的衣服,橙红色的裤子,橙红色的鞋子,橙红色的背包,橙红色的头花,橙红色的丝巾,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橘子修炼成精。
她们说:“奇奇喜欢吃橘子。”
奇奇就是那个188公分的帅哥,从此他也成了齐蕊蕊心中的梦幻偶像。为了奇奇,她买来了毛线在宿舍里打围巾,熬了几天打好以后又将这条红蓝相间的围巾洗得柔软如婴儿的屁股,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芳香。
她想好了,这条围巾就得着秋天时天气转凉,再亲手交给他。
又到了一个雨天,齐蕊蕊听说奇奇还在练球,就忙不迭地拿起一把伞朝篮球场奔去。
磅礴的雨雾中,奇奇高挑英武的身影如迅雷急电般地,撕开了天地间这道雨水化作的屏障,蛟龙般地蜿蜒游荡,直刺进齐蕊蕊的心底。她再也顾不上少女的娇羞,再也顾不上矜持,再也顾不上嘲笑。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了,走近了,近了,再近了。她走到奇奇的身边,把伞递给他,“给你,拿着。”然后扭身飞奔回宿舍。
她似乎听到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起哄声,“美女,我才是奇奇……我才是奇奇……我才是奇奇……”
她不敢回头,心中被甜蜜占得满满的。
她似乎又听到了一声天籁般柔美婉转的女声,“姐姐——谢谢你——你住在哪个宿舍——我给你送去……”
什么?
什么!
什么……
那是奇奇?奇奇……奇奇的声音是这样子的?奇奇,他的声音不应该和人一样威武豪迈吗?奇奇……他是……她是……女孩子?
不,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能喜欢上两个都不正常啊!这不是老天爷耍我吗!
我要去看个究竟!
我要知道真相!
从那天起,齐蕊蕊除了上课、吃饭、睡觉以外,所有的时间都是在女生宿舍楼口蹲守。其实她们这一届大一女生人数并不算多,一栋宿舍楼足可以住满。经过她仔细观察发现奇奇进宿舍楼下的老师并不阻拦,奇奇跟别的女生手挽着手搂着肩膀嘻嘻哈哈地走进宿舍大门谈笑自若,穿着短袖衫的奇奇没有喉结,而且也看得出并不突出的女性曲线。
她还知道,外文系的奇奇,是中俄混血。她从小继承了母亲高大魁梧的俄罗斯血统,又加上曾经得过雄性激素分泌过剩,所以才会如此雌雄难辨。
牡丹哥哥,奇奇,别了,他们只能成为齐蕊蕊青春时代一场悲喜交加的乱梦。
齐蕊蕊经过几天的逻辑思维混乱洗脸时水烫了手都不知道疼的日子后,终于恢复了常态,开始重新投入生活。她这时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全宿舍的人都开始不理王伟静了,大家干什么都不带她,都不和她说话,她说话也都不回应。而王伟静呢,似乎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正式和郭宝盈出双入对,做什么事都形影不离。
张紫瑶非常愤怒,那天吃晚饭时又看到两个人在食堂的小炒窗口处点了一盘麻辣鱼,你吃一口我吃一口不知道多开心,便气得吃不下饭,把筷子朝桌上狠狠一拍,“王伟静这个叛徒走狗!
齐蕊蕊安慰她,“算了瑶瑶,别生气了,不值得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可是她知道我们那么多秘密,万一透漏出去怎么办?”
“不会,听说王晓晴她们也不理郭宝盈,她没地方透漏。”
“不行,我还得找机会收拾收拾她,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当天晚上,张紫瑶她们早早回寝室后就把宿舍门从里面反锁了,任王伟静怎么用钥匙捅也打不开,直到王伟静以为是寝室里的人出了事叫来宿管老师和吴助教才看见原来她们坐在一起吃零食聊天呢。宿管老师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吴助教铁青着脸撂下一句话:“你们好自为之。”刘洪一把将张紫瑶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你个败家娘们你疯了是吧!闹出这么大动静好看吗……”
第二天,王伟静的肥皂怎么也找不到,出现在水桶里。
第三天,王伟静在宿舍里看家里来的信,张紫瑶嫌光太亮,不由分手就关了点灯,王伟静没理她,只得到走廊里看信。
过了几天,王伟静在宿舍楼下的传达室里跟弟弟给她打电话,齐蕊蕊在旁边大声唱歌,导致王伟静无法集中精力听电话,只得匆匆挂断。
一周后,王伟静的母亲又打来电话说自己的子宫肌瘤又犯了,做手术需要钱,但是他们没钱去医院,打算去小诊所用刀片刮下去就是了。王伟静急得劝母亲不要这样,小诊所做手术不卫生风险又高,她会管同学和老师借钱寄给家里的……没等她说完,刚刚出去逛街回来的张紫瑶看到她就半开玩笑似的一把抢过宿舍电话撂下了。王伟静想拿起来再打出去,张紫瑶索性连电话线都拔了。王伟静反手扇了张紫瑶一个耳光。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张紫瑶,这个从小到大连离家出走都不曾挨过父母打的天之骄女,居然被王伟静打了,还打得这么重,连巴掌印都看见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疯了吗?那在场的人该做什么?跳下床一起打王伟静一顿?找刘洪来?报告东方主任?或者一起去安抚张紫瑶,可眼下流着眼泪的是王伟静啊?
时间凝滞住了,变成了庞贝古城神殿里的大石柱,一任一千年风吹,一千年日晒,一千年雨淋,依旧无人走过。
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蕊蕊你那天唱的歌真有意思,什么‘海唉唉唉唉岛嗷嗷冰轮嗯嗯嗯初呜呜呜呜转安安安腾恩恩’啊?”
“哦,是咱们萧老师啊,”齐蕊蕊笑道,“他有个绰号叫‘歌神’,。这是汪伟告诉我的。”
“是吗,可是那天新老生见面会时他唱歌不是很好吗?”
“谁知道呢!”
“蕊蕊汪伟怎么跟你说这个呢,最近你们好像走得蛮近的吗?上次我还听见谁说的他说要请你吃烤肉呢!”
“没这回事,那个小黑熊谁看得上!他请我吃熊掌还差不多!”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
王伟静含着眼泪收拾了一下洗漱用品就出去了,众人拥上来抚慰着张紫瑶,今晚的卧谈会的主题就是大骂王伟静。
第二天,王伟静搬走了,搬去了尹茜桑那个宿舍。没过几天,郭宝盈也搬进了尹茜桑的宿舍。当然她搬是辅导员不知道没人同意的。林俏冰找到了王伟静,拿出了500元钱塞到她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拿去给伯母治病吧。”
“俏冰,我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我早知道你人好。”王伟静激动地泪水长流说不出话。“你放心,我打工挣了钱马上还你。”
“不要,你打工挣了钱多给伯母买点营养品。”
周末,林俏冰、萧逸楠、尹茜桑、郭宝盈和王伟静一起坐上了长途汽车去王伟静的家中看望她的母亲,他们把她的母亲送去了医院,王伟静和郭宝盈忙着办住院手续,王父和她弟弟联系床铺和医生,林俏冰、萧逸楠、尹茜桑在家中给她母亲准备鸡汤和鱼羹以及各种营养丰富的菜肴。
手术成功后的王母握着这些年轻人的手泣不成声,“谢谢你们,你们真是菩萨,我家伟静从小就苦,跟着我们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在他奶奶外婆家也总是被人家欺负。你们对她这么好,还借钱给我们治病,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来,伟静,小二,给恩人们鞠躬。”
王伟静和弟弟马上就过来鞠躬,被众人拦住了,王母拉着林俏冰的手,“姑娘,你这么漂亮,这么好心,真是神仙托生的。你家父母一定都是最好最善良的人,才生出你这么好的女儿。”
林俏冰的心头马上蒙上了一层阴霾,“伯母,您累了,快休息吧。”
回去的车上,大家都无比轻松,一路上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也许就是这样,做善事的快乐是什么也比不上的。那份内心的充实,比看见了对手或者政敌遭难时的窘态要快意一万倍。郭宝盈说:“你们知道吗?伟静的妈妈还偷偷问我,真看不出来,俏冰那么漂亮的人,还能用咱家这么破烂的厨房做饭,真是难为她了。”
尹茜桑笑笑,“我们俏冰可不是毛病多爱挑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