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在过往的记忆长河中,我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从不做梦的我竟然梦到了几个诡谲破碎的片段。晔清、枫蓝、尉迟的脸排队似的一个接一个的自脑海中闪过。
晔清伸出手,笑着对我说,“予婳,回来吧,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懂。”我欢喜又害羞的就要将手递给他,身后却响起枫蓝歇斯底里的大喊,“不要!”我迟疑回头,就见枫蓝满面惊恐的看着我身后,大喊,“予婳,千万不要过去!你快回来,把手给我。”说着朝我伸手。
不解的再次转回身子看向晔清,发现他依然朝我伸着手,只是却慢慢离我远去,越飘越远。
我大惊,追向他离开的方向,努力将手伸向他。他面上带着淡淡如常的笑意,唇角翘着好看的弧度,眸底漆黑一片,如同深渊。
分明前一刻还在眼前,下一瞬却飘到八千里外,神奇的我却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表情的细微变化。我忘记驾云,用双腿双脚不停的跑,手一直向前伸着,突然一个瞬间,我就握住了他同样纵然远去却依然伸向我的手。
我咧开嘴,笑还没来得及绽放在脸上,便僵住唇角。晔清他依然离我很远很远,向我递来的手隐在云雾中,那么我握住的是谁的手?
我颤抖缓慢的低下头,与我紧紧交握的手玉白修长,骨节分明,我甚至感受得到掌心的温度。
我紧揪的心还没等松开便再次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东西缠住绕紧,快要窒息,与我相握的那只手此刻正以飞快的速度化成白骨,皮肉一寸寸的从指尖到手背蔓延到隐在云雾看不清的手腕后面,像灰烬一样一吹就散,化而为骨。
惊慌失措的抬头,就见远处的晔清左半边脸的皮肉早已没有,而右半边脸尚还完好无损。一半是森森白骨,一半还是白皙皮肉,然转瞬整张脸都化成白骨,唇角却还弯着诡异的弧度,我大叫着往回跑,企图甩开手上渐渐收紧力度的骷髅,奈何却越甩越紧。
白雾漫起,没有方向,我一个劲的跑着,一头撞进一个人的怀中,鼻子磕到硬邦邦的东西上,生疼。
僵着脖子一点点抬起头,便看到一张妖冶俊美的脸庞,飞挑的桃花眼漾着水光,唇角却噙着冷笑,一头银发,张扬飞舞。
尉迟……不,这不是尉迟,这是那个坏蛋。
他伸手轻而易举的将我手上的骷髅拿起,丢掉,再然后,握住了我的手。冰凉的手掌触到温热的表皮,我打了个冷颤,身上泛起细小的颗粒。
“怎么了,我的小草?”
他将我圈在怀中,说话时胸膛微微鼓震,我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予婳!”
我茫然抬头,却见枫蓝不知从哪里找了过来,可看到我身后的人时却噤了声,面上欲言又止。
“怎么,不放心?”这话是“尉迟”对枫蓝说的。
枫蓝绷起一张好看的小脸,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最后复杂的看了看我,转身迷失在雾中。
我心下一紧,果然,这人的手又不老实起来,从我的脖子沿着我的脊背一路向下,轻轻摩挲,反反复复,隔着衣料,他手上的凉意依然准确的传到肌肤上。
他张开口,以魅惑的声音道,“放心,不会有痛苦的。”
我一惊,大叫着醒过来,额上冷汗涔涔。
不知什么时间,周围一片漆黑,没有半点亮光,抚着怦怦跳个不停的心,靠着树干缓缓站起,不顾还哆嗦打颤的双腿,跌跌撞撞拔脚就走。
因为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大叫着命我赶快离开这里。
不知走了几个时辰,衣角被树枝勾破了,被汗浸湿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嘴唇发涩,喉咙发干,浑身无力,大脑茫然,无法思考,却依然拖着双腿执着的一圈又一圈的走着。
天,一直没亮。
夜,无边无际。
我好像掉入了一个早早设好的陷阱。
停住脚步,随便靠着一个树干坐下。
我不能再继续混沌下去,这里没有别人帮我,只能靠自己,所以快点清醒起来,调整好状态,前面怕是还有一场恶战。
几个吐纳间,头脑渐渐恢复清明,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片灰蒙蒙,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颗粒,随着我的呼吸,缓缓进入我的身体中,心神一凛,忙屏住呼吸。
“哈哈哈!”
三声粗犷的笑从四面八方镇压过来,有那么一瞬脑中嗡嗡直响,眼冒金星,我赶紧站起身子,贴紧树干。
“果真是一颗千年难遇的蓝叶玉簪,那魔头竟然没有骗我。”
握紧双手,屏住呼吸,隐去身形,将周身自己的所有气息全部除掉。
“果然有两下子,这么快就藏好了,蓝叶玉簪善隐匿,果真名不虚传,竟然能从我的眼皮底下消失,可是……还是不要垂死挣扎了,我既能设下陷阱等你来,便做了完全的准备!”
心如鼓点,狂跳不已,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照这妖怪的话来说是有人通知他我的下落,而这妖怪叫那人魔头,那么应该就是尉迟了,可尉迟是如何知道我的下落的?还是说他根本就没失踪,而是一直在不远观察我?看到我落单后准备下手了?
那么他为什么不自己来?他能在我身边隐忍蛰伏这么长时间,不会在紧要关头功亏一篑,难不成月余的相处还处出感情了,所以他不忍下手?不可能不可能,想起方才的梦境和之前的幻境,他绝对是个狠角色的主,那么就剩下一个最可能的原因,他还没有完全恢复,是以才叫别人下手,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我从树后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只露一双眼睛,就见离我不远处站着一个巨大的蜘蛛,准确来说是一个上半身人身,下半身蜘蛛腿的怪物。
八条蜘蛛腿个个都有我的高度,甚至比我还高还粗,腿上的蛛毛如同钢刺一般,我等血肉之躯若硬拼硬,后果绝对惨不忍睹,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思索中,那人身怪物的眼睛冷不防与我相对,血红的瞳孔中闪着赤-裸-裸的杀戮还有兴奋,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何时见过此等景象,同这怪物比起来,忘川河里的水鬼游魂个个堪称小萌物了都。
汗水顺着额角流入眼中,眼睛酸胀道难以忍受,可我不敢眨眼,好像眨下眼便会泄露行踪般,时间一长,眼眶渐渐变红,泪混着汗液一起滚下,滑落口中,咸涩的味道,令人想吐。我维持着一个动作,丝毫不敢动。
我拼命的告诉自己稳住气息,他不会发现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移开了视线。
一直悬着的心还没等落地,酸胀的眼还来不及眨眨,口中的液体还等不及吐出,那怪物快速的朝我移动过来,八条腿的速度,转瞬就移到我跟前。
“哈哈!我就知道你在这,你是跑不掉的!”
在那钢铁般的蛛腿就要伸向我时,我一个鲤鱼打挺,回过神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前跑去。边跑边给自己布上一层又一层的结界,身后是蜘蛛人八条腿与树摩擦的嚓嚓声,从几米开外,渐渐到耳边。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发现我!
危机关头,我总算想起我还会驾云,然在空中扑腾两下,便重重摔回地上,心中一紧,便听身后声音说道,“你是飞不起来的,这里的所有布置都是根据你的属性来设定的,你根本就逃不掉。”
怪不得他一眼就能看见我,敢情我根本没隐去身形,之前那些话不过是杀我前的逗弄。就如同猎人总喜欢看自己的猎物垂死挣扎。
我拍拍衣袖站起来,直视他,不卑不亢问道,“你杀了我有何用,我看你没病没痛的,我对你来说没用处。”
那蜘蛛人原本高高举起的蜘蛛腿停在半空中,他两手相击鼓起掌来,“果然胆色过人,不过你这些话对我没用,不必拖延时间,看在你的胆色上,我会让你死的好受一些的。”
谈判失败,我却不可能乖乖等死,一个矮身从他八条腿的缝隙中钻入他的身下。
咳咳,什么乱七八糟的气味,难闻死了。蛛腿上的钢刺划过我的身子,衣服瞬间变得一道道一条条,有些地方微微泛起红来。
蜘蛛人没料到我会突然来这么一招,急急移动,我却随着他一起动,如此反复几次,他气急败坏,一个高高跃起,我傻眼了,我飞不起来啊。
眼瞅着几条腿一起向我的四面八方扑来,封死我的所有逃路,我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时蜘蛛人的上方飞过一抹白影,看着那熟悉的月白袍角,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咦?怎么晔清后面还有一个青色影子?
管不了那么多,我大喊道“晔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