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婳同凤蓝顺顺利利的溜出了九重天宫,凡间二人还是没这个胆子去的,遂决定去距九重天不远的一个小仙岛,岛上仙气充沛满是奇花异草还有些稀有的仙药,只要耐上心找一找,大多会有所收获,如此若有人问了起来,二人也好有个出去采药的借口。
从九重天驾云去仙岛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一路上却安安静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不是说外面正在打仗么?怎么这一路上来连个魔的影子都没瞧见?”予婳问。
凤蓝也有些奇怪,嘴上却不饶人,“难不成你还想遇见个魔?你能打得过他们?不过说的也是,这周围也忒安静了……”
“……大抵是因为这周围仙气过溢,魔受不了吧。”
凤蓝像模像样的摸摸下巴,又伸手拍了拍予婳的脑袋,“嗯,说的有理,孺子可教。”
“……”
两人在花草丛中嬉闹了一会之后,便觉有些无聊,予婳瞧着满地的珍花异草,又想到药司最近因打仗库存大减,缺了好多珍稀草药,便犯了职业病,真就开始认真搜寻起来。
凤蓝见她竟然干起了活,真是悔不当初,早知如此就不来这里,自己一人无聊爆棚啊,遂上前捣乱,谁知予婳早料到这点,很有先见之明的在自己周身设了个结界,凤蓝扑上去,就听“啪”的一声,那张好看的脸便挤在结界的墙上,表情扭曲,予婳眼皮都没掀一下,继续着手头上的工作。
凤蓝即便有那个心想撤了予婳的结界,但瞧她做的如此专心,只得无奈自己去随便溜达溜达。
过了一刻钟,凤蓝略带惊慌的急速跑回来,一把掀了予婳的结界,拽了她的胳膊就向她来路的方向跑去。
予婳方才整理好的一篮子药材散了一地,她怒道,“做什么!赔我药材!”
“哎呦我的姑奶奶,药材我过会就赔你,前头死人了!你快去救一救!”凤蓝口中说着,腿却不停,拽的予婳脚不离地都要飞起来。
“死人?这地方怎么会有死人?人都死了还救什么!”予婳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些痒痒,在药司待了这么久,她空有一身学识却从未医过人,药司那老头总说她资历尚浅,不能看诊,如今真是天赐良机啊。
说话功夫,凤蓝便将予婳带到那“死人”面前。
第一眼看过去,是血,第二眼看过去,还是血。这根本就是个血人啊,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就像用血洗了个澡一样。
予婳震惊的杵在原地,手脚僵硬,人都这样了,还救的活么?
凤蓝却蹲了过去,对呆愣着的予婳喊道,“杵那干什么!帕子拿来!”
予婳赶紧将帕子掏出来给她,有些诧异,凤蓝这家伙最最爱干净,最最怕脏,洁癖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如今却蹲在被血糊了一脸,看不出容貌的“死人”面前,用帕子给他擦脸……等等,那不是她的帕子么!果然还是高估了她……
予婳只呆了几秒便回过神连忙凑了过去,瞧着这人仍倔强微微起伏的胸膛,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救活他。
哪料她刚蹲过去,就听到凤蓝一声类似满意满足的惊叹,“啊,长得真俊!”随手将帕子扔在一旁,眼冒狼光的看向予婳,“一定要救活他!”
予婳无语,“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她边说边看向那张被擦干净的脸,剩下的话全被堵在嗓眼里。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苍白柔弱,却透着几分刚毅,双眸紧闭,眉头轻蹙,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扇淡淡的剪影,唇色发白,却丝毫不损他的俊美,那一头银发即便被血污所掩,也犹如天边最亮的星子,让人很难想象他若是面色红润,睁着眼睛,会有多么惊艳。
“是啊,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啊,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若是就这样死去那多可惜,美人就应该供在手心里,让所有人观赏嘛,也不知这么美的人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
凤蓝犹在滔滔不绝,就听予婳一声坚定的“我会救活他”,住了嘴。
一番检查下来,予婳面色沉沉,凤蓝见状小心翼翼的问,“怎么样?”
“不好,五脏全碎了,按理说早该咽气了,却不知凭着什么毅力,仍吊着一口气。”
凤蓝“啧啧”两声,感慨,“他定是有什么心愿没完成,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什么心愿这么强大?”予婳奇道。
“难说,但我猜十有八-九应是情事。落魄书生和富家小姐,私奔不成,被打的半死不活……”
予婳无语,“这是天界,你话本子看多了吧,哪来什么书生小姐!”
“……那到底能不能救?”
“能救倒是能救,就是有些麻烦,他五脏六腑破裂先不说,魂魄也受了重伤,最最关键的是无法辨别他的身份,天上要是有这么一号人,怕是全九重天宫的仙女们都沸腾了,所以应该不是天界的人,可若是魔界的人,身上却无魔气……”
“可这里仙气如此充沛,怎么能有魔呢?”
“不是都说了他丁点魔气都没了么,没有魔气吸点仙气又死不了。”
“……你再不救他就要死了。”
“……”
幸好方才采了许多珍稀草药,真是便宜这个美人了。
细心捣药,清理伤口,将丝丝灵力揉入药中,敷在伤口上,不一会功夫,那些被搅碎的五脏慢慢复原,美人的脸色也渐渐有了血色,只眼睛仍然紧闭。
“他怎么还不醒?”凤蓝急的抓耳挠腮。
予婳想了想,最后下定决心,周身渐渐泛出淡绿的光芒,凤蓝见了大惊,“你做什么!予婳,你没必要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地步,别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予婳笑笑,胸前渐渐出现一朵绝美的花草。九瓣椭圆的叶子层层叠叠,叶尖是一道细细的弧度,向上翘着,天蓝色的边缘,绕叶一周,占了不到一半的面积,中央是成锯齿状的绿色,蓝绿交界处颜色模糊,煞是好看,风一送,淡淡的清香飘出几里开外,香而不腻,淡而隽久。
她伸手轻轻拽了一片叶子下来,揉碎,将汁液滴入美人的口中。
凤蓝眼有些红,恨恼自己大意,将自己原身扯碎去救人对自己的伤害有多大啊,可偏这时刻又不能乱动,否则予婳还有危险,只得等她收了原身,连忙渡些力量给她。
“不过一个陌生人,你何苦做到这地步?”凤蓝低声。
予婳脸色发白,指尖颤抖,仍笑道,“既是救人,便要好好救。”
“走,咱回去,你得好好补补,等我将药司那老头珍藏几万年的参丹弄过来给你吃……”说着扶起予婳,驾云极速而去。
美人依然躺在地上,手指头轻微缩了缩。
打了几千年的天魔大战毫无预警的以魔界首领濯倾失踪魔界大乱落幕了,玉帝感慨万分,却仍不放心,命重华星君带人去将濯倾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哪料重华星君带人追了半天,却空着手回来,九重天周围到处都翻遍了,都没有那魔头的踪迹。
玉帝不死心,仍派人去找,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在寻濯倾的当口,九重天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重华星君唤了予婳去重华殿,予婳好久没见到他,高兴地一个劲往他身上扑,却被他挡住了。
“跪下。”
予婳不明所以。
“跪下!”
予婳跪下。
重华将一团脏兮兮满是血迹的丝帕抛给她,予婳一瞧,“这不是……”
“你救的那人呢?”重华打断她的话。
“不知道,他是谁?”
“是一个你不该救的人!”重华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予婳不禁慌了神。
“我不该救的?”她喃喃道,“那你要叫我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面前断气么?我明明是能救他的……”
“放肆!我是怎么教你的?你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了么!那是什么人你也随便救?若因你救了他,将来还要死上万个人呢?”
予婳眼圈渐红,“可是救都救了,再说那人都伤成那样了还吊着一口气,能不能活的下去都是问题。”最后她赌气道,“不管不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话她本是玩笑说出来的,因为她料定重华不会对她做什么,左右不过一顿责罚,关个禁闭。
却没料到重华这次却是下了狠心,“如此,便脱了你的仙籍,投胎做凡人去吧。”
予婳愣了两愣,扯着嘴角,“星君,你说什么?”
“现在就赶快去吧,冥界我都打好招呼了。”
“星君!”
重华扭过头。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重华猛然转过头,直直看着予婳,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嫌弃厌恶讨厌。
予婳一呆,以为自己眼花了,努力眨了眨眼,却将他眼中的神色瞧得更加清楚,就好似那几百年的朝夕相处无边宠溺都是假的,唯有此刻才是真情流露,有冰冷的湿润从眼中滑落,她却倔强的不眨眼,就这么直直的与他对视。
重华心中一片疼痛,最后还是下了狠心,若是他不提前责罚于她,玉帝也不会放过她。
他带着天兵顺着濯倾的踪迹找到了那座仙岛,却意外发现了她的帕子和气息。她是他带大的,身上一分一毫都熟悉之至,如此久不散去的花香,定是她动了原身,帕子他能藏起来,可是这香气呢?他如何掩去?
天兵们不是傻子,这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玉帝迟早要弄明白,若是查出予婳救了濯倾,不管她是有意无意,这结果都是……
思至此,他狠心唤出虚门,将泪流满面却倔强不肯认错的予婳推入门前。认错认错,他苦笑,她何错之有?错在他,没能早些赶到。
“好好,活着。”说罢将她推了进去。
“星君,我恨你!”
恨你恨你恨你……一声声在偌大的重华殿回荡重复着,他站在虚门面前,面无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重华殿的大门被人撞开了,凤蓝跌跌撞撞的扑过来,拽住他的袖子,音带哭腔,“星君,他们说你把予婳赶走了,他们在骗我对不对?”
凤蓝急了,“星君,这一切都不管予婳的事,都怪我,那天是我硬拖着予婳出去的,那人,不,那魔头也是我逼予婳救的,和予婳没关系,星君,你快把予婳接回来,嗯?”
果然,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管蓝仙女的事,是重华教导无方,才令予婳铸成大错。”
“重华星君,玉帝宣你。”
他点点头,拖着僵硬的双腿走了。
走至凌霄殿门口,就听到玉帝气急败坏的骂道,“那冥界老儿太不讲理了!这魔头明明是我们打败的,最后却收到他的十八层地狱里去了……木德你来了,快快进来。”他意味深长的看了重华星君一眼。
原来玉帝派人去找濯倾找了几日没个结果,冥界却丢来一封信,说那濯倾他们找到了,现关在他们的十八层地狱里……
玉帝大怒,欲同那冥界理论,可天魔大战刚刚结束,天界此时人兵凋零,实在是没有同冥界叫板的实力,只好咽下这口憋屈。
“他冥界做人怎么不讲理呢!”玉帝愤愤。
“他们本来就不是人啊,讲什么理!”太上老君接过话。
“来人,将老君给我丢到十八层地狱里去……”
听着这凌霄殿刺耳的笑声,他有些迷茫,有些愤怒,自己对予婳,是不是太狠了?不,玉帝方才瞧他那神色,若不是自己提前将予婳弄走,怕是无法善后了,不论如何,只要她能挺过这次就好……
哪料过了几日,冥界竟传信予婳死活不肯投胎,无奈他亲自前去。
“你真不曾对我丁点动过心?”
“重华星君,我第一次唤你名字,也是最后一次,我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你了,真的,再也不了。”予婳最后望了一眼那双总带着慈仁却也万年冷寂的眼。
最后,她跳了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