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强烈坚持和要求下,我们又上路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踢踢嗒嗒的蹄音,悠悠然然的驶向远方,只是我们又恢复了三人组,车外再没有颜钰与尉迟斗嘴的声音。
晔清与颜钰都不同意此时就上路,理由是我的病还没有好,可这话听到我耳中便成了些许瞧不起我的意思,明明知晓他们二人仅是关心我,可我堂堂一颗仙草,怎能被区区小病击倒?
是以心情总是恹恹的,瞧什么都不顺眼,小脾气嗖嗖暴涨,待我反应过来时,颜钰已被我折磨的不成样子。至于晔清则没什么影响,这要功归于植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即便是没理由的闹着,一瞧到晔清那张波澜不惊的脸,那刚刚伸出的爪牙也就没出息的蔫掉了。于是就苦了颜钰,一面叫苦连天,一面又秉承着君子之道不能与我这小女子计较。
马车晃晃荡荡,将我本就不甚清明的脑袋晃的更加晕乎了,一天十二个时辰里,除去睡觉三个时辰,剩下的八个时辰里,我有将近四五个时辰都是在昏昏沉沉中度过,就好似进入了冬眠期,一点精神气都没有,我虽暗自诧异,但却又无迹可寻,只得归咎于这次染上的小风寒上。
这日,我少有的清明些,缓缓睁眼,便看到晔清坐在我对面闭目养神。许久没这样静静的瞧他,他还是如此安然。
“醒了?”
“……嗯。”
“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还有点晕。”
一阵无声。
晔清他大概是过于担心我了,以至于愁的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想着我好不容易头脑清楚些,是以准备活络一下气氛。
“我都没事了,大概是这些日子没休息好,所以才总想睡觉。”
“嗯。”
……嗯?这什么意思?
他见我神情迷茫,又加了句,“既然困着,那就继续睡吧。”
……我还是继续睡觉好了。
睡梦间只觉手脚突然一片冰冷,那寒气似乎从心窝出,脊背处沿着经脉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感觉就好像冰凉滑腻的蛇信子,在带着温热的肌肤上游移,所过之处卷走那仅存的丁点热气,只留冰块般的触感。
我不由自主的缩了缩手脚,努力将自己团成一个球。
实则我很想睁开眼活动活动取取暖,然好似梦魇压身,无论如何,拼了命也醒不过来。
这感觉,有些熟悉,就好像……置身忘川河里一般。
稀里糊涂中恍然记起上一次陷入幻境中的景象。
没有疼痛没有灼热,整个河里恍若只剩下我自己,唯一的感觉就是身体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流逝,之后疲惫笼罩,好似干了好几天几夜的活没睡过觉一样。
是了!正是那日之后,结了案子,再然后就染上风寒到现在也没好了。
所以,我是因体内流失了什么东西,才会染病?
那么,我到底是如何被拖进这个幻境里的?我即便神经大条,也早意识到了,在凡间,我起码还算个稍稍厉害的角色,一般凡人若对我施术,基本没戏,我好好歹歹也活了个几千年,岂能如此容易便被套进去?
而对我下幻境那人能屡次不爽,想来除了手段过人,定是借助了什么东西来辅助。
寒气越来越重,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牙关都在打着颤。集中注意力,我发现这个时候我都思维好像格外敏捷。
我上一次进幻境前,做了什么?好像是在尉迟门口同他聊天,他的门口还香香的。
尉迟?尉迟!
思绪刹那间迅速回放,与尉迟相处的每个画面,陷入幻境前与尉迟相处的每个画面的细节倏然被找出、放大。
有些难以置信,原来那些怀疑的小种子,早就埋在心里了,不然那些细节我怎记得如此清楚?
上上次陷入幻境时,喝了一杯尉迟倒得茶,上上上次是瞧见他向我杯中倒了些白色粉末……而我第一次被拖入幻境时,恰好是认识尉迟不久。
思虑间,那个一袭青衣银发披肩,没有温度的桃花眼,冰冷着表情的脸慢慢与尉迟的脸重合。是了,尉迟的轮廓再稍稍刚毅些,鼻梁再稍稍挺立些,唇再稍稍薄一些,那桃花眼再冷淡些,再换成一头银丝,显然两人变作一人。
或许我这样想有些疯狂,一个普通人容貌如何能有如此变化,可倘若尉迟不是普通人呢,甚至,他不是人呢?
一个画面又在脑海中闪过,那是个早上,在公子楼,我瞧见尉迟在用早膳,上前拍了一下他,转过身的却是张陌生的脸,悻悻道了声认错人了,转身却被“尉迟”拽住了衣角,再回过头,那人恍然就是尉迟……
原来,尉迟并不是尉迟啊,只是个对我有所图的连真名真面目都不愿露出来的“陌生人”……
失落伴随着那要将人冻成冰棍的寒气在身体里乱串,神智渐渐又迷糊起来,恍然间,好似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掌,温热干燥的触感令我本能的紧紧握住,一股暖意顺着指尖散到全身上下,驱走了作乱的寒气,热量渐渐重新汇集,心窝出是熨熨帖帖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