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宫,太上老君兜率宫,众仙齐聚。
太上老君翘着山羊胡,一抖一抖的,抱着他的金丹葫芦痛哭流涕。
“哪个杀千刀的,偷什么不好,偏偷了我的金丹,偷什么金丹不好,偏偷了我的幻梦,那是我炼足了九九八十一天的金丹啊……”
月老打着哈欠,“丢了就丢了,再炼一颗不就好了嘛,左右不过八十一天的功夫,快得很。”昨夜牵了一晚上的红线,他现在只想喝着小酒入梦。
“你说的轻巧!这幻梦可是取了青丘帝姬原身九尾尖尖处的九颗毛,用了嫦娥仙子广寒宫里那万年方结一枚果子的桂树果,求了麒麟兽心头的一滴血,还有上古神兽饕餮心口的毛,观音菩萨从不离手的杨柳枝上的一片叶,西王母瑶池边上的一颗蓝叶玉……”
这厢太上老君尤自滔滔不绝无所感,那厢打着瞌睡的月老,忙着下棋的北斗七星君和南斗六星君,闭目养神的观音菩萨,与西王母讨论护颜养颜的嫦娥仙子,商量下次涂什么颜色蔻丹的七仙女们……个个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将视线集中到了太上老君身上。
喋喋不休的太上老君终于发觉了异样,转了个身,环顾四周,呐呐,“你们一个个都怎么了……”
还是着急回去喝酒睡觉不靠谱的月老最先回过神来,“你个死老头,我怎么都不晓得广寒宫的桂树还结果?!一万年就那么一枚的桂果就这样被你私吞了!都不晓得分我一半……”
北斗南斗加在一块共十三星君集体眩晕,这是重点么!这根本不是重点好么!
嫦娥仙子,“你个老家伙,原来还暗地里弄了这么多稀奇的玩意儿,早知道我那桂果就不给你了,我那桂果可是养颜驻颜的好东西呢……”
观音菩萨,“老君如何得来的那麒麟兽的心头血?那神兽最近正闹脾气呢,谁哄都不好用,没想到老君你竟如此神通广大……”
七仙女们不高兴了,“你个老头子,怎么不来我们七个姐妹这儿讨东西?莫不是瞧不上我七姐妹的宝贝?咦,蓝妹妹哪去了?”
西王母,“我怎么不晓得你拿了我那瑶池边上的蓝叶玉簪?怎么都没个人告诉我?”
最后还是司命星君忍不住了,心中暗暗无语,他认识这都是群什么仙友啊!遂问道,“老君,您这搜刮来这么多稀品中的稀品用来炼丹,这丹的威力可不小啊。”
太上老君这老头儿一听乐了,伸手捋着拖到肚脐的胡子,眼儿眯成两道弯月,“还是司命星君懂行情,不说别的,单说那青丘帝姬那九尾狐尖的毛,都是我软磨硬泡求了足足一个月,人家帝姬才同意的,还有那麒麟兽的心头血,饕餮兽的心口毛,啊呀!还有那我炼足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两颗大力丹,都加了进去……”
老君说着说着就想起了那刚炼好的,在金葫芦里还没装热乎就失窃了的幻梦金丹,顿时又嚎将起来,“哪个挨千刀的,偷什么不好,偏偷我金丹,偷什么金丹不好,偏偷了我那幻梦……诶哟!待那青丘帝姬尾尖的九颗毛重新长成,哪得是何年何月啊……”
“老君!”司命星君重咳一声,天作证,他根本不想了解那金丹材料是如何如何来的,“你用了这么多稀有之物,又炼足了这么多日子,那这金丹威力到底……”余下的话不必说的太明白,众仙均是一点就明白。
嚎的正起劲的太上老君戛然收回了嗓音,神色倏然凝重,变脸之速堪比翻书。
数十双眼睛又刷刷盯向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见状,又支支吾吾,顾左言右,就是不切入正题。
西王母怒了,偷拿了她的蓝叶玉簪炼丹也就罢了,竟然还把那丹给丢了,简直是不可饶恕,她瑶池边的蓝叶玉簪,比那广寒宫万年桂果还要珍贵,她那蓝叶玉簪几万年也未必长得出一株出来。
蓝叶玉簪没有种子,是以无法栽养,全凭天时地利人和,只当万事俱备时,才会在瑶池边发出那么个点点的小嫩芽,最终能不能成活都不一定,可以说完全是由天地灵气滋养而生的。
她平时都舍不得摘,还专叫人好好看守着,没想到啊没想到,生了这么副慈眉善目模样的太上老君居然偷她的心头肉!万年来,长成化为人形的也不过那么一个,可惜啊……她止住了回忆。
“再不说我就命人拆了你这兜率宫!”
西王母发怒,太上老君也自知理亏,一张老脸皱的如同风干的橘子皮,小声道,“不过是仙者吃了提升个十来万年的仙力,凡者吃了得天地之灵气长生不老,通过去晓未来,魔,魔这得了,得了……”
他每说一句,众仙就跟着倒吸一口气,吸到最后,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魔者得了会怎样!”
太上老君眼一闭心一横,左右金丹已经丢了,但不一定就丢到魔界中人手上,九重天宫如此神圣的地方,他们魔界的人若是来了,他们一干仙人若是察觉不了,那他们都去重新修炼吃干饭好了。
“魔者得了魔力大增,祸害三界!”
很好!众仙那砰砰乱跳的心,差点就被吐了出来。
众仙都明白,祸害三界,这只是最浅了说。那幻梦的材料每一样单拿出来都不是凡品,更何况是混在一起又经太上老君悉心的炼了九九八十一天,若是真落到魔界人的手中,届时天下必将大乱,凡间将生灵涂炭,天界也必无法幸免。
魔界与天界相安无事几千年,不代表他们就忘了,忘了那个大魔头----濯倾。
众仙均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打破沉默。
最后还是司命星君开口,“先没必要想的那么坏,说不定只是老君记性不好,丢哪忘记了……”
“怎么可能!我记性好着呢,我分明放到我那葫芦里……”瞧着众仙一副吃人的模样,他咽了咽嗓子,“对对对,说不定是我放到哪里忘记了。”
司命星君扶额,这老君还真是越老越糊涂啊,无奈,“老君,你这兜率宫也算个重地了,若是有外人进出,你这仙童总该有个印象吧?”
太上老君沮丧着脸,“我都问过了,他们都道这两天并无外人进出。”
嫦娥仙子一脸不置信,“谁不晓得您那两个炼丹童子最最贪睡,我十次里来有九次他们都是睡着的,他们说没有外人来你就信了?我瞧着铁定是有外人来将你那幻梦偷走了。”
“这可怎么办!”老君愁着张脸。
观音菩萨开口,“你不还有那青牛么,若是有外人来,气息不同,它定然知晓,再不济不还有云镜么,拿来照一照不就好了。”
老君继续愁着张脸,“你们想到的,我自然都想到了,我那牛说压根就没闻到什么外人气息,我这幻梦丹也不过是今日一早才得成,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这丹炼的时候我本就没大肆张扬,怎么这么巧才炼成就丢了?”
“还有啊,”老君顿了顿,“这云镜谁都有,可若论最好的,还是那冥界的云镜,那冥王老儿素与我不和,定不愿插手这事,还是白扯。”
“无妨,”西王母开口,“事关天下苍生黎明百姓六界安危,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所以,”司命星君道,“若偷丹的人是无意偷走幻梦倒也罢了,若是有备而来,那么……”
众仙心中了然,若这人就是奔着幻梦而来,那么很有可能是天界出了奸细,太上老君这丹怕就是要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了。
“司命!”太上老君突然叫喊一声,“你掌管万物命运,我这丹到底哪去了,你去查查不就知晓了?”
司命星君被那突然一声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太上老君说了什么,无语道,“老君,我看你还真是老糊涂了,我司掌天下苍生命格,那掌管的也仅限凡人之命啊,仙者除了历劫犯事脱仙籍之后归我管,其他都不是我能左右的啊。”
太上老君愤愤然,“要你有何用!”
最后众仙合计结果是将这事禀报给玉帝,再有玉帝出面将冥王的云镜借出来。因事态严重,这事情便办的雷厉风行。
就在这借镜的当口,凡间已悠悠过了五六日。
我裹着被子将自己团成个球坐在床上。
尉迟走了。
自那案子结了之后,我浑浑噩噩回到客栈只觉心力交瘁倒头便睡,直到两日后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叫上晔清、颜钰还有尉迟离开长寿县继续下一个不确定的地点时,发现尉迟不见了。
起初我只是以为他出去上哪散心了,然一连等了三天都没见到个人影,我慌了。
去枫蓝那里,大街小巷,他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一遍都不见人影,我有些乱。
他说他举目无亲,家中无人,我不信,却由着他跟在身边。我是自私的,自私的将他留在身边看他与颜钰斗嘴解闷。这小半月来我是有些忽略他,可这不代表他就可以随随便便的离开,连个招呼都不打!
尉迟他与颜钰还有晔清不同,颜钰与晔清像是老熟人,这感觉说不上来,就好像我出了忘川河就一定会遇到的一样。但尉迟不一样,他就像一个意外,偶然的闯进我的世界里,是我结交的第一个朋友般的人物。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然我却没做好如此快就分离的准备。
“不用找了,”那天晔清拉住我的手腕,“他走了。”
我不信,执拗的看着他,要挣脱他的手,继续出去找。
他轻叹一声,“我用寻人术将长寿县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了,没有他的任何气息。缘分未尽,总能相见。”
最后我妥协,回去继续倒头睡了一天,醒来发现我竟然感冒了!我一颗草,堂堂前仙女,竟然得了凡人才会得的病!真乃奇耻大辱!
“阿嚏”我裹在被子里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尖,有些无奈,连带着尉迟之走给我的冲击都小了许多。我不是人,病了又不能吃药,按理说我是不会生病的,就算病了也该很快就好,可这拖拖拉拉的一日过了,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愈发严重。
无法,行程被挪后,我只得待在客栈里等病好。
众仙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如此容易就借来的云镜。
太上老君,“这冥界老儿还是个讲理识大体的人,我决定原谅他那些对不住我的过往了。”
其他人没理他这句话,只是催促,“快拿起来照一照。”
都怪这太上老君,闲来炼什么金丹,要炼也炼些威力小的啊,炼一颗威力如此大的,丢了,有得受了。
众仙都仔细盯着云镜里的画面,盯了半天,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青色衣角一闪,再便什么都没有了。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都是如此。
太上老君怒骂,“我就知道,这冥王老儿如此痛快就答应定没安好心!若真是他的云镜怎可能照不清人!定是随便弄了个假的来糊弄我们!”
司命星君一拍脑门,“诶呀,我忘了,那冥王说几日前冥界忘川河有异动,河浪滔天,天生异象,河中好多水鬼都被放了出去,云镜也在那时受损,一直没修复好。”
众仙面面相觑,这下好了,一点线索都没有了。
无奈,在仙术法术都不好用的情况下,只得用最原始的推理方法慢慢推理。
半晌,西王母开口,“那云镜里所显虽模糊不清,但也叫我们知晓,定是外人偷了这幻梦,可若是外人入侵,老君那青牛定不会无所察觉,那么……”
“那么,”观音菩萨接口,“这人的气息定是被隐匿起来了。”
“可我家青牛又不是凡物,就算你们这些人隐匿了气息,我那牛还是一下子就闻得出来的。”太上老君颇为骄傲的口吻道。
“这人,大概是用了我那蓝叶玉簪。”西王母凝重开口。
众仙闻言,顿时沉默。
蓝叶玉簪得天地滋养,可入药补魂,亦可隐匿气息,且这蓝叶玉簪不仅可以隐匿自己的气息,亦可隐匿别人的气息,段数之高叫人无法察觉,若是真如此,那事情便说得通了。
“可我那幻梦里用的蓝叶玉簪是瑶池边上唯一的一株……”
西王母气急,可现在明显又不是发作的时候,只得秋后算账。
唯一的一株,那么这偷丹的人从哪得来的蓝叶玉簪?
众仙都在脑海中细细搜寻着记忆中最近生出来的蓝叶玉簪。
想着想着,众仙脸色渐渐都变了。
“上一颗活下来并化形的蓝叶玉簪……”司命星君犹豫了半晌,开口,“千年前不是跳了忘川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