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一天就这么过完了。直到昴日星君与井木星君交职而产生的夕阳晚霞蔓延了整个天空,我才意识到一天已经结束了。
都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此刻地上才过了一天,那么天上此时却是过了几刹那?
算算在凡间待了已有几月余,却没有丝毫不适,更别提什么想念以前在天上的生活,就好似那些过往并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无法勾起我丁点的怀念,想来也是,忘川河都跳了,还能有什么好的回忆。
这一天下来东跑西跑,还要与柳因风斗智斗勇,然结果却是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按理说这起案子到如今这地步,阖该柳因风嫌疑最大,可一切也只是怀疑,缺乏实质性的证据。若是缠雪……也没能逃脱这诡异童谣的预言,思及此真是忍不住揍自己几拳,已经派人去寻缠雪了,也派人去跟着柳因风了,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事情总不至于变得更坏。
“护送”柳因风回家的两个衙役见柳因风关了门,便故意将脚步声踏的很重,再渐渐减弱,直到脚步声消失,以营造出他们二人已经离开的错觉。
果然不过盏茶功夫,柳因风家的门就开了条缝,柳因风泥鳅般的从缝中闪身出去,钻入巷子中。
两个衙役见状不禁佩服“公子”的料事如神,连忙也跟着钻了进去。
两人不远不近的吊在柳因风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个转弯就能看见人的距离。然而柳因风步履匆匆,东拐西拐,看似杂乱无章毫无目的地,却胜在长期生活在这一片对这四通八达巷子的熟悉,因此,不过一小会,二人就跟丢了人。
“人不见了!怎么办?”其中一个猛拍大腿问道。
另一个沉吟片刻作出决定,“回去等着,我继续手在他家门口,你回去禀报公子一声。”
“好。”
我在椅子上左扭右扭不知该干什么,却总有种把什么事忘了的感觉,正闹心着准备回客栈,就见一个面熟的衙役匆匆朝我走来。迟钝的大脑转了转才想起是我派出去盯着柳因风二人组中的一人,我立刻就来了精神。
还没等我发话,那衙役就心急的简单抱了下拳便开口了,“公子,我等将柳公子安全护送回去后,便找了个地方盯着,不一会柳公子就出门了。”
“他去哪了?”
“不知道,柳公子进了巷子里,我们跟丢了,请公子责罚。”
我摆摆手,那巷子曲曲折折,如同迷宫,不熟悉地形定是要吃大亏,“无妨,继续守在他门口就行,还有什么消息么?”
“柳公子家中除了过于杂乱,并无异常。”
“嗯。”我点头。
“公子……”他欲言又止。
“嗯?”
他咬咬牙还是问了出来,“这样随意进别人家是不是不大好?”
“那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救人呢?”我拿眼扫了眼他,斟了杯茶,答的漫不经心。
“救人?”
“这事你无需多问,我做什么好像也没必要向你请示吧?”
他一听就要下跪,被我虚虚托住,“是属下逾越了,属下这就回去继续盯着柳公子。”
我满意点头,“记住,不论柳公子去了哪,见了什么人,都要详详细细的汇报回来。”
“是。”
“啪啪”两声掌声响起,我抬头一看,竟是颜钰,斜椅在门口,双手抱胸,唇角勾着痞痞的笑。
方才那巴掌声就是他拍的,见状,我也没理他,自顾自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见我没多理他,他只好巴巴凑过来,“予婳,你如今愈发有个当官的发号指令的样子了。”
斜眼睨了他一眼,叹到,“现实逼人,形势所迫啊。”
他“嘿嘿”两声,道,“所以说你有做官的潜力么。一会去哪,回客栈?”
叫他这么一说,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干站着想了半天,一拍脑门,问颜钰,“这些天怎么没瞧见尉迟?”
见我提到尉迟,颜钰脸一下子拉了下来,“问我做什么,我怎知他哪去了,你一会到底干什么去啊?”
这孩子,总问去哪干什么?
“唔,去枫蓝那一趟,你去么?”去吧去吧,我不认路啊。
颜钰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好端端的去那做什么!不去!”
“真的不去?”你不去我就去找晔清了。
“不去不去!”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带着你这个路痴去。
哼,小样,套路挺深啊。
“晔清,”我定定看着他喊道,“我们去找枫蓝。”
然后在颜钰悔恨的目光中,款款而去。
难得的心平气和的二人时光,倒不是说与晔清一起总是吵架,而是我心中总是纠纠结结,说到底就是两个字----矫情。
如今却是突然一下子都想通了,管他什么乱七八糟,司命星君既如此排了命格,那我便无需多想如常的走下去就好了。遂恢复了最初与晔清相处的模式,时不时在语言上占占小便宜,继续做朋友。最最重要的,我还想通了一件事,之前我那些忐忑不安的情绪不过全然是我的胡思乱想,人家当事人晔清有没有那个意思他自己都没说,我在哪臆想个什么啊,真真是当局者迷啊。
“好像好几日都没见着尉迟了。”我道。
“嗯。”
“也不知他天天都做些什么,有没有无聊,当初他硬要跟着,我就应该拒绝的,可我既答应了,那便有责任保证他的安全……”忍不住碎碎念。
“……予婳。”
“嗯?”随口一应。
“他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嗯?”不懂。
无奈轻叹一声,晔清伸手揉了揉我的发顶,“我是说尉迟珉晟他是个成年人,不需要你处处为他操心。”
“……哦。”话说,这好像是晔清第一次叫尉迟的名字呢。
傍晚的长寿县依然热闹的很,商贩沿街摆了一路,孩童手持风车,边跑边咯咯笑着,行人溜溜达达于各个小摊前,挑选着心仪的物什。
“晔清!”我猛地伸手指着一个角落里,“你看那是不是尉迟!”
晔清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没看到。”
有些失望的放下手,那人身影一闪,便没入人群中不见踪影,本来还想着若是他一起去枫蓝那呢,当面好好问问他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枫蓝大老远就看到我们,可劲招着手。
走至她店面跟前,我忍不住调侃,“你这眼尖的都快赶上南天门的千里眼了。”
不料她却没接过话,我忍不住看她,不想她此刻竟满面激动,眼中喜悦怜惜不停交织,最后化作一句极力压制自己感情的话,“你,都想起来了?”
我诧异,不明所以,“想起什么?”
见状,她眼中又腾起失望之色,“没什么。”声音都带着失落之意。
还待要再问,晔清轻咳一声,我立刻心领神会,我定是触到人家伤心过往了,虽然发生的有些莫名其妙。
遂转移话题,“你与尉迟是怎么回事?”
“尉迟?”她立刻又恢复成了那个嬉笑怒骂风情万种的枫蓝,“你是说你那个小跟班啊,谁晓得他怎么了,又一次路过我这门口,我不过叫他进来喝两杯茶,他就生气了。哎,男人心啊,海底针啊。”
“没调戏他?”
“我说予婳,我在你眼中到底是什么形象,我都从良好久了!”她嗔道。
“啧啧,这只能怪小娘子你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叫人很难不多想啊。”明白她与尉迟不过小打小闹,便不再多问。
“来来来,”枫蓝拉了我的手站在琳琅满目的胭脂前,悄声,“我跟你讲啊,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你得好看,瞧你这黑眼圈,我给你挑些胭脂吧。”
我虽然不大同意她这“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你得好看”的理论,更别提我一颗草哪有什么黑眼圈,但女人么,天生爱美,看到这些东西,止不住的心痒痒想试试,以至于我都忽略了枫蓝的第一句话。
“咕噜噜”不是肚子饿的信号,却是肠胃绞劲翻腾的声音。我抱着肚子就弯下腰,再抬不起来。
“枫,枫蓝,你这里哪有……”
“出门左拐二十步……”有茅房……
果然被逼到份上,路痴是都能治好的。
腹中疼的令我恨不得将内脏拿出来,等它疼够了,再装回去。一面忍受着疼痛,一面忍受着恶臭,令我大脑都停止了运行,全然忘记了自己可以加个结界将臭味隔离在外的,剩下的是满满的不可思议,我一颗草还能拉肚子?果然是与颜钰这厮待久了,被传染了?
“星君……好久不见。”枫蓝或者说凤蓝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脸,面无表情。
“蓝仙女,别来无恙。”晔清或者说重华星君淡然回答。
“你,怎么可能记起?你不是在……”
“你是想问我分明在历劫,却如何有记忆?”
枫蓝不知不觉中点了点头。
晔清勾起淡淡嘲讽的笑意,“我也不知,一切都是司命星君安排的罢。”
“星君……”枫蓝咬了咬嘴唇,有些为难,“予婳她……”
“她什么都不知道。”
枫蓝舒了口气,“那么还请星君不要再刺激她了,如无必要,最好离她远些。”枫蓝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矛盾,她一面教着予婳如何抓住晔清的心,一面却又叫晔清远离予婳,她弄不懂自己的心思,最后把一切归结到不想闺中密友再次受到伤害的心结上。
晔清却罕见的怒了,“我要如何做还轮不到蓝仙女指手画脚,如无必要,还请蓝仙女离那个魔头远一些!”
“你都知道了!”枫蓝惊呼。
而晔清却是头不回的走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予婳!”她继续喊道。
晔清已然走的不见踪影。
足足在茅房熏了一炷香时间,我才一瘸一拐的出来,然后就见晔清在不远站着等我。
我不顾腿的酸麻,噔噔跑过去,“你怎么来了,不是在枫蓝那等我的么?”
“唔,我知道一家小笼包特别好吃的店。”
“真的么!那快点走吧,晚了好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