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晔清径直回了客栈,想来颜钰拉肚子应该也早就离了衙门。
也不知颜钰好没好,下午还生龙活虎的,难道是吃坏东西了?
想着我花了他那么多钱,理应去关心关心。
颜钰的房里亮着烛火,我上前敲门,就听里面一声有气无力的“请进”。给我吓得以为他真怎么样了,一掌把推开门。
然后就见他脸色红润的躺在床上。
我一惊以为这就是凡人所说的发热了,就伸了手放到他脑门上。
唔,挺正常的温度啊,嗯?怎么越来越热?
将手拿开,狐疑看向颜钰,只见他脸红的快要烧起来了。
大惊,“颜钰,你不会是得什么绝症了吧!”这温度,即便我是一棵草,也晓得是不正常的,何况好像还有渐长趋势。
“没,没有。”声如蚊蚋。
“师傅!”他突然大喊一声。
“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我回头就瞧见晔清似笑非笑的倚在门口。
“不舒服?”晔清走进来。
“没有没有!徒儿舒服的很。”
“发烧了?”
“没有没有!徒儿凉快的很!”
“不治之症?”
“没有没有!纯属予婳瞎说!”
“我瞎说?!”我怒向颜钰,好人难做啊。
“诶哟,两位祖宗,”颜钰跳下床,“您二位忙了一天了,赶紧去休息吧,我这没事了!”
“好你个颜钰,果然是骗我的,这脸色红润的,活蹦乱跳的,根本就是没事!你下午分明就是偷懒不想去!”
“我什么时候说我有事了,对,我懒!我不想去……”说着不由分说的将我和晔清推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颜钰此刻却是有苦说不出,他那天人般的师傅不知给他下了什么药,他还真就在茅厕里顿了整一个半时辰零三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等他惨白着张脸,颤悠着双腿,步伐不稳的走出来时,感觉自己都快要被熏得脱力了。
然而,奇迹就发生了,他师傅说药效是两个时辰,那么现在距两个时辰还剩一刻钟,就在这一刻钟内,他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聚集,体力也慢慢的恢复,一刻钟后,面色红润甚至胜过往常。
他可算明白了这个“药效”是什么意思,可是师傅啊,你不是说不能骗人么,可我现在感觉法术都好似更进一筹了,别人真的能看出来我拉了一下午的肚子么?
同晔清简单点了个头,我就溜回自己的房,以前同晔清一起待上一天都觉得时间不够,现在却觉太长,果然够矫情的,看来我的内心还不够强大啊。
路过尉迟的房门时,突然就想起来好想好多天都没看到他了。
都怪我粗心大意,竟不小心把他给忙忘了。
如此想着,还是去问问情况比较好。
“尉迟。”我敲门。
没等到尉迟的答话或者开门,却见本来还亮着烛火的屋内光一下子灭了。
我呆愣片刻,果然还是怪我的么。叹了口气,准备离去,里面却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还记得我呢。”
果然果然,生气了。
“还有,叫你那开粉铺的朋友离我远点!”
粉铺?
“什么?”然任我问好几遍,里面都再无回应,想来,是不想理我了。
开粉铺的?开胭脂店的?枫蓝?
这俩什么时候凑一块了,唔,按照尉迟的性子,指定是枫蓝先去招惹他的,这么想着,这两人郎俊女美的,若真成了,还算的上一出佳话了。明儿还是去找枫蓝探探情况吧。
第二日一早去衙门却没想到竟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清风楼的龟-公竟然大早上就站在衙门口等我。
见我来了,他连忙凑上来,“爷,您可算来了。”
啧,这话说的我可真不爱听,好像我正在逛他们清风楼似的。
“怎么不进去?”
“这不等您呢么。”
“怎么了?”我边进门边问。
“这个……”他唯唯诺诺。
“怎么了?”再瞧瞧他的举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露天的不好说话啊。
“现在能说了吧?”我坐在椅子上问。
“那,那个,缠雪回来了……”
“缠雪回来了?!什么时候?”他不是失踪了么?
“昨晚……”
“你怎么才来告诉我,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昨儿实在是太晚了,怕打扰您休息,所以就没来,这不,我这一大早就来了么。”
我没揭穿他,昨晚没来,怕是又借着缠雪赚了个金钵满盆吧。
“他没说他去哪了?”
“我问了,他就说随便走了走。”
“随便走了走?那他解释他的‘失踪’了?”
“没有,我也没问……”
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样,继续道,“他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就是感觉他挺累的,一直提不起什么神色,但昨晚待人接客什么的却看不出什么不同……”他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忙止住了话头,惴惴的拿眼瞄我。
“人呢?”
龟-公一下子就明白,“在外面候着呢,我叫他进来?”
我颔首。
一会功夫,龟-公就带着缠雪进来了。
“大人问话,你给我好好答着!”龟-公板着脸教训了两句缠雪,复谄着张脸向我笑道,“爷,您忙着,小的下去了。”
倒是个明事理的人。
我不说话,缠雪也就静静的立着。
他穿着一件青衫,衣服有些皱。眉目间疲惫之色毫不遮掩,脸上没有擦粉,头发简单的拢了拢,凌乱枯燥,毫不复初见时的油头粉面。褪下光鲜照人的外表,也是个可怜可恨的人。
可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竟自有一股颓废靡丽的气质。也是,能当上头牌的人,能差哪去?
“坐吧。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下午。”
果然,那龟-公又压榨他了。
“这两天去哪了?”
“没去哪,”嗓音沙哑,“不过随便走了走。”
“随便走走,走到城南去了?”
“嗯,那里东西好吃。”
“真是个不甚高明的借口。你就对你的‘失踪’没有一个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
“那你对龟-公说的那些话,有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最近大概流年不利,遇上的人一个两个都惜字如金,沟通起来忒费力!
“你为什么说会有人来找你?”
“与你一同的那位客人呢?”不答反问。
晔清?晔清!他俩不会真发生点什么了吧?
“不要转移话题!”我不吃你这套,你们俩那晚发生的事情,我从晔清的镜像里全看到了!
他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却是极尽风华的媚色,说不出的勾人心魂,好似将他于风尘中这些年的所有都含在这一眼中。
“有人来找我,”媚眼如丝,声声惑人,“那不再正常不过了么?”
呆了半晌,回过神来,还好我是个女的,对他不感兴趣。啊呸!我对男的不感兴趣难道还能对女的感兴趣?!闭上眼将晔清的容貌反反复复的描摹几遍,才恢复平静。
“宋郎中呢?”
话题突转,他有些愣神。
“不晓得。”
“没找到他?”
“没有……谁说我去找他了?”
“我可没说。”我摊摊手,“是你自己说的。”
“你!”他怒气上头,却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看来素养不错么。
“都有什么人来找方若絮?”
“方若絮?”他反应了一会才明白我指的是若絮,“哼,找他的人多的去了,怎么,要我给你牵牵线?”
这孩子,刚夸他有素养,这就炸毛了。
“你给我老实点,你就算不说,我也有万千种方法叫你说出口,我朋友那晚的手段想来你也见识到了,这其中滋味,想必你也不想再体会一遍,我于他只高不差。”不给点颜色瞧瞧,还真当我是什么善茬了。
他瑟了瑟,脸色不大好看,“不过一些穷酸书生找他作作酸诗。”
“穷酸?”
“也不怎么穷,不过是手里有几个闲钱。”语气不耐。
“把你知道的,常来找他的人都说一说。”他对方若絮还真是时时刻刻充满敌意啊。
纵然不情不愿,迫于我的“淫威”还是张口了,“来的都是爱吟酸诗那些所谓风雅的人,我与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认得几个,但是常来的么,有一个比较印象深刻。”
我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他只好继续说下去,“那人每次来都穿的严严实实的,脸都不露。大概是觉得逛这花街柳巷没面子。”
“谁也没见过他容貌?”
“那只有若絮知道了。”若絮这两个字被他念得咬牙切齿。
“这两天去哪了?”
“城南……”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套我话!”
看来,还真是在城南待着了,只是他反应太快。
要是晔清在就好了,指不定还能一个法术叫他吐出真话,而我却是万万没有这本事的,方才那句“于他只高不差”纯是吹的。
“你跟龟-公说你要是第二天早上还不回就是失踪了,叫他报官,难不成你骗着他玩的?”
他竟然点头。
如此真是浪费我时间啊,什么都问不出来,晔清,我想你的法术了……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
“想回,自然就回了。”又变成了那个木然的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