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查那混混为何去万家滋事。”
“已经去查了,过会就有消息了。”
我颔首,颜钰办事我很是放心。
坐了小半天顿觉腰酸不已,遂起身活动活动。
晔清默默跟在我身后,夕阳正好,将我与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他的影子正好覆在我的之上。
我停下脚步,转身。
逆着光线,我看不清他的容颜,却将他的轮廓晕染柔和,细小的茸毛像焠了火星,亮闪闪的。
霞染天空,白衣似火。
橙红的霞光透过他的墨发,竟将他一头青丝浸成了妖冶的紫色。风轻拂,紫色轻摇,华丽而诱人。此刻他不是高高在上清高无瑕的圣人,而是染了红尘烟火的禁欲妖精。孤高冰雪之姿中隐藏着热烈与奔放。
“想什么呢?”低沉磁性的嗓音划过耳际。
我陡然回过神,“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想见你,自然就来了。”
呼吸一窒,脸颊微热。
“哈,哈哈,”我干笑两声,有些无措。
诚然的诚然我对晔清有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或者称之为“暧昧”的意思。但是的但是我胆子小啊,晔清你突然来这么一句,我刚从忘川河里爬出来又没多久,不通人情世故很久了,我着实不知该怎么回答。
若真是对我有意思那还好,我们慢慢磨嘛,总有一日真心能被磨出来,凡间不是有句话叫“日久见人心”么。可我若是误会了,他并不是我想的意思,那就尴尬了。
说到底,还是我鸵鸟心态。
是以,我挠了挠头,左右张望了一阵,“你说颜钰查几个混混怎么用那么长时间?哈,哈哈,你这个作师傅的要好好教育教育他了,办事一定要有效率才行……”
颜钰若此刻也在场,怕是要大喊冤屈,任何事情都需要个过程,哪有一蹴而就的好事?
然,我此刻却是万般期待颜钰来救场。
果然,颜钰救场小能手的称号不负我所望。
就见他顶着一头的薄汗面带兴奋的跑了过来。
“予婳予婳!”
“查到了么!”我撇开晔清撇开方才的胡思乱想,匆匆迎上去。
“查到了!”他抬手抹了一把汗,“我真是高估了那几个人,亏得还是混混呢,没威胁几下就全说出来了。”
“怎么?”
“他们几个幕后果然有人,说是本地一个宋姓的郎中几日前找到了他们,约莫就是万银刚死的那几天,给了他们哥几个一大笔钱,让他们去万家滋事讹诈,事成的话更是大笔银子揣进自己的腰包,他们几个本身好赌又没几个闲钱,听了宋郎中的建议后恶向胆边生,就这么同意了。”
“那个宋郎中呢?”
“已经派人去找了。”
“宋郎中?就是给万银开上古药方的那个?”我一下子想起那日从城外回来在街上听到的话。
“正是。”
“派去的人还没回来?”
颜钰看看天色,“还没呢,怎么也得小半个时辰才能回。”
“你知道宋郎中家在哪么?”
“知道,方才都打听过了。”
“走,去宋郎中家。”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尉迟呢?”我回头问晔清。
晔清摇了摇头,“不知,我来时并未看到他。”
“不管他了,我们走吧。”
跟县令借了个衙役带路,一行四人匆匆而去。
走了一刻多钟,正遇上去找宋郎中的几人。
“人呢?”颜钰上前问道。
“回公子,我等去时宋郎中并不在家中,询问街坊邻居,说是宋郎中昨天晚间出门,到现在还没回。”
“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是。”恭敬的应了一声,几人告退。
“你怎么看?”颜钰转身问我。
“还是得去了才能知道。”
晚间出门?都晚上了有什么事就不能等到第二天再去?复想到他是郎中,若是去出诊也是正常的。
片刻功夫便来到宋郎中的住处。
这是一条长长窄窄的小巷,一人走的话还算绰绰有余,两人并排,就有些嫌挤了。
巷尽头,视线便开阔起来,青砖绿瓦,乌压压的一片小民房。
宋郎中的家就在这其中一间里。
“你们也是来寻宋郎中的?方才也来了几个人寻宋郎中,宋郎中昨晚就出去啦,不在家。”一个在院外坐着歇息的老妪见我们站在宋郎中门前敲门道。
果然,连敲几声都没人应答。
“婆婆,那您知道他去哪了么?”我上前。
“不晓得咯,你们是来找宋郎中出诊的?”
我一怔,点头,“是啊,婆婆,我家老娘犯了老毛病,非要宋郎中去给他诊脉,派人来说寻不到宋郎中,只好亲自来了。”
“乖乖的好孩子,别急,我家狗蛋昨儿瞧见宋郎中出去了,说不准知道他去哪了。等着,我去叫他。”
就见这老妪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转过身。
我以为她是要进去找人,没想她仅是站起来转个身……然后气沉丹田,就听到一嗓子震耳欲聋的吼声,“狗蛋!出来!”
那气吞山河的架势,那震耳欲聋的嗓音,在巷中盘旋不去,有近及远,回荡着“狗蛋!出来!”这四个霸气十足的字。
左邻右舍一阵乒乒乓乓噼里啪啦,有的人家传来几声怒吼,“要死啦,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片刻便从老妪身后的屋中走出一个模样憨厚老实的年轻人。
“狗蛋,这几个人要寻宋郎中,你昨日不正好遇见他了么,他去哪了?”
名叫狗蛋的年轻人搔搔额头,有些腼腆,“我昨日就在巷子里与宋郎中打了个照面,并没问他去哪。”
“诶哟你个蠢脑筋啊!你怎么不问问呢!”老妪跳起揪着狗蛋的肩膀打了他好几下。那狗蛋也就憨憨的笑着,任他老娘为所欲为。
“婆婆,婆婆,您快住手,狗,狗蛋没问也是人之常情……”叫这么大的一个人“狗蛋”,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狗……,你能说说昨日遇见宋郎中的情形么?”算了,还是直接称“你”吧。
他点点头,憨憨道,“昨日我回的有些晚,正好在巷子里与宋郎中打了个照面,再就没了。”
“你昨晚什么时候回的?”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约莫天刚擦黑。”
我抬眼看看天,此刻也是天快擦黑。
“那宋郎中与往日有什么不同?比如他的情绪心情等等,还有他拿药箱了么?”
“不同?并没什么不同,不过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还哼着小曲儿,没拿药箱。”
没拿药箱?那就是说可以排除是去出诊的可能了。哼着小曲儿?万银的钱他还没弄到手,但他却心情很好,看来应该是见他想见的人,或是去做他喜欢的事。
“那宋郎中平日里都爱去哪?”
狗蛋又骚骚了头,摇摇头。
这时他老娘神秘兮兮的左右瞧了瞧,将手拢在嘴边,靠近我,小声却又信誓旦旦的道,“我知道他去哪了。”
“去哪了?”
“他一定是去那里了!”
“哪里?”
“就是断袖之癖人爱去逛的地方!”
断袖之癖?宋郎中是断袖?断袖爱去的地方?那是哪里?我脑子瞬间乱成一团麻,理不清头绪。
“娘!你别乱说!”
“我怎么就乱说了!”他老娘不悦了,“宋郎中那点破事还有谁不晓得?左右街坊早就传遍了,也就你这么个老实的不知道!小公子,我跟你说,这宋郎中要不是因医术好,早就得去街上行乞去了。”
“哦?何故如此?”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她端起讲故事的架势,“这宋郎中啊医术是没话说,就是这医德都叫狗吃了。非富贵人家不诊,出诊一次就要一百两,对我们这些穷人很是看不上。”
“哦?”
“还有,”她又四处望了望,刻意压低嗓音,一脸八卦,“据说他是个断袖,经常去逛什么馆,还有个姘头叫什么什么雪好像是。”
憨厚老实的狗蛋一脸无奈,却又不知该如何堵住自家老娘的嘴。
如此,我朝那老妪拱了拱手,准备告辞。她还一脸不舍,没讲够的势头。“在下老娘还在家等着我,就不打扰了。”无奈,她只能放我走。
这一趟下来,收获还真是不少。
出了巷子,我道,“一会都收拾收拾,我们去逛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颜钰兴奋的问。
我将他上下左右瞧了瞧,眼神古怪,“一个你去了就会备受欢迎的地方。”
“真的么,什么时候去?”颜钰迫不及待。
我没理他,同晔清自顾自地走了。
快至衙门时,一群烂漫的孩童欢笑着从我们身侧跑过,其中几个口中念着那首我已听过好几遍的童谣: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买药,
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
六兔子抬,
……
本来脚已转弯准备直接回客栈,听了童谣后,又折回了衙门。
“公子还有何事?”县令见我这么晚又回到衙门不免有些诧异。
“长寿县有首十只兔子的童谣?”
“十只兔子?”这时门外方才跑过的一群小孩又跑了回来,口中嚷唱着那首童谣。“哦,原来是这首十只兔子啊,这首童谣自我打小就有了,不知都唱了多少年……”县令凝眉,“这首童谣好像还有下半阙。”
“下半阙?”
“嗯,时间有些久远,我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这首童谣怎么有问题么?”
我摇摇头,只留下句话,“想起来告诉我。”便走了。
回答客栈,颜钰猴急的问我晚上要去哪,我不怀好意的看看他,与晔清相视,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放心,今晚有你好看的了,颜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