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二现在哪?”
“在衙门大牢里关着呢。”颜钰答。
“走,先去衙门。”
盏茶功夫就到了衙门大门口。有衙役早等候多时,见我们到了急忙迎上来,对颜钰道,“公子快请,大人已等候多时。”
颜钰傲娇的扭头,直接抬脚进门。那衙役碰了一鼻子的灰尴尬的跟在后面。
县令在大堂内焦急的转来转去,唉声叹气,见颜钰走进来,脚步一顿连忙上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惊呆了我们一众人,一旁的衙役更均是目瞪口呆,见自己顶头上司都跪了,也跟着“扑通扑通”一个个全跪了下来。
“公子!求您一定要帮小的啊。”那县令上来就哭嚎。
颜钰铁青着一张脸,口气不善,“你们这都是做什么,都快给我起来!”
而我们其他三人也是脸色各异,我一脸好奇,晔清依然万年的唇角含笑,而尉迟则是一副幸灾乐祸里带着好奇的神色,大概是好奇颜钰什么来头竟令一县之主跪下相求。
“公子不帮忙,那小的就长跪不起!”县令继续嚎着。
颜钰甩了甩袖子,“如此你就跪着吧,咱们走。”说着就真扭头走了。
那县令这下真慌了,本以为来出苦情戏就能博取公子的同情,没料到反而弄巧成拙。他这下又急着起身去拦颜钰,却一脚踩到自己的袍角,重心不稳,一下子成大字扑倒颜钰脚跟处。
“扑哧”我隐着笑意,想看颜钰怎么处理。
颜钰无奈叹了口气,“罢了,把两具尸体都抬上来,顺便把仵作也叫来。”
“好好好。”那县令一面笨拙的爬起来,一面高兴的应着。“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那两具尸体抬上来……咦?不对啊公子,哪来的两具尸体?”
我在一旁看着都干着急,忍不住出声,“还有前阵子你们发现的那个无心男尸!”
“哦,快去快去。”县令催促着那几个衙役。“这位是?”
颜钰没好气道,“这位才是真正破案之人!”
“啊,原来这就是‘白衣’……”
我连连摆手示意他低调,低调。
“没想到大侠你竟生得这样好看,那传言都怎么传的!”
闻言,我忍不住拉了脸,不再搭话。
县令尴尬笑笑,过了半晌,那县令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们怎么知道那无心男尸的事?这事根本就没对外公开过啊!”
我忍不住为县令这迟钝的头脑默哀,满城都传遍了,他竟一无所知。
理所当然的,又没有人回应他。
过了片刻两具尸体被抬了过来,仵作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
两具尸体一抬来,空气中充斥一股怪味,有腐烂的臭味,也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我上前掀开其中一块白布,顿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县令见状瞬间蹿的远远的,手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表情,我此刻真是怀疑他是怎么当上这一县之主的。
这尸体想必就是在那城郊山里发现的无心男尸,脸果然都被划烂了,再加上时间一长,全身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腐烂,身上一滩滩恶臭的浓水,整个人都难以辨认。
我招手唤来仵作,“说说具体情况。”
“是,”他恭恭敬敬应了声,半弯着腰小心翼翼的回话,“死者心被挖去,这应该是致命伤,发现时脸被划烂无法辨认容貌,但从身形骨骼上来看,应该是个及冠少年。”
“发现时死了多久了?”
“发现时,身上已有轻微浮肿,口鼻处有血泡出现,应该死了有将近三日了。”
我瞧着眼前这一摊简直不能称之为人的尸体心里阵阵惋惜,弱冠少年,多好的年龄,却遭人惨杀。“案宗。”我伸手道。验尸毕竟还是仵作在行,我还是直接看结果好了。
案宗前头写的与那仵作所说无异,有一点却引起了我的注意。“掌心细滑,然十指尖处均有薄茧。”我指着这处问那仵作,“这是何意?”
仵作答,“死者身量修长,肌肤细白,应是养尊处优的主,然十指处却又薄茧,且这茧不厚,不像是常年劳作所为,可又不能忽略,令小的百思不得其解。”
“这倒是个奇怪之处,还有呢?”
“还有就是死者的胳膊背部均有不同程度的轻微擦伤,应该是生前造成的新伤,但并不严重。”
我又掀开第二具尸体上的白布,这个可就要新鲜多了。
看身形,这万一是个几乎能与那城门守将相媲美的彪形大汉。他原本细缝般的眼睛因恐惧而外凸变得大大的,看起来竟有几分滑稽。
城门守将说尸体浑身都被血染透了一点都不夸张,与方才那尸体不同,这万一的白布一掀开,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顿时更加浓厚,压得有些让人喘不过气。
而那难辨颜色的布料却有些眼熟,然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遂作罢。
“说说这个死因。”
“是,此人名曰万一,是万府上的家仆,致死伤也是被挖心,从尸体的僵硬程度上来看,应该是昨日子时左右身亡,死者表情惊恐,死前应是受到极大刺激,且四肢各处均有鞭子抽打的痕迹,有些鞭痕是生前所致,有些却是死后所为。”
不知谁人竟如此心狠手辣,挖心就算了竟然还鞭尸!
“还有么?”
“他的十根手指均被割下来了,且是活着时候割的。”
我瞧着那光秃秃的手掌,心里一阵发毛。
两个手掌均血肉模糊,十根手指被不知什么东西锯掉,边缘参差不齐,肉花外翻。想来那锯手指的东西不甚锋利,是一点一点将手指钝钝的锯下。
思及此,脊后一阵发寒。这凶手真是歹毒,竟如此折磨万一,我能想象那时的万一定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我转而问县令,“万家人报官怎么说的?”
那县令依然用手捂着口鼻,翁里瓮气的道,“他们就说家仆万二疯了,在万银灵堂前,念叨什么挖心什么死的活该报应之类的,他们就把万二送来报官了。”
“没提万一?”
“就那么简单的提了一嘴,看他们样子都不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
这万家可真是奇了怪了,万一失踪不知多少天没个动静,这万二一疯就来报官了。且这疯子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他们口中说着万二是疯子,可行动却与自己言行截然相反。试问:若万二是疯子,那么把一个疯子抓到大牢里有用么?
“万家知道万一的事了么?”
“还不知,今一大早只把万二送来,那时万一还没被运到衙门。况没见到具体情况,也不能乱说。”
“万二现在哪?”
“还在大牢里关着呢。”
“找个人带路,另外择个时机通知万家一声万一的事,现在不要通知,过会再派人去。”
“好好好,一切全凭公子做主。”这一刻我深深觉得自己才是县令……
大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阴暗,然,也没亮到哪去。
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潮腐味,牢里的人有百无聊赖的,有生无可恋的,也有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的。这感觉不大像大牢,倒有点像菜市场。联想到县令之前的行为,这大牢里这个样也就不奇怪了。
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牢房,才看到万二的身影。他周围的几间牢房空了出来,可以说他周围没有别的犯人。
“我看每个牢房里基本都有两三个人,这万二怎么自己关在这么偏僻的角落里?”
“回公子的话,这是应万家要求才将万二隔离人群的。”
原来竟然是万家的要求。想来是怕万二的疯言疯语被别人听去了大做文章。可他们的行为却令人生疑,既怕有损万家名声,为何还将万二送来?这不明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这也是个孔武有力的家仆,但此刻的样子却颇有些可怜。他衣衫不整,中衣套在外衫的外面,裤子穿反了,鞋也穿倒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反的人。
头上乱蓬蓬的插着几根枯草,两眼无神,直愣愣的盯着地面,呆坐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口里含糊不清的念着什么。
凑近一听,他口中念着,“挖心,挖心了,七窍玲珑心好下药,哈哈哈,报应,都是报应,所有人都得死,一个都不能少。挖心,挖心,挖心……”
“你去问问话。”我随手点了个衙役。
那衙役上前,喊道,“万二,万二!”
万二毫无反应,像是没听到般,口中仍然嘟囔着“挖心”两个字。
忽然他一下在站起,神色狂热,直奔过来,指着我们大叫,“报应,报应!你们全都得死!挖心,挖心……”
他突然的一下子,将众人都吓了一大跳,那衙役离得近,更是唬的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无奈,我上前试着与万二交流,没想到晔清也跟着上前,微微侧身站在我身前。
我不明所以,疑惑抬眼。他只如常点了点头。
我开口喊道,“万二,你能听到我说话么,挖心是什么意思?”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我在大牢门口苦口婆心问了一刻钟多,万二仍疯疯癫癫,时而嚎叫时而大笑,对旁人说话不管不顾,怕是真疯了。
见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得先回去再作打算。
回去路上诸多信息和画面在我脑中转个不停,令我有些头晕。
那无心男尸是谁?身上明明细皮嫩肉的,十指为何却又有薄茧?他得罪了什么人,竟然会被残忍的挖心!
还有这万一,为何也是死于挖心,这两起案子之间有什么关联?什么人对他如此恨之入骨,死后还将其鞭尸悬于城门之上。
万二的疯言疯语中重复着提起“挖心”二字,到底是什么含义?还有万银的死真的是病死的么?
疑问重重涌上,一个接一个令我应接不暇。
突然间,脑海中却响起了一句话“下次再出来查案提前换上男装。”
得,案情还一点头绪都没有,这障眼法是谁给我下的却有头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