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那客栈到底叫什么名,说是公子楼吧,颜钰坚决否定,问他到底叫什么名吧,他又支支吾吾说不清。罢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住着……竟别有“风情”。
客栈大门前的街角有处空地,平日里有小商小贩在此摆摊吆喝不停,今日却不见他们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稚龄孩童蹦蹦跳跳的唱着童谣。走近一听正是那十只兔子的歌谣:
大兔子病了,
二兔子瞧,
三兔子找药,
四兔子熬,
五兔子死了,
六兔子抬,
七兔子挖坑,
八兔子埋,
九兔子坐在地上哭,
十兔子问他为什么哭,
九兔子说,
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这分明是个杀兔抛尸的童谣,然从那稚嫩带着奶声奶气的口中唱出,不禁令人脊背发寒。
我抖了抖肩膀,连忙进了门。
简单用了点膳,就躺回床上挺尸,如今是越来越容易感到疲惫了,才走了这么小半天,就连动动手指都懒得动。闭上眼睛,脑海中情不自禁就浮现方才晔清直接跃下的画面。
当时没什么感觉,事后想起心情却是如初学御云时的我,时而飞天时而入地运气不好时还能从云上栽下来摔个大跟头。晔清他与颜钰不同,颜钰第一反应是在上面喊叫询问,而他则是直接跳了下来。
那个小陡坡不过两三丈高,对身为前任仙女的我来说,着实没什么难度,不过喘息间就能跳上去的高度。
那么二话没说就跳下来的晔清,是因为紧张我?然我却丝毫没看出他哪里紧张,能与我无异的讨论案情线索,分明是再正常不过。唔,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他敏感的察觉到下面有异。
如此胡思乱想着,不过片刻间,就呼呼陷入沉睡中。
晔清此刻站在自己的房门前,低头瞧着自己的双腿双脚。很好,没有向前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很是顺从自己的思维支配。那么方才却是为何没经大脑思考就直接作出了选择?
怕她出事?这世上怕是再没人比他更了解她的实力了。区区两三丈的小坡或许会困住常人,而想困住她却是万万不能的。
时至今日,很多事情的发展已脱离他的掌控,准确的说是自从离了那隐蔽无人的深山开始,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偏离他原本要走的路。不可否认,他有自己远大的理想与抱负。他生来就比别人高人一等,是这世上绝大部分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因此相应的他就要背负更大的责任,说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也毫不夸张。
因此他的生命是无聊的,时间是静止的,世界是黑白的。
就当他以为自己要永远这样下去时,一个意外闯入他的世界。毫无疑问,她就是个意外,遇见她之后所发生的一切更像一场意外世界却又充满彩**惑-的梦。
他清楚的明白一旦答应她出去“游学”,后果将不是他所能预料和掌控的,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拒绝了,然看见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他情不自禁又改变了心意。
他向来是沉默少言的,然在遇上她后,却总有种想一吐为快的欲-望,尽管他极力克制,与他相处多年的徒弟,却敏感的发觉到自己的变化,并多次用诡异的目光看他,他都明白。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其实早以翻江倒海。
好像所有的沉着冷淡漠然在遇到她之后都变成了泡沫,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原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遇上她之前,他很确信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都听由自己的意志,如今他却迷茫了,已经很多次了,想与她说话,想走近她,甚至喜欢她不经意的触碰。那温热的感觉,令他失神震惊。
一如今日不受控的跳下去。他知她在细节上一向迟钝,然却在感兴趣的事上心细如发。果然,她全神贯注的研究着泥土,对他视之无睹。这给了他充分的时间来掩饰自己的紧张与慌乱。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有些嫉妒地上的土,凭什么它们都能得到她的青睐。
突如其来的想法令他惊惧,压下内心的波涛与她平静讨论着。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却本能的抗拒着。这危险的信号令他心慌,却也令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兴奋。
“师傅,你怎么不进去?”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
“哦,这就准备进去,有事?”
“没事,就是看你干站那也不动弹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晔清点了点头,推门进去了。
留下颜钰在外嘟囔,“真奇怪,师傅看上去如此失魂落魄?”
我又陷入了一场幻境里。
熟悉无比的河流,裹夹着数不清的水鬼。奇怪的是它们无一例外的朝着我呲牙咧嘴动作嚣张,却没有一个敢扑上来。
我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瞧见一张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冷淡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没有温度的唇角。整张脸孔堪称冷艳。
“你是谁?”我警惕的问。
“我是谁?”他漫不经心的答,“我自然就是你。”音调尖锐刺耳。像一把缺了口的锯费力的锯着一块表面坑洼不平的铁块,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声音。
“你最好说实话,不要和我耍什么心计!”我冷冷道。
“啊,我爱死了你这副冷漠至极的眼神,还有你那足以冰冻千里的语气。你是我的,你是属于魔界的!哈哈哈哈哈!”
我皱眉,这人是变态吧,不他根本不是人,他是怪物!
“不要蹙眉,我亲爱的小草,这样就不美了。”
我刚想骂句“关你什么事!”,然话都冲到嗓子眼了,却生生的卡住了。
这变态上一刻分明还离我数米远,下一刻却突然移到我面前,快的连残影都看不清晰。
一只带着****滑腻触感的手指点上我的眉心。“不要蹙眉,这样就不美了。”
只觉眉心一片冰凉,然后那滑不溜秋的感觉划过眉毛顺着脸颊向下。冰冷****,像蛇的鳞片划过,令人毛骨悚然。
没有东西束缚我的手脚,可我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好似有什么力量令我臣服。
然后他凑近,在我耳后嗅了嗅,“时候还没到,先放你一把。”刺耳的声音穿过透我的耳膜,令大脑一阵眩晕。
再然后,我就醒了。
醒后发觉脊柱一片灼热,不同于往日反噬后的疼痛无比,这次却觉浑身乏力,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
费力抬头看了眼天色早已暗下来,撑不住,眼睛一闭又一觉到天亮。
颜钰一大早就被一阵大力又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他烦躁的翻来翻去,将枕头压在头上,企图装没听见,却不料那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促,还带着焦急的呼喊声,“公子,公子!”
最后无奈上前开门,心想着若不是什么重要大事,我明儿就关了全国的公子楼!
他眼里几近喷着火,那敲门的小厮只瞧了一眼,便立刻垂下头,再不敢看那吃人的目光。
“公,公子……”公子好可怕,是谁告诉我公子温文尔雅的,骗人!
“有屁快放!”
“衙,衙门来人说,说有急事相求,万,万望公子,出,出手相救……”
“衙门?”颜钰阴阳怪气的问,“我又不会破案,找我做什么!不见。”说着就要关门打算再睡个回笼。
那小厮急了,壮着胆子拦住了颜钰正欲关门的手,哆哆嗦嗦,“还,还请公子出面,县,县令大人说这事棘手的很,只有公子,才,才能救他!”
颜钰松了手,似笑非笑语气森然,“谁给你的胆子碰我?县令大人?他是我什么人我要救他?你收了他们多少银子这么卖力给他们传话?来人!”他高喝一声,立刻有一个穿着长衫外罩马褂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出现。
“公子有何吩咐?”低眉垂眼态度恭敬。
“我这公子楼,什么时候成慈善堂了?什么人都往回领么!”
“公子息怒,是属下监管不力,还请公子责罚。”
“哼,算了吧,将他赶出去,我再不想见到他!”
“是,属下这就去办。”
“公子饶命啊,小的错了,小的不该贪图银两,求公子不要赶小的走!”
颜钰“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闷闷不乐的躺会床上。
辗转反侧,却睡意全无。他的公子楼或许真该整顿整顿了,若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或是想置他于死地的细作混进来,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今日只是泄露了他的行踪,那明日后日呢?他在意的人屈指可数,可他却不敢想象那些人因自己疏忽而受伤的情景。
翻身下床,收拾妥当,他换来了方才那管家模样的人。
“公子,有何吩咐?”
“出什么事了?”
那人也不问颜钰指的什么事,直接答,“万家的两个家仆一个失踪一个疯了。失踪的那个今日一早被发现悬在城门上,且死状可怖,而疯的那个口里一直说着胡话,万家人报了官。那县令想必是束手无策才寻上公子您。”
“万家?昨日死了万银的那家?”
“回公子,正是这家。”
颜钰右手食指轻敲这桌面,不大的声音,听在那人耳中,却如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心头,冷汗顺着额头汩汩而下。
“衙门的人呢?”一炷香功夫,颜钰开口。
“还在外头候着呢,你去告诉他们,这案子我接了。”
“是,公子。”那人如释重负,轻喘一口,准备出去。
“等等。”
他的心跳了两跳,“公子还有何吩咐?”
“死的那两个家仆叫什么?”
“回公子,叫万一万二。”
“噗,万一万二?这什么破名字。”
“回公子,这万家家仆名字都是按数字取的。数字越靠前,等级就越高。”
“那这两人岂不是亲信般的人物了?”
“回公子,正是。”
“好了,你下去吧。”
“是,公子。”那人出去后用力呼了一口气,都怪刚刚那个不懂事的,把公子惹毛了,公子方才那气场忒吓人了!
“万一万二。”颜钰玩味着道,“我倒要会会你俩是什么牛鬼蛇神赶来扰我清梦。”他唇角勾起,眼里迸着冷意,全然不是往日那个嘻嘻哈哈的颜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