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下,我们终于到了城郊。
期间甚至有人上前询问,“你们四人为何不穿白衣?”
我纳闷,“为何要穿白衣?”
那人如同看怪物般的眼神瞧我,“你们不晓得‘白衣双侠’来这了么?”
晓得,不能再晓得了!“所以呢?”
“所以大家争穿白衣效仿二人以求庇佑啊。如今布庄白色成衣都告罄了,就连白布都被抢购一空,你们再不置备,可就穿不上了!”
……
于是在一路如芒在背的眼光下,我们四人好不容易出了城。
颜钰一手掐腰,不怀好意,“师傅,予婳,你们俩现在是一战成名了啊。”
“边去!这事说到底还不是你挑的头。”
“哎,予婳,你这么说可就不厚道了啊。这案子是你接的手,真相也是你查出来的,‘白衣双侠’这称号也是给你的,全程根本没我什么事啊!”
我环顾四周,晔清表情淡然立在一旁,尉迟一脸不耐烦的踱来踱去,我将视线转回颜钰身上,“你说,咱才来这长寿县两天,消息怎就传的这么快?清河镇与长寿县将近小半月的路程,怎么咱前脚刚到,消息后脚就跟来了?”
我早怀疑有人泄露我们的行踪,可我们一行四人走哪均是率意而为,下一站会停在哪里,我们自己都不知。我在这连个认识的外人都没有,就算有心想说也不知该说与谁听。晔清,凭我前任仙女的直觉,他不可能做出这么幼稚的事情,这不给自己添堵么。尉迟,也不太可能,他自称举世无亲虽然待考,但他那冷傲的性子,压根就不屑如此。
那么就剩颜钰了。上回在清河镇他神神秘秘藏头不露面的,天晓得他在搞什么名堂,且他性子随和交友应该广泛,若是他不小心说露了嘴,也不是不可能,那么他到底是不是有意说露嘴的呢?
“这我哪知道?你不会是怀疑我吧!”
我只淡淡瞧他,他急了,“你怀疑那个来路不明的人,也不该怀疑我啊,”他指了指尉迟,“我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说不定你看热闹不嫌事大呗。
“真不是我!是尉迟珉晟,一定是他!”
尉迟目光怪异的瞅了眼颜钰,冷傲的“哼”了声,将头转了过去。
眼见颜钰就要炸毛,我赶紧给他顺毛,“好好好,不是你,也没人说是你啊,瞎想什么。”毕竟一会还得用他做苦力,现在惹毛了他,一会谁做苦力?!况且,是谁泄露行踪这事----又没什么关系,毕竟现在的“白衣双侠”是两个奇丑无比的男子么,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那你方才做什么老盯着我看?”
“你长得好看我想看你不行?”
颜钰竟然不好意思,“行,行,你随便看。”
我无语翻了个白眼。
晔清见状无奈笑笑,尉迟照旧冷哼一声,连头都没转过来。
毛也顺了,现在该你出力干活了。
“发现尸体是哪处?”早在听得是在城郊山上某处发现尸体时,我就叫颜钰去打探具体位置了。尸体现在是见不着,去看看尸体是在哪里发现还是可以的。
“从这边走,具体位置不好说,能不能找到还得靠运气。”
我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事发至今已很久了,痕迹脚印也不一定能存这么久,况山里地势复杂,即便知道具体位置,找不找得见运气的确占了很大一部分。
进了山后,光线顿暗。参天古树遮天蔽日,仰头只能从风偶然掀起的叶角看到一小块蓝色的天空。地上覆着一层落叶,踩上去软绵厚实。
颜钰在前面时不时停下来辨认方向。山中小路四通八达,地面凹凸不平。不管有路没路,只要树与树之间存有足够大的空间,就能走人。有的地方常有人走动,地面被踩出了一条羊肠小路,而有的地方杂草丛生,纵然宽阔,却明显无人问津。
颜钰带我们越走越偏,挑的都是些没有人迹的荒道。若是杀人抛尸的确是越偏僻越好,最好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
一个恍惚间,脚下不察,我惊呼一声掉入一个坑里。瞬间尘土飞扬,盖了我一身的土。
我“呸呸”两声吐出口中的土,站起来好一顿拍落落在身上的碎土。
“予婳,你没事吧!”颜钰在顶上大喊。
我一面应着“我没事”一面打量着四周。
忽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跃了下来。我定睛一瞧,竟是晔清!他二话没说,直接就跳了下来。
“没事吧?”
“哦,没事,这土很软。”
方才那一眼,也足够我看清情况了。这不是什么坑底,这分明就是一个陡坡。
我拍了拍坡上的土,又试着伸脚踩了踩。只轻踏两下,土层就簌簌的往下掉。也不怪我方才直接从顶上掉下来了。
“咦?这土怎么像是被翻过的一样?”身为一个合格的草,就要对土壤的变化时时刻刻保持敏感,说不定每一次的变化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小故事。
“哎呦!”只听头上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就下起了一阵泥土雨,我和晔清瞬间就变得灰头土脸。
颜钰顺着土坡滚了下来,我没好气道,“你下来做什么!净添乱。”
他委屈的吐了吐口中的土,“我这不担心你们么,你掉下去后,师傅二话没说也跟着跳了下来,我怕你们受伤。”
所以你就滚了下来,现在受伤的不是我们,恐怕是你吧!我懒得理他,蹲下伸手捻了捻土,又放鼻尖下嗅了嗅。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这里八成就是抛尸的地点。
“尉迟呢?”我问颜钰。
“我哪知道,大概在上面吧。”这下他没好气的答。
这里人迹罕至,只要尉迟不乱走,应该不会有事。
我站起对晔清说道,“这应该就是抛尸的地点了。”
“你怎么知道是在这?”颜钰插嘴。
这是直接,是本能,我怎么给你说?没理他,我直接看向晔清。
晔清也蹲下抓了一小捧土,像我一般捻了捻,又嗅了嗅,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里了。”
“哎,师傅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这土被人动过。”我直接打断颜钰。
“嗯。”晔清点头,“他们应该很匆忙甚至有些害怕,光挖了土,却没来得及填回去。”
我表示同意,“这地带土层本身就松软,经人一刨,更难以支撑成人的重量,所以先前那人走到这才一脚滑了下来。而尸体根本就没来得及全埋进土里,从这土里带的味道就可以闻出来,一头腐味浓,一头却稍淡些。况且那两个妇人说的是那老头从坡上滑下来就瞧见尸体躺在他脚边。”
“从我刚刚滑下来的角度,也就是这个方向,”我转身还原我刚掉下来的姿势,“那么尸体就该在这个地方。若是尸体被埋起来了,那老头也就看不到了。所以当时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令抛尸的人没能做完后续的工作,所以才被人发现。”
最最重要的是,这周围有许多凌乱的脚印,想来应该是衙门的人留下的。本以为这会没什么痕迹,却因人迹罕至,没有下雨而留了下来。
然而并不是说痕迹越多就越好,比如眼前这情况,因过于凌乱反而掩盖了现场原本的样子,这些线索又变得没用了。
“颜钰,”我喊道,该是你出苦力的时刻了。
“干嘛?”
“喏,”我递给他一根树杈,指了指身前的一小片地,“挖吧。”
“挖土?就用这个!”
我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拿眼睨他。
他认命的接过去刨着土。
“咦?”他疑惑出声,“怎么这一圈的土一下子就挖了出来,超过这个范围的土就不好挖了?”
这就对了,“好了不用挖了。”
这次他没问东问西,而是若有所思的扔了手里的树杈。
仔仔细细又将周围探查了一番,确认再没什么有用线索外,我们三人跃了上去。
上去后却发现尉迟不见了,难道出事了?可我在下面并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
刚准备喊几声,就见他从一处钻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块勉强能看出是墨绿色的布。
“我见你们都下去了,就在周围走了走,发现了这么一块东西,不知有没有用。”
我接过来,将正反两面看了看,没有什么标志性的花纹,应该是墨绿色,却因沾了泥土颜色不那么分明,四周边角露着线条,想来应该是被不甚挂到了树枝上。然摸在手中,却觉得这料子挺结实,不知为何竟能被树枝挂下来。
左右在下面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线索,这块布说不定是个突破口,先留着再说。
原路返回,进入城里,就觉气氛有点怪。虽然还是满街的穿白衣的人,却总有一种谁家死人了的感觉。
果然,刚走一会,就听前面有两人小声交谈着。
“哎,真没想到万银老爷子还真的去了。”
“可不是么,这都做了多少场善事了,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听说前阵子宋郎中给万老爷子觅得一上古药方,说吃了能治百病,只是那药引难得,找了好一阵子差点散尽家财才找到,看来这什么上古药方也是骗人的。”
“什么药引这么难得?”
“不清楚,因是上古药方,宋郎中嘴严实着呢。”
“嗨,我看就是骗人的吧,这万老爷子不照样去了么!”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万家现在都不干了,说要拿宋郎中试问。”
“要说这个宋郎中医术确实挺高超,就是这医德有地忒……”
“莫说莫说,叫人听去了可不好,那宋郎中脾气你也是知道的。”
……
两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我就没再细听。
万家万银?不就是先前那个做善事发糕点那家的主子么?万银,这名字起的还真是颇有他家特色,千万银子往家拿。
听这二人所说,那万银该是病入膏肓,不然怎么这上古药方对他来说都没有用?
人固有一死,命数到了,自有鬼差来带走。
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我们直接回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