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去哪?用膳?”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快到膳点了。我伸出一根指摇了摇,一脸高深,“我们去吃一顿免费的午膳。”
走至叶家大门前,我向晔清挑了挑眉,“怎么样,这地儿选的不错吧。”
晔清无奈的摇了摇头。赶在开门前,我当着晔清的面捏了个障眼法,将自己变成“男人”,左右他比我厉害多了,我这去去障眼法在他眼中压根就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门房瞧是我扣的门,连忙将大门敞开,点头哈腰口中“官爷官爷”的叫个不停。
叶老爷子见我又来了,又是奉茶又是上点心好一通忙乎。
我忙插空道,“怎么不见夫人?”
“她身子不好,白儿这事对她打击太大,就没让她出来,哎,不提也罢。”
“那枫蓝姑娘呢?”
“在屋内陪着内子,怎么官爷找枫蓝有事么?”
“哦,没事没事。老爷子,我这次来主要是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您尽管问。”
“听说你们是上月才来此地的?”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那你可知令郎曾被当地恶霸欺辱过?”
当初看到案宗我就觉此时疑点颇多,以叶老爷子这爱子之心不可能放这些人不管,然而结果却是不了了之。上次本想着就问问一问,然被那叶氏一哭闹,什么事都忘得干干净净,我果然还不是个合格的捕快。
“还有这等事?!谁如此胆大竟欺我儿,管家!”
“你竟不知?”我做出一副惊讶状,实则这答案早在意料之中。
然我却对那案宗起了疑问,既然都能写到案宗上,那调查过程还能略过叶老爷子?总不能只调查管家吧,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除非就是全镇的人都知道,仅瞒着叶家,或是说,仅瞒着叶赫与叶氏二人,是以调查的时候直接写到了案宗上,衙门的人压根就没过问。
管家小跑进来,胖胖的身躯还悠悠的颤着,神色有些紧张,显然叶老爷子的怒气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老爷,有何吩咐?”
叶老爷子手往桌子上一拍,茶杯跟着颤了颤,杯里的水都晃了出来。他胸前剧烈起伏,胡子一翘一翘的,可见正气在头上。
“白儿曾遭人欺辱,你为何不报!”
那管家一瞧这阵势,话还未说,先“扑通”一下跪地上,抖着嗓子,语无伦次,“老,老爷,少爷不,不曾被一群人欺辱过。”
我听了管家的回答,忍不住噗嗤一笑,忙轻咳一声掩饰过去。
果然就见叶赫更是怒火中烧,“一群人?我白儿竟还是被一群人欺辱,这群人还把不把我叶家放进眼里了!管家,你还不说实话!”
管家抬起那张五官被肉挤的快要没了的脸,哭丧着道,“老爷,不是小的不说,是少爷不让小的说啊!”
叶赫闻言瞬间僵住,抬起的手无力落下,原本挺直的腰板佝了下去,充满怒气的脸布满了哀思,好似一下老了十多岁。
“你说吧,”他声音夹着痛楚,“少爷他,已经不在了,你起来吧。”
管家自知失言,仍跪着将事情老老实实的说了一遍。
管家说的很隐晦,他只说,“少爷刚来时对这里的衣食住行不太习惯,因此稍有些挑剔,不知怎么就招惹上这群恶人了……”
但叶老爷子是何许人?能在遭受背叛后,白手起家迅速东山再起,将生意做得这样大,可见其心之坚韧,人中之精也。更何况叶白是他自己儿子,自己儿子是蜜罐子里泡大的,就连衣服也要每日三套,还非熏香衣服不穿,其本性之挑剔到何等程度,他还是有数的,是以他登时就明白了其中曲折缘由。
但还是爱子之心占了上风,“我养你们有何用!每天大鱼大肉绫罗加身,过的跟个少爷一样!最后却连保护自家少爷都做不到!”
“老,老爷实在是他们来的突然啊,且他们人多势众力大无比,小的,小的们都反应不及啊。”
他捂着脸叹了口气,“知道都是那些人干的么?”
“就,就是常年待在镇口的几个混混。”
“好了,你下去吧。”
管家因跪太久腿麻,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下,浑身的肉又跟着颤了颤,连滚带爬的出了大厅。
“官爷是否怀疑犬子的死与他们有关?”
我摇头,“这不大可能,首先令郎婚宴他们压根就不在场,其次就算是他们做的,他们也没有途径。据我了解,就连清河镇本地之人对他们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叶赫也想明白,又叹了口气。
“只是,”我话锋一转,“我不太明白令郎最后为什么没找那群人的麻烦。以令郎的行事作风,不像是息事宁人的主,况且,说句不好听的,以你叶家的财力想整治几个小混混那完全是小菜一碟。我这样说完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还请叶老爷子海涵。”
“我明白,”叶赫点头若有所思,“这么一说来我也有些奇怪,白儿他自小就收不得委屈,若有人欺负他,他定会给欺负回来。管家!”
管家刚出去没多久又被叫了回来,此刻正战战兢兢的立着,额上尽是细汗。
“老,老爷,有何吩咐?”显然他已吓破了胆。
“你可知白儿为何隐瞒此时不告之于我,又为何不去讨回公道?”
“这,这小的哪知啊,不过……”
“不过什么?”
“那日事后,等人都散尽后,我们清点人数时,发现,发现少爷不见了……”
“不见了?!这么大的事竟没人告诉我,好啊你们,一个个都胆肥了,你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情!”叶老爷子又怒气上头,今日他的心情大概就像刚学会驾云时的我----忽上忽下,偶尔还得从云朵上栽下来。
“小,小的也是方才,才想起的。我们找了片刻,发现少爷自己回来了,且,且心情好像还不错……”
“心情还不错?”我奇道,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顿心情还不错,这叶白看来思维也非常人啊。
叶老爷子同样也想不通,以眼神询问。
“小的也不知啊,就见少爷吩咐我们不许告诉老爷,同时还要在外面待几天,怕自己鼻青脸肿的回去令老爷和夫人担心,也不叫我们把事情闹大,说是对咱叶家影响不好。所以有几日少爷是不在府上的,这您也是知道,只是那阵子刚来清河镇,老爷您手头上事有些多,并没多问。”
叶老爷子闻言,瞬间老泪纵横,“都怪我平日里太忙,对白儿太过疏远了,他竟然怕我与他娘担心就躲到外面去了,又为了叶家的名声息事宁人。我的好孩子,我不配当爹啊。”说着呜呜哭了起来。
这局势变化之快令我措手不及,结果又是好一顿安抚。
叶老爷子认为叶白是为了叶家才选择息事宁人,我却直觉这其中有猫腻。
再问也问不出东西,我便有些坐不住,心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我有些急着想去求证。
“老爷子还请节哀,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叶老爷子此刻正伤心的不可自拔,挥手,“管家,送客。”
“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出去就好。”
出了叶府,我问晔清,“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晔清笑笑,“你不是说了么。”
“我说是我说的,你说是你说的,不可同日而语。”难不成我说的就代表了你说的?这怎么跟绕口令一样,都把我绕糊涂了。
“你不是说要吃顿免费的午膳么?”他转移话题。
我思维顺势从一团糊中出来,然后一拍脑门“啊呀”一声,“我给忘了!算了,还是不吃了,咱们还得赶去下个地方呢。”
左右我也是一颗草,吃与不吃不过口腹之欲。只是晔清,他应该都辟谷了吧。之前初识时,颜钰好像说过,且我瞧他住的那地方,也着实没什么吃的,后来被我拐了出来,渐渐被我带上了吃饭的不归路。不过一顿不吃对他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那不行,你必须得吃。”他一脸严肃。
什么叫我必须得吃?我是猪么!顿顿都得吃?然我却不知,在某人心里,我比猪……还能吃……
我不顾他反驳,拉起他的袖子就往前走,实则我很想摸摸他那手的,然而我没那个胆。
走了片刻,发现我并不识得路,只得再腆着老脸讨好的笑笑,“那个,晔清,我现在急着去镇口问点事,咱回来再吃行不?我现在一点都不饿!你若是饿了,你,你就先忍着吧,回来我补偿你吃大餐。”
最终,他妥协,我们去了镇口。
未到镇口,就远远瞧见几个人打闹着,隐约有咒骂声传入耳内。
晔清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走近,我笑眯眯的同他们打招呼,“各位兄弟,交个朋友吧。”
他们一群人都穿的破破烂烂,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颇有话本子里说的丐帮风范。
见我站在他们跟前打招呼,一群人表现各异,有直直站着冷眼相向的,有面露疑色神情戒备的,也有毫不在意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的,更有轻浮的吹着口哨的,甚者还有人念叨几句淫诗邪句的,“哟,这位小兄弟怎生得如此细皮嫩肉像个娘们一样,啧啧,粉光犹似面,朱色不胜春……”
还不等我回话,晔清就直接动手了,而且是光天化日之下动的手。
瞬间十几个人动作被固定,虚无中好似有只无形的大手,将他们扯到半空中,若是一个不小心摔下来,那可就成肉饼了。
唔,既然晔清他都不在意如此直白的出手,那我就更不必担心了,顺着他的意思便是。
立刻就有人慌了,“你们是什么人,快放老子下了来!”
我无奈摊手,“原本能好好交谈的,你们偏要以这种方式,那我也只能顺着你们的意思了。”
“别啊!大侠,求你放我们下来吧,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是我们下了狗眼……”
“二狗子,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谁都不用求绕,我就不信他们能把咱摔下去!”
他话音未落,身子就迅速向上升了几尺,然后又迅速坠落,他吓得高声尖叫,却在堪堪触地的一刻停了下来。他惊恐的瞪着眼睛,身下滴滴答答湿了一片,一股骚臭在空气中扩散。
“还有人想体验一下么?”
“没没没有……”众人惊恐摇头。
“那就回答几个问题,若回答满意了,就放你们下来,若是不满意,后果如何,你们想必一定很想试试。”
“大侠饶命!我们定当实话实说。”
“上个月你们把叶家叶白揍了一顿?”
“大侠,不是我们没事找事,实在是那小子太可恨了,到处贬低我们清河镇,若不喜这里,走人便是,平白的挑我们清河镇的刺儿算什么,兄弟几个气不过,就想给他点教训,我们下手绝对不狠,虽然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其中一个抢着回答。
看来这群人还挺爱自己家乡的么。
“叶白前几日死了。”
“死了?那关我们什么事?”一个人反问。
“大侠,你不会是怀疑我们给他打死的吧!那更不可能了,要死他早一个月前死了,哪能等到现在啊!”一人质疑。
如此看来这群人中也不乏有脑子的人。
“那可说不准,说不定你们给他哪揍出后遗症或者把他隐疾给揍出来了呢。”
“那,那这也不赖我们。”有人嘴硬道。
“好了,我方才不过逗逗你们而已,”看着一群彪形大汉在空中急的抓耳挠腮面红耳赤,那风景还真是,怪异,“那日你们散了后,有知道叶白后来遇见什么人么?”
“我们都走了,上哪知道去……”
“二狗子!”方才被晔清摔下来的那人讨好道,“大侠,你要问这事,还真问对人了,我当时好像有什么事,又饶了回去,还真看见那小子和一个人在一块。”
“什么人?”
“大侠,咱打个商量呗,您先给我放下来成不……”
晔清直接将他太高了一尺,他吓得哇哇乱叫,“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说我说!那****瞧见好像是秋家的二丫头与他在一起!”
“秋兰?”我自言自语。
“对对,就是她,大侠快放我下来,我恐高啊!”
看来这秋兰美人了很有必要再会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