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书房。
颜钰坐在桌前批阅文件。
“噔噔噔”,有人轻叩门,“公子。”
颜钰揉了揉眉心,跃下房梁,“进来吧。”
来人一身小厮打扮,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本子,态度恭敬。
“公子,这是去年你离开后到上个月的账本,请您过目。”
“放这吧。”声音带着疲惫。
小厮恭恭敬敬的将账本放在桌角,立在一旁等候吩咐。
“没什么事就下去吧。”颜钰摆摆手。
“是。”小厮倒退着出门。
“等等。”
刚退到门边的小厮又急忙回来,垂着头缩着手立在桌前。
“我师傅他们都睡了么?”
“回公子,仙长还一个人在院内凉亭饮酒,其他人都睡了。”
“予婳姑娘呢?”
“予婳姑娘方才陪着仙长喝了几杯,现在已经回去睡了。”
“好了,你下去吧。”
“是。”
颜钰揉揉酸涩的眼睛,叹了口气翻开账本。
早膳时,颜钰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出现在饭桌上,整个人无精打采的。我有心想逗逗他,遂招手唤人,俯在那人耳边叽叽咕咕的说一通,那人神情古怪看了看颜钰又看看我,小心翼翼确认了一遍,“姑娘,你确定大早上要这汤么?”
我豪气的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塞入他手中,点头。
他又看了看颜钰,最后面色复杂的走了。
“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他老看我,果然还是我太英俊太优秀回头率太高了是不是。”颜钰顶着一对黑眼圈颇为自恋的问我。
还没等我回答,尉迟就冷哼一声,“这么大的黑眼圈,也不照照镜子就出门,若是有人认为你英俊优秀,那么只有一种情况。”尉迟故意顿住了话头。
“什么情况?”果然颜钰上钩了。
“那人眼瞎了。”尉迟冷冷吐出五个字。
尉迟最近又变回了那个“冷哼狂魔”,不管说什么话前必先“哼”上一“哼”。尤其是和颜钰斗嘴的时候,必先冷冷哼一声来表达自己对他的不屑。
我无语摇头,这两人是越来越无聊了。
颜钰听罢,一巴掌拍再桌子上,桌上的碗碟杯颤颤震了两震,就要发作时,我方才唤的那人走到颜钰身旁,在他面前放下一锅汤。
“客官,您点的汤好了。”
颜钰一脑门子雾水,“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没要汤啊。”
我憋着笑忙拉了晔清闪人,省的一会被波及,至于尉迟,就留下做颜钰的出气筒吧。
“客官没错,就是您点的,客官您慢用。
我躲在门边,看颜钰好奇的掀开盖子,然后脸腾一下红了,比戏里关公的脸还要红。他腾一下站起来,身后的椅子都翻到了。将汤往尉迟面前一推,咬牙切齿道,“这是予婳给你点的。”予婳二字被他咬的格外的狠。
我见状,又忙拉着晔清跑了。颜钰现在处于暴走状态,我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晔清好奇问道,“你给颜钰点了什么东西?”
我神秘眨眨眼,答非所问,“你瞧见颜钰黑眼圈没?”
晔清点头,“怎么了”
“我觉得他昨夜欲求不满黑眼圈才这样浓,所以我就给他要了补身子的汤。”
晔清哭笑不得,“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我撇撇嘴,“这就不能告诉你了。”实则是有一回我在一家客栈用午膳,隔壁桌做了两个妇人在窃窃私语,我见她俩恨不得嘴巴贴在对方的耳朵上说话,就很是好奇这俩人说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见不得人。遂展开神识,这一听可不得了啊。二人讨论她们精彩的晚间生活。
起初我还听不懂她们说的是什么,再后来什么“鞭子”、“长短”、“泄”等字眼钻入耳中,听得我面红耳赤。
那顿饭真真是吃的我记忆深刻。
“那你怎么给他要了这么一大锅?”晔清不解问道。
“这不是多给他补补么。”我理所当然答。
用完膳颜钰认命的向书房走去,想到那一摞子的账本,他就恨得牙痒痒。他昨夜明明是熬夜看账本才熬出了两个黑眼圈,没想到予婳竟给他点了一大锅子的牛鞭,这让他情何以堪。
此刻他一想到“账本”二字就忍不住想把那厚厚一叠的废纸给撕了。他惆怅的叹了口气,认命又无奈的拖着脚步走向书房。
公子楼是他的公子楼,楼内产业遍布全国,他本是个甩手掌柜,却因早年的一些事情不得不履行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譬如核对账本。
公子楼布局看上去简洁明了大方,甚至可以称得上一览无遗,看似透明,实则处处玄机。
就拿颜钰的书房来说,它也就是众多带有书房的客房里普通的一间而已,它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是书房中的书房,说白了也就是暗室。而这暗室不在地下,不在墙后,却在天上。
建屋之初在房梁之上留下足够大的空间,所有的梁子一律是宽大又结实的上好梁木用以摆放桌椅,之后在梁上搭上一层薄薄的木板。木板上有设有机关,若是打开方式不对,自有毒液喷出将书房内的机密文件尽数毁掉。
房梁之上办公,可见需要多么高深的内力功夫。
颜钰一面垂头丧气的走,一面回忆予婳方才的一颦一笑。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狡黠的眸子,飞扬的神采,让他忍不住想:不愧是我师娘,就是与众不同。
颜钰只顾着低头闷走,也不看路,和迎面跑来的人撞了个十成十。
“哎哟”他摸摸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才看清对方是个十五六的少年。
“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公子……”少年垂着头一个劲的道歉,带着哭腔。
颜钰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你下去吧。”
不料少年依然不停的道歉,抽抽噎噎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颜钰纳闷,难不成自己给对方撞坏了?不像啊,对方把自己撞到了,他却好好的站那,就算受伤,那也该是自己才对啊,对方着实没理由哭成这样子。
也亏得那少年撞的是颜钰这样的主子,若是换成别人,怕是早被叉出去打一顿了。
“怎么了?”颜钰温言问道。
对方只顾着抽噎个不停拿袖子抹眼泪,也不说句话。
颜钰无奈遂严肃问道,“抬起头来,到底怎么了!”
少年一惊,抬起哭的惨兮兮的脸。
眼泪八叉,鼻尖通红,最可笑的是鼻子上还吹着鼻涕泡泡,颜钰见状一个没忍住哈哈的笑了起来。
少年羞愤低头,忘了哭泣。
“说吧,怎么了。”
“没,没怎么。”少年嗫嚅。
“公子楼的规矩你可知道?”
少年一听,立马跪下,身子瑟瑟的抖了起来,“不能对公子隐瞒任何事情,公子我知错了,您饶了小的吧!”
“饶了你也不是不可以,起来回话,说说吧,发生什么了?”
少年站起身,迟疑开口,“没,没什么,只是,只是家姐昨日,昨日暴亡……”
颜钰一巴掌拍在那少年肩头,怒道,“这还没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还在这里?”
颜钰本意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该回家帮忙而不是在公子楼做工。
少年却误解了颜钰的意思,以为公子嫌弃他家里死了人,不想要他了。
他连忙跪下紧张的语无伦次,“公子,我不是故意隐瞒的,我不会给公子楼添麻烦的,求公子不要赶我走!我家里可就靠我的月钱养家了,我上有……”
颜钰无奈将他扶起,打断他,“我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你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回去帮忙是你的本分,你说是不是,秋竹?”颜钰叫出少年的名字。
少年见公子根本没赶他走的意思,还准确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瞬时感动的无以复加,又要跪下道谢,被颜钰拦了下来。
“继续说吧,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可需要我的帮助?”
少年本能开口就要否定,却念起方才公子的话,遂双眼含泪,“公子,家姐前日大婚,昨日清晨却被发现同姐夫二人双双死在床上,死因不明,也不知凶手是谁,如今同姐夫的尸身就在义庄里,家父受不了打击一病之下卧床不起……”
颜钰摸了摸下巴,“你且回去,这件事交给我了,我定不会让你姐姐与你姐夫死的不明不白。”
名唤秋竹的少年感动的无以复加,“公子,秋竹日后定为公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