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跑进竹林,按着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心,靠上一颗竹子。
片刻后,心跳不仅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愈跳愈烈,连带着身后倚靠的竹子都簌簌抖了起来。
我“嗷呜”一声靠着竹子缓缓蹲下,将红的像煮透虾子的脸埋进臂弯中,作鸵鸟状。
真是太丢了人,活了千年的尊严,在这一刻全被自己丢回九重天宫去了。
越想心跳越快,越想脸烧的越厉害。
感觉到埋在臂弯中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且隐隐有向下蔓延的趋势,我不得不放弃鸵鸟状,抬头。
不知何时微雨又丝丝飘下,冰冰凉凉,洒在脸上好受了些许。
我眯眼看向天空,却只能透过竹叶偶然被风吹开的空隙,看到青灰色天空的一角,真真是接天竹叶无穷碧啊。
仰头看着雨滴一滴一滴,像纤细无比的针一样落下,心情竟莫名轻松了很多。我滑坐到地上,泥土的湿润透过衣裙传到肌肤上,令我安心。
想到现在还是以“男儿身”出现在晔清面前,脸又止不住的开始红,又忍不住抱怨颜钰害得我不能以原身出现,若是不小心被晔清误认成我有断-袖之癖……我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
就算我是一颗活了千年的草,那我也是一颗会害羞的草,尤其在如此俊逸清雅人的面前……
啊,我忍不住转身把头往竹子上磕个不停。
“你再磕下去,我的斑竹该哭成墨竹了。”清雅低沉的嗓音在我头上盘旋,最后落到我的心头。
我磕竹子的动作一僵,已然不知此刻是该继续磕下去呢,还是停下来的好。
我尴尬的抬头,看到晔清倚在离我不远处的竹子闲闲而立。
依然一袭月白衣袍,宽大的衣袍松垮垮的搭在肩上,衣衫半掩,却不复昨日那般露出玉色的肌肤来。
想起昨日那半敞领口的风情,我忍不住咽了咽嗓子,不知那领口之下又会是怎样的撩人。
思至此,我大着胆子,朝他领口细看。
唔,虽然没昨日敞的那般大,但也不是全然无获么。
那玉色的肌肤隐在衣间,精致的锁骨曲出优雅的弧度,与颈间形成一个可爱的小窝。
真不知若是自己变小,去那小窝里游上一圈是什么感受,那里肯定没有水鬼。
我为自己冒出的如此念头惊悚到了。我怎么可以这样想呢,这完全是对美人的亵渎啊。
“想什么呢,这般入迷?”声音带着蛊惑。
“想……”你锁骨呢,我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差点又要丢老脸了,“想着下雨呢。”我信口胡诌。
“哦?予婳喜欢下雨天?”
“呃,还好还好。”实则我并不是很喜欢下雨,到处都好似蒙上了一层雾般,连带着心都看不清了。
就好似现在我的处境,明明离晔清这般近,可总感觉什么都看不清。
“我们以前见过么?”他问。
美人竟然用如此老套的手法搭讪我,我心里都要乐开花了,然则我很诚实的回答,“并没有。”
“予婳,你……”晔清皱眉,眸色闪动,身子离开竹子,竟要向我走来。
我大惊,竟直觉就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了,难不成还能因为我说没见过他,他就不高兴了?电光火石间,我想起他方才说的第一句话,“你再磕下去,我的斑竹该哭成墨竹了。”他这样生气,一定是我把他竹子给磕坏了!
我连忙转身抱住竹子,用衣袖挡住竹身,“我,我没给你竹子磕坏,这斑竹还是斑竹,并没变成墨竹。”因着紧张,音还带颤。
话虽这么说,但我衣袖仍是死死遮住我能遮住的范围。
他听了我的话不禁哑然失笑,“我只是说笑,你竟当了真。”
他那一笑,仿若昙花初绽,万物回春,眸中星光流转,勾起千分情牵。
“那你做什么生气?”我沉浸在他的笑中,呆呆问道。
他讶然挑眉,好笑道,“我并没有生气,你缘何觉得我生气了?罢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流鼻血了。”
我闻言伸手往鼻下一抹,果然指尖一片黏腻。
罪过罪过,我竟然被他的美***到了流鼻血的地步。
我胡乱用袖子抹鼻子,结果越抹越多,袖子被我弄的脏兮兮一片,已然不能再用了。可我的鼻血还是流的欢畅无比,大有不流干就不罢休之势。
就待我准备撕下裙角继续抹鼻子时,一股力道令我的头仰了起来。
“流鼻血了就要仰头止血,这是人之常理,你竟不知?”低沉的嗓音带了些无奈。
我点头,很想告诉他我是棵草,并不是人,没流过鼻血,不知该如何处理,却又怕吓到他,只是听话的由他处理。
“别乱动!”他一手扶着我的头令我后仰,一手不知从那拿了一块丝帕,展开,接了会雨水另丝帕湿润。然后轻缓的替我擦拭。
下着雨,我们都没有伞,雨滴顺着他的发丝划过,落到我与他交叠衣袍上,融入其中。
这样近的距离,我甚至可以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浓密而弯曲。那令我着迷的星眸,此刻正倒影着我呆傻的模样。
不知此刻在我的眼中,他可有看到那倒影着他细腻模样?
“师傅!你在做什么!”一声惊呼,打断了此刻的缱绻。
晔清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轻缓的擦拭,然后轻轻覆在我的鼻上,“自己按着罢。”遂松手。
我尤恋恋的看着他松手,站直。
晔清站直,颜钰边看清了我此刻的狼狈。
他几步跨到我面前,由方才的震惊变为更加震惊,“师……予婳,你这是怎么了?鼻子撞哪了出了这么多血?天!被你撞到的东西好惨……对了,师傅,你刚刚在干什么?我还以为你在亲……”
“咳”,一声轻咳打断了颜钰,我不满道,“什么叫被我撞到的东西好惨,我哪都没撞到,只是流鼻血了,晔清帮我处理而已?”
“晔……”颜钰说了一个字就急忙住嘴,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转头委屈道,“师傅……”
然晔清关注点显然与我和颜钰不在同一个点上,他问颜钰,“予婳姑娘姓施么,你每次叫她都会加一个‘施’字。”
我予婳在忘川河里游走千年,游不改名泳不改姓,叫什么就是什么。
我朝颜钰使眼色,示意他配合我。
谁料。
“不是。”
“是。”
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分别从两张口中蹦出。
第一句是我说的,第二句是颜钰说的。
我此刻恨不得把颜钰变消失,我眼睛都要挤抽筋了,你竟还没明白我的意思!
没想晔清竟低低笑了起来,没有追究。
一阵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我忍不住了,硬着头皮问道,“晔清,过几****便同颜钰出去游历,你去么?”
颜钰又一副震惊的表情看我,好似在控诉“我什么时候说要去游历了?!”
我没理他,巴巴的望向晔清。
晔清轻笑,“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让我们自己走,然后任你在这清冷无一人的深山里自生自灭?如此善良的我怎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遂坚持道,“晔清,你就同我们走吧,这里深山老林的,有什么好,说不定还有什么豺狼虎豹凶猛野兽,我怎能做出徒留手无缚鸡之力的你一人呢?我予婳段段做不出如此凶残之事!”
我此刻早忘了晔清是颜钰师傅的事实,带上美人一起上路才是正理。
只见晔清皱了皱眉,我的心也跟着紧了紧。
又是小阵子沉默,“好。”
我雀跃的跳起。
颜钰却是一脸震惊。
回过神的颜钰问道,“游历?那我们上哪游历?”
我摸着下巴考虑了半天,下定了决心,“我们就翻过这片山头,到山的那一边游历吧。”
想着日后美人伴身边的惬意,我跳着离开竹林,把颜钰晔清扔在身后。
“可你刚刚不是说山里有豺狼虎豹凶猛野兽的么!”颜钰在我身后大喊。
我自然没有理他,有这些东西更好,我说不定还能上演一出“英雄救美”,“英雄”是我,“美”自然就是晔清了。然后我再同他道出我是姑娘家的事实,说不定他一倾心,就以身相许了。凡间话本子里都这么写的,我此刻已是万分期待这次翻山越岭的游历了。
我握了握手中的丝帕,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