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握着枪,四肢瘫软的几乎是挂在座椅上。眼睛上翻得已经不见瞳仁,口水和鼻涕眼泪流了一脸,特别是太阳穴上那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对穿伤口。眼前的总总细节,都有力的强调着,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作为研成机场安保的最高负责人,研成机场实际上的最高权利人,居然在机场遭受袭击,现场混乱不堪,秩序瘫痪最需要指挥者的时候,一副自杀模样的死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面。
正如那忽然就被爆破,然后冒着滚滚浓烟的航站楼一样,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让人没办法整理出丝毫的头绪,完全是莫名其妙的就发生了。
“那个混蛋!你死了轻松,留下来的锅岂不是都背在我身上了!”最高责任人死亡之后,指挥权自动就落到了次一级长官身上。放在眼下的研成机场,那么自然就落在了那位一直被警督打压,命令出不了自己的办公室,平日最多只能和自己的秘书玩玩潜乌龟,下下跳棋的运营管理会处长身上。
一直压着自己的那座五指山消失了,可是处长先生却一点都没有孙猴子脱困时的那种兴奋。因为他知道,一个超级无敌大的黑漆漆大锅正从天而降,准备将他罩在里面。
不行啊,不行啊,得想办法,必须想办法把这件事从自己的身上挪开才行!
处长先生很清楚的自己的能力。
他就是一个从小地方一步一步靠溜须拍马,一直混上来的混子官员。今年已经五十岁的他心里很明白,研成机场运营管理会处长,是他这辈子理论上能够达到的最高位置了。因为再往上,就不是靠拍马屁能够去到的地方。
比背景,比势力,自己就压根比不过那些根正苗红的高官子弟。
比能力?
处长先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处长先生的能力,就如他脑门上那已经为数不多的头发一样——寒酸。
现在机场里面啪啪啪啪啪啪的,被炸得乱七八糟。指挥塔里面,嗡嗡嗡嗡嗡的乱成一团。这种重大事故已经完完全全的脱离了处长先生的守备范畴。
面对修罗场一样的环境,处长先生压根连挑扁担的勇气都没有——他压根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能力不足啊!
在没有力挽狂澜的实力保证下接下这个担子,等待自己的就只有小黑屋!
这位地中海处长,调来研成机场五年,一直被警督打压,除了头发越来越少之外,他唯一的建树就是赢得了清洁大妈队伍里的好口碑。
处长先生的办公室超干净的,都不用怎么搞卫生,而且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邋遢东西,真是一位清廉刚正的处长先生呢。
听着在外所传的美名,处长先生的悲苦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也想把办公室弄得乱七八糟啊!自己也想让办公室充满荷尔蒙的气味,然后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喷点空气清新剂遮掩一下啊!自己也想把红酒瓶和贵价香烟屁股乱丢啊!
可是他太闲了,闲得不找点事情干,他就会疯掉的程度,他只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干——反正闲着没事,那就搞卫生吧……
虽然现在机场里面是变得乱七八糟,变得像是个大型废品处理厂一样!虽然自己也的确是做了五年的保洁员工作!可是搞卫生和事故处理是完全两个概念,自己做不来的,自己真的是做不来的!
机场内部的通讯和监测系统在巨大爆炸发生的同时,就已经全部失灵。
虽然指挥塔距离发生爆炸的航站楼和跑道有个三公里远,没有受到一点波及,整栋大楼的设备人员都完好无损,可是失去了配套的通许和监视系统,无法掌控机场周围环境的指挥塔,压根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也就是一栋好看点的大楼而已,完全就是睁眼瞎。
而且更加要命的是,机场周边发生了奇怪的通讯干扰。
只能接受信息,却无法对外发送。在求救信号都没法发送的情况下,研成机场被完全孤立了。
为了保证连宁市的生活质量,研成机场距离城市可是有三十公里远的,要期盼三十公里外的人们注意到研成机场发生了异常,恐怕短时间是实现不了。
看着窗外远处烧的红火的航站楼,冯处长希望,那些浓烟能够再卷高一点,火光能够再光亮一些,天色也快点暗下来,因为只有这样,外界才能快一点发现这里的异常。
虽然自己这边在向航站楼派出救援部队的同时,也已经向连宁市派了联络员,让他们一脱离通讯干扰的范围就向外求救,可是不知道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回复反馈。
消息,我要最新的消息啊!
处长心里着急,可是他却不能开口,因为一旦自己开口,那么等待自己的就是那一口黑漆漆的锅——无法和现场沟通?没办法获得第一手资料?
简单啊,亲临第一线去现场指挥啊!
没错,眼前就有一班人死皮赖脸的想把自己推上一线去进行指挥!
那里可是刚刚发生过爆炸,什么时候再炸一次都不清楚的地方,万一老冯我路过的时候来一发,我身上这几斤肉不全交代在那里了!
去现场指挥?扯淡!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到底要怎么办?
面对那些一脸期盼向自己行注目礼的“下属”们,处长先生在心中不断问候着他们的家人。
处长先生只能将双手握在一起架在桌面上,尽量严肃自己的表情,沉默不语。
他很明白,现在眼前这群五年来第一进自己办公室的这班家伙,无非就是想等自己开口,然后顺理成章的把所有锅都推到自己身上。
明明心里清楚得不得了,但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却只能硬抗,除非自己也学那个千刀杀的警督一样给自己脑门来一枪。
先不说处长自己没有这个勇气,文职的处长先生也没有枪啊!
因此他此时此刻能做的,就只能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一直拖到有人提出第一个建议为止,只有这样,时候自己才有推脱的可能——处长的椅子能否保住,他已经不敢奢望了,但至少得把自己的养老金保住!
当然,如果能把指挥权度让出去,那么自己就能安然度过一劫了。
所以啊,唐毅总统先生,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你不把指挥权接过去,老冯我就完蛋啦。
冯处长,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在乎一位总统,哪怕这次研成机场被袭击,有很大可能和这位唐毅总统有关也无法改变这一感情。
至于老冯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其实很简单。
是的,因为事情很单纯,没什么复杂悬念。
一直没出过啥事故的研成机场,因为唐毅总统来连宁市拉选票,然后在总统先生准备登机的时候,机场就发生爆炸了。
如果说这两件事没有一点关联,冯处长敢用他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做赌注——不可能!
唐毅总统,拜托你可千万别死翘翘了,你得把锅接过去啊!
如果是因为有人刺杀总统才把事情闹那么大的话,我老冯也就算是受害者的一员了,惩罚再严重,上头都有个总统先生扛着,没我啥事。
心中算盘打得啪啪响的可不只是处长先生一个人,管理会的其他管理人员同样内心活跃不已。
在SS级的安保规格情况下,还出现这么重大的事故,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能够讨论的也就是程度的问题,他们急切需要一个够重量级别的人来分摊自己的责任。
在航站楼里面侯机的总统先生,当然是最理想的人选,可是万一他挂掉了。
那么眼前这个一脸酷像,架着手沉着无比的家伙无疑就是最后的稻草了,可是平时这个一脸懦弱的人,怎么今天就一反常态了?你倒是快说句话啊!只要你肯再说一句话,我们就能落实你指挥失误的渎职事实!
可是这个地中海,居然狡猾的只按照工作手册上的要求,下达了几个最基本的命令,就一直摆着一张酷脸,佛一样的坐在那里,到了这个时候还不肯站出来承担责任吗!你不站出来说话,我们不就没有办法推卸责任了吗,你别太过分了啊混蛋!
双方都在等待,双方都在较劲,他们迫切的想要知道,之前派去航站楼执行搜救任务队伍的消息,因为这将决定他们在此之后所采取的行动。
挤了三十多人的处长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的声音,以及处长秘书为他们的杯子满上水的倒水声——这是处长先生交给他的任务,你们不想让我好过,你们也别以为能轻松!
办公室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憋着一口气,生怕一不小心多句嘴,这锅就被按在自己身上。
这是一场心理以及肾的对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冯处长的额头处渐渐渗出汗滴。
虽然拖延时间是他眼下所采取的策略,可是这种拖延也不可能是无限期的。
航站楼还被烈火包裹的现在,应该还有无数的旅客被困在大楼里,每一分钟都有可能有人死去。
这死一个人,时候问责起来就会严重一分。
别人等得起,他老冯可是熬不了多长时间了。因为一旦时间拖久了,不作为这顶渎职的大盖帽拍下来,按照这次事件的规模,也够他进联邦监狱住个十几二十年。
那班混蛋到底在干啥!
看着墙上的电子时钟已经跳到四点二十分,冯处长开始有些坐不住了。
救援队明明就已经出发十分钟了,这三公里的路程,按照救援队的装备也就是几分钟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一点反馈都没有?
就在处长先生老神不下去,考虑要不要装高血压犯病晕过去的时候,办公室外传来了吵杂的声音。
紧接着门在所有人都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被人用力推开,站在门边上的冯处长秘书被这厚重的实木门一撞,后脑勺再在墙壁上一磕就晕死了过去。
而在他晕过去之前,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冒着烟的人影扑进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