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月前,麓国。
后宫只有两位妃子,一位是被禁足的顾笑,另一位便是有孕在身的温妃,性子像她的封号,温婉贤淑,什么都不争不抢。
那温妃,嫁进宫估摸着是有一两年了,是渊国的大公主,长得清秀端丽,教养颇好。
顾笑比她早些进宫,麓国新王登基那会,国内百废待兴,动荡不安,她的父皇以求交好,便让她来和亲。
身为和亲公主,若两国交好,则享荣华,两国交恶,则荣华尽,这句话是在毂国时教习嬷嬷说的。当时顾笑挑眉细想,是很在理,可是她这命怎么都是攥在别人的手里的呢。
这日,稍入夜,送走了小坐的姑姑,不过站在门口呆望了会,身边来了人也未发觉,只待他冷冷地出声,方才吓一跳回过神来。
顾笑对着他讪讪地行了礼,尊了声陛下,时胤看了她一眼,轻“嗯”了声,便自顾自的进了里殿。
夜风吹来,空气中便有些许凉意,宫门旁青树发出飒飒声响,颇有些诡谲,顾笑便跟着进殿。
此时殿中已经亮起来大半,不比之前为了省蜡,整个殿里半亮不暗。
“可有酒?”时胤一身月白长袍,端详着殿中唯一的墨画,顾笑也不得不说他有眼光,她这画虽说不过是几棵翠竹,却蕴含着许多事理。
“小宫简陋,不知陛下驾临,未曾备酒,常闻陛下爱去温妃处,想必温妃那有不少的好酒。”
“这是赶朕走?”时胤嘴角噙着笑转头瞧了她一眼,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你与朕曾在长钟宫中那棵榕树下埋的桂花酿,去取来罢。”
顾笑心底啐骂,这桂花酿并不罕见,他若想喝吩咐底下人一声,便有能喝得长醉之数,今夜却要让她去挖,是他哪儿又不痛快了,折腾人才是真。
“陛下,那坛酒啊,去年妾身被禁足就取出来,赏与守宫门的侍卫了。”
“你倒是大方。”时胤仍旧看着那幅画,眼眸深邃,轻笑着说她。
此时,自宫门隐隐约约冒出个人影,急急忙忙地往这来,待近些一看,是时胤身边的太监。
“陛下,长宁宫传人来报,说是温妃娘娘要临盆了。”
“妾身在此恭贺陛下。”顾笑笑着,明眸善睐,算不上美艳,笑起来却煞是讨喜。时胤看了她一眼,扫袖离去,看着时胤渐行渐远的背影,越发笑得可人,“恭送陛下。”
她想起今日午后,正悠然自得,靠着榕树,坐着的是满地荒草,头上搭了本书,微闭眼小憩时。
“听说了吗?这三国接壤之地又滋事端了,看来要快打起来了。”
“自然知道,打起来又是生灵涂炭啊。”
是隔着宫墙来往的宫奴不经意谈起的,也就那么入了她的耳。她的长钟宫偏僻荒远,平日里没有什么人烟,这话倒像是有人要对她说似的。
诺大的皇宫里,宫灯亮了一夜,直至破晓,一声婴孩啼哭划破天际,分外清脆动人。
“陛下,是位皇子,但是温妃娘娘薨了。”
“嗯。”时胤没有表示出过多的喜怒哀乐,抱过孩子,追封温妃让人好好准备她的后事。
后宫里人云亦云,不出一个时辰,全宫里在传,陛下悲痛温妃,不禁多些怜惜疼爱小皇子。
渊毂两国争霸,麓国既为国,逐鹿群雄就不可能置身事外。此时抉择一国缔结盟约,助其一臂之力,是不二抉择。
温妃与她都不过是一颗棋子,生死一是由命,生死有命,二是由人,事在人为。温妃是渊国公主,诞下长子,她是毂国公主而无所出,选择偏向渊国,人之常情。
但无论时胤还是毂国都会不允许温妃活着。一个皇子可以留,一个妃子拥皇子却帮着母国做事,留不得。
是日,她正午睡,时胤令人将皇子抱来,照例将一群伺候的人都留在宫门,却自个儿将皇子抱进长钟宫。
按他话说:“长钟宫清静,若是一群人跟着进来,就扰了这份静。”
时胤抱着皇子进长钟宫前殿见没人,直进寝宫果然见顾笑睡得沉。顺手就将皇子放与床上,就颇为驾轻就熟地去煮茶喝。
不一会,皇子的哭声就将顾笑吵醒,她这一醒来,就好像还在做梦似的,怔愣地看着啼哭的皇子,有些不太敢抱他。
“看着做什么,哭了不知道哄?”时胤站在窗口品茗道。
顾笑手上抱起皇子哄着,动作颇为生疏,嘴上怪嗔着:“妾身只哄自己的亲子,这是哪来的小野种。”
时胤听着这话也不恼,语出惊人:“日后,他便是你的亲子。”
“陛下笑话说得可真好,他有亲母妃虽已故,也最多尊妾声娘娘。”顾笑一边轻拍皇子,低头逗他,惹得他连连咧开嘴笑。心里暗忖,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抬头又见时胤在黄花梨木椅坐着,品着一杯茶,便问:“皇子可起名了?”
“暨。暨者,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