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九州之广,百国林立,经百年逐战,遂成毂、渊、麓三国。历百年,诸国皆元气大伤,遂尓得安余年,若今复其元,必皆观伺而动……”
她趴在窗口望着外头,茶楼里没什么生意,那说书的是个穿灰长衫的耄耋老翁,抚着白胡子,说得抑扬顿挫,可却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梅子黄时的江南多雨,初霁后的房檐也常挂着雨水,嘀嗒打碎在青石板上,在细缝中汇成细长的小流。
忽而周围变得支离破碎,幻化成刻骨般铭心的层楼叠榭。
她被捆在床上,破衣烂衫,额头有干涸血迹。房门被打开,一名衣着艳丽的女子只站在门口,言笑晏晏地对着门口小厮吩咐,“锦姨说她进柳红楼这么久还不安分,几次三番地逃,让她永无子嗣断了后路,才能安心留下。”
“若不喝就灌下去,这就是她的命!”
紧接着就是几只手触上,其中扼着她的脸颊,迫使她张开嘴,苦涩的汤药灌进来,味道熟悉得吓人。
恍然,顾笑被梦惊醒。
微喘着气,睁大眼看床顶,手下掀开薄被,挑开帐纱,下床见窗外月色皎洁,风和蝉鸣。轻揉太阳穴,轻叹最近是怎么了,总是梦到过去的事?
忽然,她连忙起身跑向宫门,趴在朱门上听动静,许久才敢确定她真的听见若隐若现的兵器相交声。
她这次禁闭仿佛与世隔绝一般,近来与外消息截然不通,本就有些奇怪,此时现兵戎声,心下起惊慌之意,猜测莫不是宫中兵变?
宫门一开,平日里禁闭看守的侍卫已经不见,长钟宫偏远,看向远处主殿一片火光,面前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仓惶带着包袱逃窜。顾笑也是心里慌乱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望远处的火光,拼命让自己静下来。
须臾,她飞快转身进长钟宫,拿平日里贵重首饰物件,一些碎银银票、几件衣物,换上身朴素的衣服匆匆而走。
离了这尔虞我诈的是非之地,妙哉妙哉。
趁着夜色,跟着宫女太监一路跑,从宫墙边勉强能钻过人的一小洞逃出王宫。炭黑的天空笼罩宫外的谡斟王城,火把半数房屋燃成废墟,满城嘶喊悲哭分外凄凉。
身旁的人也是各自低下头忧心忡忡匆忙离去,顾笑颇有些憾动,不安生的都是百姓。
顾笑要跟着人们出城,没走几步,像是跑来了什么人,嚷着城门出不去了,有敌军守着了,引起了一片哗然,众人不肯相信,硬是要去城门口去看一看,想着仗着人多,或许可以赌一赌。
顾笑知道宫里有密道通往城外,此时回宫是羊入虎口,可明日城内若犒劳士兵,烧杀抢掠,强抢民女,城内便是地狱。
她便决然回头往宫里去了,她知道城门那是不会放人的,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
路越是横尸遍布,皆面目狰狞,不堪入目,顾笑不说怕是假的,但她怕的不是死人,而是这样的黑夜。
正走着,却不料不远处,夜色中正隐着一人身影,他正抱臂靠墙,身后背着把剑,开口道,“娘娘,我家主人有请。”
顾笑一惊,闻声看去,男子身着夜行衣,步步走近顾笑,她有些愣了,好像又见到余傅一般,可惜眼前的人并不是他。
“你家主人谓谁?”顾笑警惕地看着他,也不顾什么,屡屡后退。
黑衣男子转眼已经到顾笑身边,手刀一起一落,利索劈向后颈:“娘娘,不必多问,自会知道。”
另一边,马蹄匆匆,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身后跟着的军队骑马亦绝尘。时胤一行是从王宫里落败而逃出来的,还要一路向南,赶往临城与王弟时胥会合。
颠簸的马车内,婴儿啼哭不止,带兵打仗的将领抱着,怎么哄都不是,频频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麓王时胤,不知所措。
见小皇子在怀中,哭得声哑,实在于心不忍。终于,兢兢开口:“陛…陛下,臣粗鲁,实在不会照看婴孩,小殿下啼哭多时,恐怕身体受不住,您看……”
时胤闻言睁眼,手轻揉太阳穴,抱过皇子轻摇,吩咐道:“等天亮去找个奶娘。”
小皇子在父皇怀中也仍是哭闹,将领想起麓王领兵厮杀御敌直至后半夜,才迫不得已撤兵,君王眉宇间皆疲倦,后悔不已,实在是不应该再去扰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