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星星点点的机翼灯从鹿城醉月点缀下的紫辰中钻出,如同一位生活在江南水乡的女子在热带褪去她的轻衣。一架南方航空公司的客机终于触及到了它久违的大地。鹿城的夜晚,静谧而安详,让你看着便渴望能够手握一只盛着法国普罗旺斯庄园葡萄酒的高脚杯,与身着朱红色礼服戴着蓝色爱心钻石项链身材高挑的东方女人在月下共饮。
而此时的鹿城这座城市,如今恰如那高脚杯中放了冰块的红酒,是如此完美,只不过它已经在方桌的边缘。只差一步,便会粉身碎骨,那血红色的液体也会变成可怖的色调,衬托着星级酒店高贵的地板此时的无限恐惧。
马上要下飞机了,何秋生正慌慌张张地检查着自己重要的随身物品。他居然没有先检查身份证,而是打开背包从里面取出了一支钢笔,随后放了回去。
他似乎又觉得忘了检查什么,再次打开背包挖出了半只悟空面具,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确认无误后才装回背包。
机场接来客的人络绎不绝,一位头发花白戴着棕色边框眼镜一身中山装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向他们走过来,伸出了右手。
“想必,你就是火之炀灵,郎彪了吧。”老人操着一口标准普通话。
何秋生心想这个老人真的与众不同,看上去一大把年纪居然普通话能说得这么好,可听口音也不像是北方人啊。
“正是,这位是火之炫灵楚宁薇,她旁边是她弟弟,以及上古神兽穷奇。”
我靠,不报我名字也就算了,我可是木之帝灵啊,这个身份怎么能没有?现在连成亦杰都有身份了。
“你是帝灵吧?果然充满朝气,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哼,还是这个老人说话好听。何秋生白了郎彪一眼。
“哦,忘记介绍了,”老人身边的一位年轻女孩说,“这是江河大学教授文启平博士,是史前战争的研究专家,我是他的研究生助理樊甜。”
只见那女孩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却又如流水般肤质光滑。
“幸会幸会。”郎彪笑容可以用锋利来形容,但是樊甜只是看了第一眼,便再也移不开了。
“小甜?是你啊,我没认出你啊。”楚宁薇惊讶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呀?看不出来,你读了研究生可变了好多。”
“你们认识啊?”老人问道。
“哈哈,”樊甜的声音甜美温柔恰似其名字,“她是我的闺蜜,我们初中就认识了。”
楚宁薇说:“那你跟着专家学的怎么样呀?”
“我兼修考古和卫生检疫,所以化验之类的常常是我负责的工作。”
“辛苦辛苦。”
“这样,”樊甜说,“因为此次任务重大,大家都是关键执行者,我们安排大家前往星也度假酒店先行休息几天,等待其他两位屠灵到达以后我们开始会面商议。”
“其他两位?”郎彪三人惊异起来。
“是的,他们应该近几日就会到。”
“原来是这样。”郎彪露出淡淡地微笑,只是这一下就让樊甜如痴如醉。
“可以选跟谁一个房间吗?”樊甜脸颊泛桃红地转向博士。
没想到郎彪抢先对方说:“是啊,安全起见,不如我和小薇一个房间吧。”
“哦,这样的话,不用了小甜,”楚宁薇尴尬地左顾右盼起来,“还是一个人一个房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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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晚上,1506房间门前的何秋生一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一点。
房卡走一遭后门锁传来动听的解锁声,蓝色信号灯亮起。楚宁薇陪他进了房间。
“生子,那你自己整理,姐姐走咯。穷奇的房间就在边上,你无聊就去找他吧。”楚宁薇跟他白白。
“晚安。”何秋生躺倒在床上。
真是有毒,明明是一个离高考只有半年的孩子,居然被拉出来战斗了,遇到真正可怕的事的时候,考试这种虚无的东西果然不值一提。我可是屠灵,等我杀光了妖,国家还能不给我分配工作?哼,笑话!我这种功臣你们也忽略?
高考算个捷豹?何秋生翻了个身,他从没有这么痛快过。
静静地,何秋生又想趁这个机会拿出《屠灵志》,慢慢读起来,可是总有人不让他如愿。
何秋生听到一些细微的呼喊。
他并没有在意,依旧翻阅着书本。然而就在这时,他仿佛听到隔壁有人在敲墙,还有一个女人的求救和呻吟。
又时不时传来东西杂碎的声音,亦或是在打斗。
声源从墙的对面开始移动,开门声,碰门声,一个男人的咒骂声开始从何秋生房间的门那里传来,灌入何秋生耳中。
他们在搞什么啊?现在已经那么晚了啊哥哥姐姐们。算我求求你们两口子吵架不要这么大声好么?
“砰砰砰!”那是重重的砸门,正是何秋生的房间门口。
“谁啊!”
“救命啊!”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一边从已经几乎要喊哑的喉咙里挤出声音来一边用胳膊肘疯狂地砸门,“开门救救我呀。”
何秋生一打开门锁,一个修长的身体就撞了进来,只见那明显是一个这里的女服务生,一身黑色的套裙制服,但是头发凌乱。
这个女人大汗淋漓得让人猜不透她经历了什么,何秋生只知道现在注意力不应该放在她身上,危险还在后头。
女人一撞进来都来不及瞧何秋生一眼,便疯也似的想要把门碰上,但是门狠狠都撞在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上。意识到这里,何秋生下意识地帮女人顶着门,才能勉强顶住外面的人。
何秋生和女服务生感觉门在不堪一击地渐渐后退。
一个脑袋从门缝里钻出来,那是一张须发满面的阿拉伯面孔,留着短短的卷发,一双眼睛里透着邪意。
阿拉伯男人用听不懂的语言咒骂,像是在说: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别坏了爷爷我的好事,赶紧哪里来滚哪里去吧!他的腿猛烈地踢着门,每一下都能踹掉何秋生无数的斗志。
这时,女服务生开始绝望地望着生子。她连顶门的气力也没有了,乌黑的头发耷拉在满面冷汗的额头和脸颊,那双泛红的眼眶里不知是否有眼泪在盘旋。
她后背贴在墙上,开始害怕得浑身抖动起来,套裙下的一双细腿死死地夹在一起,又胆怯地颤抖着,如同那只要被拿去给何秋生他们做实验的白兔。
“救救我啊,别让他进来!求求你啊!”
何秋生不想再这样了,他不想再让梦青那样的悲剧重演,他只是不想让别人尤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他面前受难。
除非从他身上踏过去。
“我要锋利的东西。”何秋生死死地顶着门,这样弱弱地问一句。
服务生放开了门开始摸自己身上的口袋,无尽的压力如同操场上四圈蛙跳后的深蹲一般压在何秋生身上。
服务生依旧心急如焚,她不知道此时何秋生早已有了想法。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服务生的脚。
“把脚抬起来!”何秋生喊道。
服务生一愣,赶紧踢起一条腿,何秋生左手图腾亮起顶住门,右手抓起服务生的脚踝并脱掉了她的高跟鞋。
何秋生放松了左手,门被狠狠撞开了,他上去就要跟他肉搏。阿拉伯男人接住了何秋生挥舞着高跟鞋的手,正一拳挥向他。何秋生左手的力量顽强地顶住了他的拳头,并仅用左手牢牢地将男人的双手捆绑在一起,让他不得动弹。
眼看着阿拉伯人马上就要挣脱了,不知哪来的勇气,何秋生用右手一把将服务生的鞋跟插在了阿拉伯男人的眼睛里,瞧见还有一部分没有进去,何秋生居然还用力把它摁了进去。
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何秋生心里被所有恐惧占领,但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狠狠地一脚踹在男人胸口,将他踹出房间后,碰上1506房门。
何秋生惊呆在原地。
他都刚才干了些什么呀,你这根本就不是正当防卫,是这个女人在喊救命,跟你有个屁关系?
门外疼痛的呻吟依旧没有停歇。
终究还是故意伤人罪了么。
“怎么办,”何秋生抓住服务生的肩膀,死命摇晃着她的身体,“怎么办,我做了些什么!我伤到他了!万一搞不好死了怎么办!”
“我不知道啊。”服务生回答着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对不起你啊,都是我害的。要送他去医院吗?”
“安全起见,先等等看吧。他应该会下楼找人的。”
何秋生这才发现,这服务生还果真是个闭月羞花的女子,身材高挑和夏晴有的一拼,五官极其标致,加上这一身制服更加吸引目光,想必就是被这个男人劫色。
但是经过刚才发生的这些,她头发已经变得乱糟糟的了,发髻都歪了。她摘下发绳,放下一头乌黑闪亮的瀑布。
但是他根本没有闲情逸致欣赏这些。
“我只是去给他换个床单,没想到他一身酒味,我进去以后他就把门给关了,就想要弄我。我趁他不注意才逃了出来。”服务生扯掉了另一只高跟鞋,坐到何秋生床上。
坦白说何秋生真的没兴趣听她叨叨。他说:“行了,等会安全了我送你下楼。以……以后,你……你自己注意安全。”
门外没有声音了。何秋生望了一眼猫眼,门外早已无人踪影。
“喂,那我送你下……”何秋生缓缓地踱步回来,却见服务生疲惫地已经躺倒在床上了,吐气如兰。
为什么女人都这么喜欢睡觉呢?他也不知道。
十五层的窗外静静地放映着凌晨的鹿城和它的海,静静的海风带着清凉的微咸微拂着熟睡的美人脸颊。
又一个在他面前睡着的女人。也是,现在都凌晨了,谁会不困呢?何秋生把这修长的身体抱去另一张床,盖上毯子。
“这要是单人房老子还非得叫醒你不可,我可是处男好么?怎么能随随便便跟别人睡。”他嘀咕着,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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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拉开窗帘时,就像拉开这个世界的面纱一样。清晨的阳光包绕着美丽的海滨城市,床上的女服务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大清早了,你要是现在还不走,到时候被我姐发现就完啦。”何秋生不耐烦地要掀她的被子。
“好啦我走还不行嘛。”服务生说,“要是被领导知道我在顾客那里过夜我也要完蛋,还好昨天我下班时间已经到了,他们不会来找我。”
“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我叫荆小希,”服务生半化的妆容看上去有些可怕,“你呢?”
“何秋生,叫我生子就行了。”
“看你应该跟我弟弟差不多大吧,我弟弟正读高一。”
“你弟?呃,我高二呢。那你多大啦……哦不,不好意思当我没说。”何秋生摆摆手。
“哈哈,想知道我多大了?以后你就知道啦。”她说着站起来,“我要去冲个澡,昨天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什么都没做。”
“你傻呀,你昨天都那样了,人没事就好啊。”何秋生白了她一眼。
何秋生意外的是,她居然朝他一笑,这一笑,眉清目秀。
有毒。何秋生心想我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脸红?人有的时候确实有点神经质吧。
楚宁薇背着大红色的背包正要敲1506的门,这时,门自己开了。
“生子……”楚宁薇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然而没想到抬头居然看到的是一个高挑美艳的女子。
这个女子只穿着浴袍可是这一点没有掩盖住她外表散发的一身高贵的气息。
只见那个女子“啊”了一声,赶紧把门掩住退了回去。
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是何秋生。看到是自己姐姐,何秋生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这不是怕什么来什么么?
“姐,这……不是那样的,你,你别误会啊。她只是一个服务员。”何秋生一会儿摆手一会儿抱头无语轮次。
“生子啊,你离开了你妈以后胆子真的是一下子膨胀了啊。”楚宁薇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样她回去可怎么跟小姨交代啊。
“唉算了,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信,”何秋生只好转向荆小希,“好了这里没你事了,你快走吧。”
小希轻轻地嗯了一声,就走了出来。
“骚妇,你给老娘死回来!”楚宁薇吼道,“今天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走!”
这下何秋生急了:“姐,我待会慢慢跟你说啊。你先让她走,跟她没关系啊。”
“嘿!学会负责了是吧!这里不用你当什么大丈夫。”
“那你是不相信我?”
这时,成亦杰和郎彪背着包走来,对发生的一切一脸茫然。
“啥情况啊哥?”
楚宁薇这气真的是没地方出:“今天还要去亚龙湾海滩玩呢,你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想带你去。”
“哇!”荆小希惊叫道,“我今天也要和弟弟去亚龙湾呢!海边见咯!”说完便一跳一跳地走了。
“我勒个去。”生无可恋的何秋生直接掩面躺地了。他真的搞不懂,身材这么高挑成熟的女子怎么就跟个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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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龙湾的天光海色浑然相融,熠熠生辉。海面上漂浮着的珍珠筏银光闪闪,像钢琴的钢丝弦一样。
花泳裤的何秋生吸了一口柠檬汁,便惬意地躺在长椅上。海岸线上外国家庭漫步在沙滩上,健硕的父亲掮着冲浪板,小女孩一脚踢起满天飞沫。
何秋生在崇德从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生活。
墨镜修饰的楚宁薇躺在他旁边的躺椅上,大红色的泳衣,两条长腿自由地伸展着,似乎就是要独吞着美好的时光。
成亦杰在他另一边。被穷奇附体的他好像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在逛B站,看小说,对于他而言海边的风景还是不够吸引他。
“他们跟你爸妈怎么说的?”何秋生好奇。
成亦杰头也不抬地回答:“就说了去鹿城的高中学习交流嘛。”
“我去,还真会编。”何秋生顾左右而言它,“今天倒挺凉爽的嘛。”
郎彪把自己埋在了沙里,就露出一个头。
“彪,你就不怕我们踩你吗!”楚宁薇说道。
“来啊!”郎彪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似的张开埋在沙里的强健双臂,“求之不得!”
这时,何秋生的注意力被牢牢地吸引住了。
那是不远处,荆小希一身柠檬黄色的比基尼,修长的双腿在浅海中点着水,丰满的臀部和纤细的腰肢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扭动着,一飘逸乌黑的长发飞舞着。
何秋生咽了一口唾沫,慌忙拍拍边上的成亦杰:“我靠你看啊,这个女人啊,你今天早上在我房门口应该看到了吧,我没想到她原来这么有料啊!”
成亦杰的西瓜汁犹如一口老血一般咳了出来,从长椅上跳起来,左顾右盼恨不得长出三个头:“哪里哪里,在哪里!”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啊。何秋生望着自己最好的基友,笑了笑。
“嗨!”荆小希看到他,兴奋地挥舞双手跟他打招呼。
何秋生站起来,“嘿”了一声,但是一双灼热的眼睛就在荆小希的身上游来游去,根本走不开。
“小色狼。”荆小希羞涩地呢喃了一声。
没等他们说话,楚宁薇就气上心头,大步走到小希面前:“死淫婆,又是你。”
“你怎么这么没礼貌。”
何秋生赶忙解释:“我姐就这样,她生气起来看谁都不爽。”
“也是呢,昨天的误会是很难澄清。”小希弱弱地说。
“什么难澄清啊,我看啊,你这破鞋是看上我弟弟了吧。”
“我不是破鞋!”荆小希委屈道。
然而楚宁薇丝毫不给她辩解的机会:“还说不是,你勾引我弟弟这笔账我得跟你算的呢!”
“姐!”何秋生有些不耐烦,“我真的是救了她然后她不小心睡着了。”
“好吧,你一直这么说,我就先信你们吧。”楚宁薇耸了耸肩。
成亦杰则在一边捶他的三角肌:“可以啊哥,睡女老师就已经很过分了,这素不相识的她你也睡呀!”
“放屁!你懂什么?”何秋生气得快吐血了。
“啊,”荆小希一看场面尴尬,忙说:“这是我弟弟,荆小丰。”
何秋生这才注意到,荆小希的身边站着一个不起眼的男生,原来这就是她所说的弟弟呢。
男生留着一头深灰色的直发,身高相较何秋生不足,在他的身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肌肉存在,跟成亦杰这种普通型的男生都比不上,更不要说何秋生了。
“我叫何秋生。”何秋生向他伸出手,没想到这个男生依旧一言不发,他墨绿色的瞳孔在波光的映照下,盯着何秋生看了一会儿,便移向别处了。
蜜汁尴尬,何秋生只好收起右手做了一个摊手的表情。那些情商低的人就喜欢用自己的一个眼神或是一个动作毁掉一段情谊。
而何秋生又哪会知道,日后他和这个男生的交集会不可阻遏地发展起来。
这个人,太不简单了。
海涛拍击岩石和沙滩的声音永无休止地喧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