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校要住一个晚上。谁想出的破主意?何秋生需要用这两天时间把东西都整理好,准备好好回家过个年。
但是一切终究没有那么顺利。该来的还是来了。
“苏娜米。”
当九班的兄弟姐妹们在整理自己教室里的东西的时候,后门传来这样一个粗犷的声音。
“哇,你们看,是国哥诶!”女生们开始起哄。
何秋生愣在那里。软弱此刻占据了他心的全部。
“针,帮我挡着他好么?”苏娜米在他身边,柔弱地恳求。
“哼,别拿我这个单身狗来充当你们做游戏的工具好么?”何秋生的话语冰冷到极点。
“苏娜米,我看到你了。我给你买了蛋糕,快出来吧。”
班里起哄的声音更大了。只有成亦杰,是的只有成亦杰在远远地看着他大哥脸上风云变幻的神情。
朱皓国一言不合就走进来牵起了苏娜米的手。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何秋生心里恨恨地说。他又一次抓住了朱皓国健壮的手臂。
同学们一片哗然。是的一个无名小卒正在跟一个电声乐队大明星抢女人呢。
“是你。”
“老子也不想拦着你泡妞,你泡谁都行。但要动她,你先得配。”何秋生掷地有声地说。
何秋生没有看苏娜米的脸,他现在已经没有脸看她了。
“世界上哪有纯洁的男女之情,你就说吧,你如果不是喜欢她,为什么要阻挠呢?”
何秋生听到这,忽然放开了手。
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太没用了,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啊。
不行。何秋生又一次告诉自己。这样想着,他上前要阻拦朱皓国。谁知朱皓国一巴掌将他拍翻在地。
全场都噤若寒蝉,只剩下何秋生摔在课桌椅中央穿出的金属和木头的碰撞声。
“脑残。”
何秋生感觉自己的脑子在震荡。他想看看苏娜米此时的表情,担心,或者是幸灾乐祸,都有可能,然而他不知。
有时候不要管别人了,顺着自己的心走吧。
但是不要使用能力,以免暴露身份,引起恐慌。谁在这样告诉他。
废话我他妈知道。何秋生不耐烦地说着,翡翠色瞳孔和图腾一并亮起,从地上弹起来,抓起一只椅子腿,将椅子朝朱皓国甩过去。
朱皓国闪开了,他甚至将苏娜米移到自己的身前,企图用苏娜米做挡箭牌。
你这样我就一定要用能力了,朱狗,何秋生骂道。我他妈今天就是把体力用光也要出这股气。
椅子向着苏娜米飞去。主人的怒气和恐惧值到达上限,使徒之主启动,确定目标。
椅子开始提升高度,同时加快飞行的速度。
不管怎么躲,苏娜米也没有朱皓国高。朱皓国按照物体的飞行轨迹判断自己是不用低头的,当他发现要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椅子腿正中他的额头。椅子发出刺耳的响声砸在地上。
朱皓国趔趄了几下,然后抱紧了苏娜米:“你没事吧。”
少给我绅士好么,别玷污我的眼睛。趁他不注意,何秋生上前用亮起图腾的左手给他就是一记上勾拳。
朱皓国倒在人群中,同学们把他扶了起来。左手的神奇力量果然强大。
“这一拳,是为我自己打的。”何秋生弱弱地说着,转过身去走向自己的座位。
“小子我操你妈!”朱皓国朝他的背影吼着,“你给我等着!”正要冲过来的他被班长胡景天和其他男生一起拦住了。
“这里他妈是九班,轮不到你撒野,滚吧。”是成亦杰的声音。
何秋生冷笑了两下。这东西就嘴巴厉害。
他也想知道自己冲过去的时候为什么同学没有拦,可能是觉得他太可怜了吧。
“针,刚才,谢谢你。”
何秋生无奈地望着自己的作业。他已经绝望得习惯了。当一个人已经什么都不能再失去的时候,也就没什么好怕了。
当这个世界都在可怜他的时候,就总会有希望的。
但愿这些都是我疯掉时候的表现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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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何秋生没有过一个好假期,因为海妖害人的新闻还是时有发生。
教室电视里的校长开学致辞结束了。
晨光被百叶窗剪碎了洒在地上,早晨的男厕所真是别有一般景致。
何秋生进来“泄了洪”,提上裤子就准备走。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哭声。哭声特别弱,不像是这里传来的,而且是很娇嫩的女人的声音。
难道是隔壁?他出来绕到了女厕紧锁的门前,果然哭声更清晰了。或者说,是更熟悉了。
上课铃响起,可女厕所的人并未出来,哭声也没有消匿。
那是夏晴的声音,没错,是一抹红颜在哭泣。
他想去上课,但无论是作为曾经的学生还是一名多情郎,他都舍不下门里面的红颜。众所周知,她正在和严啸龙老师谈恋爱,难道是感情问题?一个美丽的女子还能生出些什么烦恼?
何秋生犯贱地学着龙哥的口吻试探地问道:“小夏晴,是你吗?”
哭声戛然而止。
“有事吗?”依然抽泣,“啸龙。”
模仿成功了不愧为影帝。
“你怎么哭了?”
“不用你管。”她冷漠地回答。这让何秋生的心抖了一下,难道真是感情出了问题?他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好吧。”何秋生无奈。
“等等,啸龙,”夏晴的声音平静了些,“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说。”
“你那个青梅竹马的女孩约你吃晚餐你真的那么想去,而宁愿拒绝我吗?”
何秋生马上明白了。青梅竹马的女孩想约他叙叙旧,因此回绝了夏晴。一定是这样。可是他们俩现在是恋人啊。感情这东西确实复杂,何秋生没有亲身体验,他不是在行的人。
“你说话呀。”声音平静但暗藏着危机,“你说不出是吧?我就知道你说不出。”何秋生慌了,他觉得自己好像闯祸了,而且是摊上大事儿了。因为似乎抓狂起来,语速越来越快:“你就是喜欢她,怀念那段情窦初开的时光,你们男人都是渣,一生一世都是说说的!”
一生一世?这种话当然是说说的,但是女人偏偏愿意去相信。我靠严啸龙你这个王八蛋,夏晴这样的姑娘是很好骗的,你做不到就不要承诺啊。
别关心这个了!何秋生对自己说,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挑拨离间?火上浇油?何秋生不断责骂着自己,赶紧跑出了厕所,三步并作两步跑回了教室。
“报告!”
“请进!为什么迟到这么久?”龙哥站在讲台上,拿着最近考试的试卷正在分析。
何秋生走向座位,背对着龙哥,忽然大声吐出一个字:“渣!”够响,全班都听见了。
龙哥自然没领会何秋生的意思。当然何秋生也绝对不会让他领会。龙哥回道:“你也知道你考得渣啊?”
何秋生瞄了一眼桌上的考卷后坐下,又大声说:“真渣!”不知在骂谁。
苏娜米捂着嘴笑了起来,用笔戳他的后背:“‘针’渣哎,‘针’渣!”
何秋生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妈的,好好的气氛就给这臭婆娘破坏了,她可真“瞎匝”(吴语方言中是能干的意思)啊,何秋生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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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晴坐在学校附近的大排档里一个人喝着闷酒。现在已是晚上了,在霓虹灯的神魂颠倒中,夏晴的单人桌就显得有些寂寞了。
“竹叶青,真好喝。”夏晴翻动着手中的扁装酒瓶,自言自语。几瓶一喝,她的脸颊已经泛起红晕,再加上她美艳迷人的容貌,是男人都看着眼热。柜台的胖子从小语言系统就不发达,招呼客人也是咿咿呀呀的,但这也不能影响他喜欢美女。他看得眼馋啊,口水都流下来了。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一个瘦伙计走过来,“大傻今天你不对呀,怎么木头木脑的,平时没这么呆啊。”伙计的近视眼眯了眯,还是一无所获,他打算走过去瞧瞧,大傻究竟看到了什么。
夏晴用细嫩的小臂托着泛红的腮,长发垂在这一侧,调皮的微风将她的白纱裙一次次撩开,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在桌下依旧夺人眼目。瘦伙计知道大傻在看谁了,他也呆住了,甚至觉得自己店里的这些塑料桌椅会不会脏了这位天仙美女的屁股。
里面传来店老板的上海话:“仁子,格里两瓶竹叶青得四号桌挪去。”
然而夏晴的桌上贴着一个刺眼的“4”。
瘦伙计连说“好嘞”,一副奴隶娶到了公主艳后的猥琐表情,往回走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着女人醉醺醺的样子,他按捺不住的邪恶嘴角忽然上扬了一下。
回来时,仁子不仅带来了酒,还给自己也开了一瓶,坐到夏晴身边,主动和她碰瓶子:“美女,一个人喝酒,不无聊么?”
一脸醉态,夏晴疲倦地笑着,仁子看得如痴如醉。
“啸龙。”她轻轻地说着,轻得连仁子也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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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在晚上,夏晴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双人床上。陌生的氧气,陌生的气味,陌生的天花板困扰着她。她脑海中闪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有人非礼了她。然而她感觉下体并没有特殊的感觉,裙子也穿得好好的,只是上衣被扯开了一半,高跟鞋被脱掉了。似乎是谁把她扔在了床上,就去做别的事情了,做完再来非礼她。
房间颇为陈旧。一切似乎都被打着岁月的烙印,无论泛着褶皱的印花墙纸还是老式的吊灯。夏晴还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对男女的合影,令她惊诧的是,世界上居然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她和照片里的女人。
不过很显然,照片里的女人不是她,因为照片里的她跟夏晴年龄相仿,但是这张照片有些年代了。
赶快走吧!夏晴对自己说,我才不要管我跟这个女人什么关系或者是没有关系,我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待久了反正没好处。她起身准备穿鞋,但发觉头有些晕。想到高跟鞋的声音会很引人注意,于是她只好只穿着袜子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出去。
门虚掩着。很明显这只是个普通的卧室,不能从外面反锁说明这里不是专门用来关人的。作为人民教师,夏晴已经能大致想象出一个或是几个痴汉的形象了。他们并不丧心病狂,只是想找点乐子吧。夏晴轻轻地踮着脚丫走出去,这里仿佛一个十字路口,对面是另一个房间,一边是厕所,一边是通往楼下的楼梯。家里有美女还不看好?万一逃了怎么办?这主人可真没经验,夏晴想。
忽然传来声音,很轻,不过可以肯定,是对面房间传来的。
“杀!”一个笨拙又雄厚的声音。
“妈的老子只有一滴血了。董卓你给老子挺住啊,八滴血不是白长的!”
“吾也是哎,为了啥人先操格个小女人,我拉真是煞费苦心。”一个带着上海口音的声音。
有这样三个人,在打三国杀。没错,这个东西她看到学生们玩过,这三个人就是在争谁先来给自己第一炮。
真是禽兽,夏晴微微张开小嘴骂了一句。她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冲了出去。这里是大排档,那三个人一定就是店里的老板和伙计。往哪儿逃呢?夏晴一摸口袋,汽车钥匙还在身上。好的,先去就在附近的学校拿车,然后开车回公寓。
夏晴今天不想再跟任何人有交集,她心里现在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回家。都这时候了,酒驾什么的都不管了。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夏晴跌跌撞撞地隔着袜子走过马路,却没有留意身后传来的声音:“行,那就一血归大傻,你先去,真是傻人有傻福啊!”上海人又说,“难得会有一个跟我亡妻这么像的女人,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兴奋了。”
一场无意间的相会,引起了中年男人心里的心结。那是多年前一个女人的离开,给了他永远忘不了的味道。
二月的晚上,从夜空中沉下来的空气才刚刚变得温暖,令人着迷的年轻女人提着高跟鞋,带着面颊微红的醉态。那条被她踮过的柏油路,似乎也在月光下娇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