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你在干什么呀?”苏娜米蹦蹦跳跳过来,嘴里咬着关东煮坐在何秋生的课桌上。
何秋生急忙把写的密密麻麻的本子合上。
苏娜米看上去有些不悦,没好气地说:“哼,给我看都不行啊,肯定是在给什么小姑娘写情书打草稿吧。”
“那才不是我的志向嘞,”何秋生骄傲地说,“我呀要写一部流芳百世的小说,让所有人记住我。”
苏娜米傲娇起来了:“哼你不给我看我肯定不会支持你。”
“好啦以后有的你看,等它成形嘛。”
“子到嘞!”苏娜米愉快地答应着,两腿在他眼前晃呀晃。她多想一直一直坐在这里,一对前后桌总是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她要求并不高,何秋生答应给她看她就满足了,她可以为了他等待。
人影和月光没有变,只见教室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室内顿时漆黑一片,同学们忙碌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何秋生感觉自己周围的世界在飞快地转动,然而眼前的世界却又在一点点明亮起来。
‘
苏娜米在病床上安然梦中。
也许自己是太累了吧,大脑里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刚刚可能睡着了。
自己每天都见的后桌女生,虽然没什么好感,但是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假的,毕竟可以是纯洁的友谊。然而她现在却躺在这里。
病房里关着灯,暗处的挂钟显示时间,晚上八点半。
何秋生竟然醒了。
可能是刚才太累了吧,他心想。澄澈的月光透过百叶窗洒在病床上。
他拉起了百叶窗,听见从远处传来的模糊的歌声。
循声望去,他才看到财政局后面的体育馆那里,聚光灯浮夸的光线一直投射到夜空深处。
他这才想起,今天晚上是逃跑计划的演唱会呢。
上次记得成亦杰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两张票,邪邪地问他何秋生,要不要拉个妹子一起去看啊。何秋生笑了笑,也不知是什么心态地就把它们递给了姜枫说,带小唯一起去吧。
有时候人被无尽的绝望笼罩的时候,会变得莫名其妙地善良。
就在这时,一双冰凉的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何秋生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是你,”何秋生平静地回答,“真的是你,七色瞳公主。”
“什么?”听声音女孩笑了起来,“你叫我什么?”
“嘘!”何秋生示意她不要吵醒正在休息的苏娜米。她就拉起何秋生的手来到了楼下。
“小傻蛋,我叫夏花。叫我花就好了。”
“花,我叫何秋生。”生子望向她,却发现她正在仰望星空,仿佛整个身心都属于这片天空了。
那生子也仰望星空吧。
漫天星辰大海。
“你不是想去看逃跑计划的演唱会嘛,那就走啊。”
何秋生还在茫然中,就被拖着跑过了一条条街。来到了体育馆外,这里可以清楚地听见里面的歌声。
《一万次悲伤》。
“想进去嘛?”她问道,听上去好像自己有权力让他进去一样。
“废话嘛,但是我们没有票诶。”何秋生无奈。
“小傻蛋,你只要闭上眼睛就好啦。”
“诶?”
何秋生的眼睛被蒙住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应该过多地去好奇一些自己未接触过的事。比如他感觉到自己身体正在向上腾空。
当他恢复视野的时候,脚下那一片摇曳的星空随着音乐在律动。所有的观众开启了手机的手电,向着那颗夜空中最亮的星,歌唱着,存在着。
他坐在露天体育馆的顶缘。
“听到那里的歌声了吗?”夏花坐在他的身边,这个时候的她和一个普通女孩没什么区别。
“听到了,是我最喜欢听的歌呢。”
夏花看了一眼表,似乎在着急或是担心着什么。何秋生看着她眉头聚集起来。
他和这个女孩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是他享受着。
“你怎么了花?”
夏花美丽的七色瞳移向了另一边,似乎在逃避何秋生的眼睛。何秋生下意识搂住了她。
夏花向着另一边,把一头紫黑色的长发留给他,居然轻轻地抽泣了起来。何秋生忽然发现自己的心脏针刺般痛。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何秋生抱住了她,抱的越来越紧。
“你听见我的心跳了吗?”
“嗯,”夏花说,“我想吃它,可以吗?”
何秋生笑了出来:“它早就被你吃了。”
“小傻蛋。”她抽噎着把头埋进了何秋生怀里,眼泪滑倒了腮上。
“你到底怎么了啊?”何秋生问她,“干嘛哭啊。”
这是何秋生青春期以后第一次见女生在他面前哭。
她抬起头时带着泪光笑起来了,这个笑容诠释着她像夏花一样的生命。
忽然间,许许多多白色的触手从四周升起,将何秋生团团拥在中央,触手在月光下渗透着紫色的浮光,像无数盛开的紫罗兰。何秋生呢,也就这样安心地,让她靠着自己并不宽厚的肩膀。
“太好了,能这样真实太好了。”泪水从夏花的脸颊滑入嘴角。
“你啊你。”何秋生居然抚摸着她的头发。无数次在小树林里看到姜枫对小唯做着的令人心碎的动作现在居然就发生在他身上。何秋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想些什么好。
这个时候夏花突然说:“小傻蛋,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
“记得啊,当然记得。在我们学校。”
“带我去那里好吗?”夏花问。
何秋生受宠若惊。他看到夏花仿佛对他也很珍惜,但他就是不知道这是真是假。他视野模糊,看不清。
何秋生带她到了崇中的每个角落走了一遍,最后来到了漆黑一片的科技楼前。
“这里要看吗,走了吧,这么暗,你不怕么?”
可是夏花好像很执着,“小傻蛋,走走嘛,有你在我怕什么?”
何秋生听着,心中忽然溢出一股温暖,不知哪来的勇气,他轻轻地牵起了夏花冰凉的小手,紧紧攥在手心,一步一步迈上科技楼的台阶。
何秋生想知道灯在哪里,这里实在太暗了,更何况身边还带着一个女生。
他似乎看到了开关,看到他的手正要摸过去,夏花却立马阻止了他:“别开灯,我觉得这样很好,我的世界是黑暗的世界,我的世界里只有小傻蛋是光明的。”
流水般的月光均匀地洒在走廊上,倾泻在两个人的身体上。
何秋生的心似乎要化了。他活这么大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是的,她的世界里只有他是光明的。
何秋生低眉打量着她,夏花完美的皮肤好像发着淡淡的荧光,格外美丽。然而他不想知道光的来由,他径直吻在了夏花等待已久的绵唇上,那对绵唇似乎一直在用心来跟他诉说着自己不能说的故事。
夏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何秋生似乎在用心去摄取。只是在这段时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画面,都是他未曾见过的。
他看到自己很小,在陌生的房间里,穿着粉色的睡裙。好的这不是扶她,他告诉自己,这显然是一个女生的成长历程。无数女孩与朋友家人的生活画面掠过他的脑海。
然而到后来,画面就不那么正常了。后来,场景开始出现在水下,而且是大部分。女孩开始不穿衣服地在水下游走,身上长出了许多奇怪可怕的东西。
何秋生忽然惊醒,本能地一把推开了夏花。
何秋生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夏花幽怨地看着他的眼睛。
“对不起。”
没想到夏花还是笑了笑:“好啦没事,我去上个厕所,等我哦。”
他当然愿意等,然而谁能料想,他等来的,是审判他痴情的无尽深渊。
何秋生在楼梯上来回踱步,忽然一股神秘的冰冷感觉袭来,然而这里并没有风啊。
他似乎看到许许多多光影围绕这他。
这是危险么?他不知道。
他的腰感觉一股温暖,用手一摸,却沾满了刚溢出的鲜血。
可是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冷。他无力地坐在台阶上。
他感觉这个时候就算是一个小学生来打他一拳他也会死。
何秋生用愚钝的脑子本能地喊出一句沙哑的呼唤:“花,你快跑啊。”
他又怎么会知道,夏花在某个角落里看着这一切,眼泪止不住淌下来。
夏花也很无奈呀。他们注定是要被这个世界分开的,长痛不如短痛。
那个海胆妖王出现了,它周围的地面冷到结起了冰。今天它是来制裁何秋生的,因为他的圣剑沾满了妖血。
何秋生看到这个浑身长满透明的刺的家伙,双目被月光反射地透亮。
“愚蠢。你对自己身边的一切没有一丝警惕吗?”
何秋生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的视野愈加模糊起来。他好像听见了熟悉的抽泣声,这个声音他仅在自己的怀里听见过。
“夏花,”何秋生内心的波澜平静了下来,“如果是你,那我认输。”
月光完美地配合着海妖王的利刃砍下来。
可是令他意外的是,就在海胆的利刃要砍到何秋生的时候,突然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升起一团烈焰,径直将妖王顶了起来。
海胆警惕起来,索性跳起来粘到了天花板上。
何秋生躺在台阶上,感觉到自己耳边的高温和脚步声。
郎彪一步步走下台阶,肩上的“炀皇”已经烧成了红色。
“倒是想不通呢,杀这样一个少年,居然需要晶墨之王亲自动手。是吧,碧姬?晶墨?路卡斯?”
“火之炀灵,这里与你无关。”
连何秋生也面露惊讶之色。
“那我可能还真要管一管了。”
郎彪,他怎么来了,他是来救何秋生的么?
“既然你想解决他,那就先问问我的‘炀皇’同不同意吧!”郎彪说着,手中那柄沾了无数警员鲜血的大刀斩下,伴随着“啪”的一声,地上的冰层碎成无数片。
美丽的冰晶在月光中飞舞。
“是你。”何秋生仰望着他,有气无力地说。
“没错是我。你最憎恨的那个人。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的态度这样改变,你以后会知道的。”
以后。何秋生咀嚼着这两个字。看到眼前无数道光刃开始围绕着已经浑身燃烧起来的郎彪撕咬。
碧姬?晶墨?路卡斯的逼近开始了。
他看到路卡斯的身体化成无数的冰晶从四面八方刺向郎彪。
令他意外的是,郎彪居然没有躲闪,只是在冰晶刺向他的过程中渐渐熔化,同时被磨钝。
火系的屠灵似乎正是克制海妖的。
但是冰晶还是伤到了郎彪。他浑身的伤痕在烧红的身体上格外显眼。
郎彪的身上流淌着冰化成的水,又在不断地蒸发。
他支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将大刀在空中划出一刀美丽的弧线。
“什么?你为什么没有死?”路卡斯显得很意外,“这可是冰害啊!冰害入骨是肯定会让全身的骨骼冰化的。”
“哼,我也想知道呢,”郎彪冷笑,“所以,现在轮到我了吧。”
所有的火焰围绕着郎彪旋起,那是高温的中心。郎彪的火焰流随“炀皇”斩下,一股热浪扑向路卡斯。
两对力量激烈地碰撞着,何秋生的瞳孔里映着火光。
下课的钟声从不远处的教学楼安详地唱起。
路卡斯感觉形势对自己不利,释放了一股寒气,从科技楼三楼一跃而下。他变回了人形,向着人声鼎沸的教学楼奔逃而去,汇入嘈杂的人海中。
“不好了,他混进了学生中。”郎彪一步步走向栏杆处,身体上的火焰渐渐熄灭下来。
何秋生此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寻找夏花的踪迹,可是这里哪还有她的影子?
“你知道么?你被海妖耍了。”郎彪走过来,将大刀插在身边,坐在他的身边,“那个女孩,约你出来,只是为了取你性命。”
何秋生一怔:“为什么?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擒贼先擒王,你是帝灵,自然是先取你的首级。”
郎彪说完,提起炀皇走下了楼梯。
何秋生正想离开,却总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
楼上。
他忽然地飞奔上楼梯,看到通往楼顶的铁梯上悬挂着一只白色半透明触手。
“花!是你吗?”何秋生快跑冲了上去,白色触手就在最后一刻抽离。何秋生顺着铁梯爬上了楼顶,夜的冷风忽然地刺骨,但是何秋生管不了这些。
“花,你不要再躲着我了,只要你还在这个世界上,我一定会把你找到的!”
他看到,一个集水器的旁边,站着一个长发的女孩,依旧是那熟悉的七色瞳孔。只是,那样忐忑的神情,何秋生是第一次见。那是一种让人见了以后会心里忧郁不安的神情。
“花!”他叫出了声,向着她跑来。
然而夏花却升起了无数的巨大的触手,地上开始结冰,冰面扩散到了何秋生脚下。
在离她十米远的地方,正奔跑着的何秋生被冰住了。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妖形的夏花呆滞地望着他的冰像。
她冷笑了两下。
“小傻蛋,我不是你的夏花啊,你怎么就这么傻呢?我是碧姬·弗林妮啊,”她面容呆滞,却流淌下了两行无声的眼泪,“我不是夏花啊。你好好看看我,看看什么样的吧。”
何秋生在冰的包裹中,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四声枪响。是从教学楼那边传来的。
冰融化殆尽的时候,何秋生独自躺在科技楼顶的大片水坑里,体温29摄氏度,昏迷。
血红的月光,映照着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