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
下午跟若梦转遍了园子,这个地方却没来过。各色奇花临水而栽,袅娜地垂下细长柔弱的花枝,淡粉色的花瓣娇羞地开满枝条,随着微风拂过水面,宛如少女揽镜自照,欲语还羞。
皎白的月光透过盛开的不知名的花树,洒下片片银白光点,斑驳的树影荡漾在水面上,一缕淡淡的凉风带起似雪的花片,飘飞,旋转……漫天飞舞,如一场花雨将自己包围。若有似无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引人遐思。
在漫天花雨之中,悠然现出一位女子。
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清丽脱俗,雅致的玉颜略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那一双灿然的星光水眸,柔美多情,浅浅而笑。千青丝用玉绸发带束起,头插月华朝凤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裙幅飘飞如雪月光华随风而动,挽迤三尺有余,整个人好像驻足花间的蝴蝶,清灵透彻。
这一番容颜只能用宛若仙子来形容,赵天泽似进了梦境,怔怔出神。
那白衣女子浅笑不语,衣袖朝空中一挥,百花起舞,在赵天泽周身围转一圈飘零而去,落在白衣女子眼前。
赵天泽从水牢逃出及来到此地的种种,一一映入脑中,她浅笑的嘴角微有异样,眼神在赵天泽身上扫了几遍。
面露忧虑神色,心中思忖,本想提醒这少年少管闲事,不曾想他竟神魂在身,看他的样子,完全不知那神魂居心叵测,已经吞噬掉他的地魂,栖身其中,当下决意出手相救,先将那神魂困在地魂位,保全少年性命要紧,至于那一缕神魂,她大概知道了他是谁,他想做什么,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赵天泽呆立在原地,正不知如何开口。
只听白衣女子轻喝一声:“花枝缚仙咒。”忽然双手在空中快速结印。
霎那间,赵天泽身上被花枝缠绕,一层层收紧,由粗变细,每一条花枝化作白光逐渐变淡,如血管经络一般隐遁,身体跟着得了自由,也并无异样,不禁惊奇。
“不知仙子是何方神圣,为何给在下施咒?“赵天泽刚开口,被白衣女子的噤声手势打住,一片花瓣飘落,停在眼前。
赵天泽拿手接住,隐约看见上面有两行小字,拿近了细看,赫然写着:“桃源自有桃源规,莫窥留心请速回。”
赵天泽当下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贸然闯入仙子境地,引得人家逐客?可是这话里意思又好像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赶紧走的意思。
正想拱手问个仔细,却听得背后有人叫他,一看是奢瑶姑娘走来。再一转脸,那白衣女子早已不见,而自己手中空无一物,正站在园中竹林前面,刚才情景当真如梦一般。
“公子真是闲情雅致,可否给园中翠竹赋诗一首啊。”奢瑶拿着行医用具包款款走来。
赵天泽看她虽也貌美灵气,与刚才那白衣女子相比,却相差甚远,赶紧回回神,淡淡一笑道:“哪里,不过是胡乱看看而已,这园子布局精心巧妙,花草竹林也万千趣味,不是在下这等粗人可以欣赏的了的,更不要说赋诗一首,奢瑶姑娘取笑了。”
“白日里若梦对公子多有打扰,公子伤势可还好?”奢瑶目不转睛的盯着赵天泽,黑色眼眸深不见底。
“不碍事。若梦呢?”赵天泽避开她的目光。
“若梦在练琴呢,我与公子看看伤口恢复的如何吧?”
“那烦扰奢瑶姑娘了。”
赵天泽看奢瑶之身前来,并没带一个侍女,入房中总觉不妥,于是将园中一处所挂绢丝珠灯取来,置于石桌之上,在石凳上坐下,解下腰束,将衣领拉开,退至腰部,拱手道:“劳烦姑娘了。”
奢瑶微微一笑,挪步上前,那背上缝合的伤口竟然已全部愈合,暗暗惊奇,这少年离奇受此重伤,愈合速度又这般快,当真不是泛泛之辈,如果被他发现园子的秘密,定是要告诉若梦的,依若梦的脾气,断然会闹着跟他离开,到时候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怕是要毁于一旦,不如趁此时机将他杀掉,心意已决,当即双手运气,杀气腾腾。
“奢瑶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明日清晨便告辞了。”赵天泽刚才一直在想白衣女子给他下的逐客令,自己意外到此,受奢瑶和若梦相救,不知感恩,还要探视园中秘密,实在是有些过分,这园子固然神秘,却跟自己没有关系,何故去生事滋扰呢?若梦既安好,不如自己早些归去,也省得她无心练琴,给奢瑶添麻烦。
奢瑶听到他突然要走,退回了掌中气,莫非他发觉了什么,不过这样也好,以他的能力,恐怕不会一击而死,若要有一翻打斗,也定会惊扰到若梦,顿觉自己方才失策。
转而柔声问道:“公子不是答应了若梦再多留两日吗?如今才过一日何故提前要走?”
“在下与人有约,如今约见之期将近,不敢再过多停顿。还请姑娘见谅。”此话虽是借口,却也并不是赵天泽信口胡诌,神魂前辈两日来音信全无,只听他先前提到过煞灵岛,想早点赶去看看。
“既然公子有事,奢瑶便不再强留。公子的伤恢复的很好,可以拆线了。”奢瑶简单应了一句,打开用具包取了一只竹镊,夹着露在外面的一截线头,麻利的一扬手,赵天泽只觉得后背从下而上一阵酸痒,来回四下,四根蚕丝粗细的桑皮线被拽了出来,看的他一阵头皮发麻。
“多谢姑娘,姑娘相救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来日相见,自当报答。”赵天泽拱手相谢。
“公子客气了,早些休息吧。”
奢瑶说完,收拾了用具包,走出了园子,赵天泽看她远去的背影,感觉她虽看似平和客气,却又总有一种冰冷的神秘感。
“嘻嘻...”正寻思着,忽然门外嬉笑声传来,压的很低,不易察觉。
赵天泽会心一笑,假装没有听到,将身子背过去,整理衣服。一双小手软软的,从后背圈在自己的腰间,低沉着嗓子轻轻的说:“嘘,别回头,猜猜我是谁?”
“我猜是个丑八怪。”
“你才是丑八怪。”
“让我看看谁更丑?”赵天泽转过身来,做了个鬼脸,奇丑无比。
“哈哈...”若梦乐的拍手叫好,又忽然捂住嘴,看看门外的方向。
“若梦,你很怕奢瑶姑姑吗?”赵天泽看她神情紧张,关切的问她。
“怕啊,只要若梦不乖,姑姑就会生若梦的气,姑姑不高兴,若梦也不高兴。”若梦说着抿起嘴,似想到什么伤心的事情。
“那你还想离开这里吗?”赵天泽扶住她瘦小的肩膀,认真的问。
“想啊。“若梦想也没想,欢快的答应。
“离开这里,就离开奢瑶姑姑了。你还想吗?”赵天泽望着她欣喜的脸,再问。
“姑姑是对若梦最好的人,没有姑姑,若梦哪也不要去。”若梦神情又黯淡下去。
“那就听姑姑的话,明天哥哥就走了,若梦要乖,要听话,以后哥哥再来看你。”赵天泽终于放心,轻轻的拍拍若梦的肩膀。
“不啊,你说了明天还要陪我呢。我不要你走,我是你前辈,你说你听前辈的话,你不能走。”若梦说话已带着哭腔,伸出手抓住赵天泽的衣袖,眼巴巴的望着他。
“哥哥还有事,办完事情就来找前辈玩,好不好?”赵天泽心中也不是滋味,俯身轻抚她的小脑袋。
“......”若梦小鹿般的眼眸里噙满了泪水,嘟着嘴不说话,一脸的倔强与不舍。
赵天泽蹲下身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若梦一把抱住赵天泽的脖子,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两人无言,心中都不是滋味,一别何日再见,都不可说,天阶夜色凉如水,窗外沉默话离别,若梦小小的心中只希望自己快点长大。
东方欲晓,晨雾弥漫,稀薄的日光映射园中,给还未苏醒的花草山石都蒙上一层薄纱,空气清凉,沁人心脾。
赵天泽深深懒腰从房中出来,他想早早的走了便是,以免若梦醒了撞上,昨日夜里那丫头含泪而去,不知今日又要怎么哭闹呢。
刚踏上台阶,忽觉脚底有硬物硌着,一抬脚,看到一块金丝通灵宝玉,透着淡雅灵气,上面坠着一只银蝴蝶红绸吊坠,玉坠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不许忘了我。”
细弱工整的字体透着稚嫩,依稀还有几滴泪渍造成的晕染,看的赵天泽心中一酸,将玉坠和信纸折起来揣入怀中。
不多时,奢瑶带着侍女前来,将准备好的衣物细软装在一个包袱里送与赵天泽,直到出了大门,也没见到若梦的影子,赵天泽有些许失落,有些许安慰,拜别了奢瑶,转身向路上的人群中大步走去。
奢瑶直看着赵天泽消失在人群里,朝身边一个俊俏水灵有点面生的女子耳语几句,那女子身型一闪,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