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静远远的就看到了方月明和林旭。
她已经好多好多年没有见过方月明了,在她的印象中,月明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刚刚会说话的年纪,说出来的话有趣又好玩,有次趴在她的耳朵边告诉她:“我好喜欢吃雪糕,可是妈妈不给我买,爸爸偷偷的买给我吃,让我吃完了再回家,不要妈妈发现。”,小时候的月明长的眉清目秀,说话轻声细语,乖巧可爱。后来在一次极尴尬的情况下见了一面,她终生难忘,她还记得方月明问的那句话:“我是该称呼你姑妈呢,还是后妈?”,才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棱角初现,冷冷的目光理智的口吻,和她年龄并不相符的成熟冷漠,吴晓静的心像被丢进了冰窖一般沉入谷底,那种感觉比用刀子凌迟她还难受,那是方月明给她留下的最后的缩影。
现在方月明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衫和蓝色的牛仔短裤,脚穿一双白色的波鞋,扎着高高的马尾,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皮肤白皙,眉清目秀,不过自有一股傲气,让人觉得不可亲近。旁边的男孩子是个帅气阳光的小伙子,穿着是最简单的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两个人的外貌是出奇的般配,气质上又是截然不同。
吴晓静看的百感交集,五味陈杂。
方月明对林旭说:“你看到前方两百米处站的那个女人了吗,那就是我父亲现在的太太。”
林旭顺着她指的方位看去,看到一位盘着发髻、身材苗条的中年女子,穿着家居便服,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还是能感觉到年轻的时候肯定是美丽的。待走的近些,她看起来很激动,愈发显得她温婉动人。这个印象很出乎林旭的意料,虽然方月明对这个女人提到的并不太多,可是她对月明父母的婚姻、月明的成长是有着巨大破坏力的女人,在他并不丰富的想象力中,这个女人应该是一个妖艳风骚的狐狸精才对,这样才符合一个坏女人的形象。
终于面对面了,吴晓静的眼泪流了下来,轻声说:“月明,你终于回来了。”一边说一边擦眼泪,“你爸爸去公司了,等下就回来。”她看了看林旭,林旭微笑着说:“阿姨,你好,我叫林旭。”
吴晓静点头,热情的说着:“这么远的路程累坏了吧,赶紧到屋里休息。”说着就拉着林旭和方月明进去,方月明不动声色的避开了她的手,沉默不语的跟着她进了别墅。
别墅里有个小花园,收拾的非常雅致,还架了一个秋千,屋内的装修是偏美式,非常开阔,蓝灰色的墙壁,仿古的家具,一些细节的摆设非常能体现主人的品味。林旭对这点有点意外,他一直觉得父母这一辈在装修上的审美观念应该是喜欢红木、中式这样的元素的。
林旭注意着方月明的沉默,从见到吴晓静开始,她没有任何言语,也似乎没有表情,就这样沉默着,回避着所有人的视线,不过他能感受到方月明的敌意、戒备、还有不安。
吴晓静热情的寒暄,招呼他们就座,吩咐保姆去买菜做饭,自己忙活着切水果、倒茶,又赶紧给方志国打电话,电话里方志国说已经看到短信了,正在急着赶回来。热情的待客环节是最能掩盖陌生和尴尬的,给彼此双方一点适应的时间。方月明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一切,随后吴晓静也坐了下来,笑着对林旭解释:“自从昊轩说你们要回来后,我和她爸爸就一直在等着你们,下次回来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们日子,好去接你们。”
林旭笑着说:“这没有什么,打车过来也很方便。”
吴晓静和林旭闲话家常,无非就是老家是哪里的,哦那个地方有什么有什么,父母身体还好吗,不错不错,有兄弟姐妹吗,哦,原来是独生子啊,和月明是同一个学院的吗,哦,你是学通信的啊…….林旭看的出来吴晓静在努力的寻找着话题,不想太冷场,方月明只是静静的喝着茶,不看任何人,完全看不出喜怒,又是那种空洞、空白的眼神。每当这种情形,林旭就越担心她。
过了一会,方月明终于说了自从回家后的第一句话,也是她近十年后和吴晓静说的第一句话:“姑妈,洗手间在哪里?”
姑妈?林旭愣住了。
吴晓静只停顿了几秒钟,就起身说:“在那边走廊的尽头就是洗手间。”
“谢谢,姑妈。”方月明站起来走向那个走廊,走廊的墙上挂了很多照片,最中间那副是他们一家四口的全家福,敏感的她其实一进门就看到了,现在她看的更真切了一些。
吴晓静看了一下林旭,摇头苦笑。
“为什么月明叫你姑妈?”林旭困惑的问道。
她直视着林旭的眼睛,坦白的说道:“我是方家的养女,月明叫我姑妈其实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养女?林旭惊呆了。
“觉得很混乱了吗?对不起,这是我们上一辈的事了,这么多年了,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的,一言难尽,都过去了…….请你千万不要介意,不要对月明有不好的看法,都是我们上一辈人的错,我们已经给月明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了,她是个好孩子。”吴晓静恳切的说道,“我们带给她的环境是混乱和不堪的,她在这样的环境成长,是很艰辛的,可她还这么优秀,她的心智很强悍,可又有着脆弱的一面…….我从来不敢奢求她的原谅,只要她过的幸福快乐就可以了。林旭,你要好好爱她呀。”
林旭的确觉得有点混乱,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方月明的家庭。他觉得他已经足够了解她了,可是发现其实方月明告诉他的其实只是冰山一角,还有大量的信息她并没有告诉自己,这些信息的隐瞒当然并不能让他对月明的感情产生任何动摇和猜忌,上一辈的事他从不介意,只是让他陷入一种茫然又震惊的境地,他不想以一个茫然、什么也不知道的形象和心理来面对这些,他以为他是月明的勇士,陪她回来探寻答案、经历过去、治愈伤痛一起放下过去、期待未来的,可是现在他像个傻子一样、拿错剧本参加演出的笨演员。
正在此时,方志国回来了。